《书剑后传之塞上曲》墨云散

40、执法长老

　　就在这当儿，“汪汪汪”几声狗叫响起，恰好遮住了窗户掉落的声音。
　　木瓦兹和林郁松了一口气。
　　“大黄！”那第三个人喊了一声，狗不再叫了，他又道：“这狗也挺有意思的，一只叫了，全村跟着叫。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这人正是倪秋要找的执法长老刘苍刀。
　　倪秋道：“说到我母亲死的时候。”他的语气不带丝毫波澜，却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刘苍刀道：“死的还有我师叔，我没有经历过那场血战，没有见过那些人，多年来却从师父口中听过无数次。”
　　倪秋道：“还好你没有经历过，不然会像我一样，每天晚上做梦都是血，满地的断臂残肢，一个人头咕噜噜就滚到我脚下。大哥，你不会做噩梦吗？没有梦见过你的叔母、我母亲、八袋爷爷、黑叔叔……”
　　“不要说了！”林隐尘大声道，也拿起酒碗一饮而尽，“怎么会没有梦见他们呢？”年少时，他天天被梦魇所缠，梦见那些熟悉的人，梦见血，吓得整夜整夜不敢睡觉，直到绝世谷的安宁静谧治愈了他，渐渐地不再去想那些事。
　　“你不恨吗？不想报仇吗？”倪秋目光灼灼，盯着林隐尘。
　　“恨吗？”林隐尘喃喃自语，连着喝了几碗酒，人人都道酒能浇愁，叔父每日饮酒，真的能浇愁吗？“怎么会不恨！”
　　倪秋道：“恨就要报仇！我们丐帮的血不能白流，叛徒还在逍遥，狗官还在醉生梦死，大哥，你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冤魂吗？”
　　刘苍刀冷笑一声，“自私的懦夫！林隐尘，我是看在我师父和你叔父的面子上敬你几分，像你这样只过自己的好日子、忘记深仇大恨的人，我一向最看不起。”
　　说得好有道理哦，木瓦兹和林郁爬在屋顶上，听了倪秋和刘苍刀的话，竟然有一种人家是正派自己是反派的感觉，报仇雪恨是人家的权利啊。
　　林隐尘问：“叛徒在哪里？与他勾结的官员呢？”
　　倪秋道：“吴兴仁，当年他只是一名普通弟子，因为能说会道办事利落，长老们很喜欢他，他得以掌握不少秘密。那件事过后他就隐姓埋名了，我还没有找到他。大哥，所以我来找你，凭我一人之力，再加上老刘，这人海茫茫哪儿找人去。再晚几年，那姓吴的就老死了，不是便宜他了？你知道我们丐帮弟子都在哪里隐退，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那么多兄弟，还怕揪不出一个吴兴仁来！”
　　林隐尘又问：“狗官也查出来了吗？”
　　倪秋骂道：“没有，他奶奶的，我们丐帮被打散后，总部所在的洛阳地区，凡是清廷官员，不论大小全部高升一级，清廷那边捂的严，我还没查出来。大哥，你别犹豫了！我娘的冤魂在地下等着你给她报仇呢！”
　　林隐尘沉默，刘苍刀又冷哼一声，“原来跟老帮主一样是个窝囊废！”
　　林隐尘性子温吞，脾气温和，一向不与人红脸，可有人辱骂他已故的叔父，心中怒极，呵斥道：“闭嘴！”一掌拍在桌子上，那小桌子本就年迈体弱，上面又摆着酒菜碗碟，这一下定是要支离破碎、酒水四溅、汤菜纷飞。
　　刘苍刀将手按在桌子上，那小桌子刚颤动了一下，就又稳住了。
　　林隐尘手下使力，桌子又颤动起来，刘苍刀手下也使力，将动静压制住。两人就在一张桌子上较起了劲，可怜的小桌子，老了老了还要遭受这样的磨难。
　　倪秋也火了，“老刘，你想干什么！老帮主毕竟是我们的老帮主，当年为丐帮牺牲过多少，你怎么能说老帮主呢，快道歉！”
　　林隐尘不紧不慢道：“辱骂先帮主，大逆不道！不敬现帮主，以下犯上，依帮规该如何处置，执法长老的徒弟应该很清楚吧？”
　　刘苍刀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恐惧之情，说实话，他的确是看不上眼前这个毫无大丈夫气概的帮主继承人，也打心眼里觉得是老帮主识人不明才使丐帮衰落。可是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林隐尘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这气场让他恐惧。
　　“传功长老倪秋拜见帮主！”倪秋大喜，跪拜在地大声说道，“老刘，还不向帮主行礼！”
　　刘苍刀有点发懵，但这样说来林隐尘同意当帮主了，不管怎样，目的达成了。于是他也跪拜在地，大声却又带着一点儿嘲讽的语气道：“执法长老刘苍刀拜见帮主！”
　　那可怜的小桌子在刘苍刀撤下力道后，终于反应过来散了架，酒碗菜碟叮铃咣啷掉了一地，现场顿时一片狼藉。
　　三个男人看了一眼，心有默契，齐声大笑。
　　门口的韩钰和霍青桐，屋顶上的木瓦兹和林郁，却是懵了，本来是来救人的，待救者跟敌人握手言好了。
　　其实林隐尘做不做这帮主，林郁是没多大意见的，师父需要呢自己就帮忙，不需要呢自己当然是回绝世谷。但是那个倪秋，他打心眼里不喜欢，对师父的这个决定连带着不喜欢。只不过现下感觉有点怪，就好像准备了好久，摩拳擦掌要跟对方好好打一架，对方却鸣金收兵，跑过来说：不打了。这不是白费力气嘛。
　　林隐尘应不应该做这帮主，韩钰还真没细细想过。但是倪秋和刘苍刀的话说到她心里去了，虽然惨案发生时自己尚且年幼，但自己的亲生父母、姑母姑夫还有那许多叔叔伯伯的确是死了，一下子唤起她心中的仇恨。当下胸中一热，迈步出去，“大哥！”
　　夫妻两个久别重逢，紧紧相拥。
　　霍青桐在想要不要出去，丐帮的事她是没有兴趣的，但那个倪秋仅仅是为了报仇吗？他跟那速的谋反有没有关系？
　　“臭泥鳅，那那速呢？你为什么跑到他家去？”林郁从屋顶冒出来，坐在屋顶中间的瓦楞上道。他听霍青桐说起过那速意图谋反的事，谋反听起来好玩又刺激，但依自家师父的性子，怕是不会掺和这事。
　　木瓦兹摇头，心中道：少爷还是太年轻了，这一点林大侠怎么会想不到，只不过在报仇面前，那都不是事儿。
　　倪秋抬头道：“臭小子，我是你正儿八经的师叔，这么不知道尊敬长辈！”
　　林隐尘道：“阿郁快下来，让师父好好看看你。”
　　林郁哧溜从屋顶滑下来，一把抱住林隐尘，“师父，我好想你啊。”
　　霍青桐无声哂笑，多大的人了，真是幼稚！忽觉身后有动静，脚步声很轻，呼吸声很慢，有人偷袭！
　　霍青桐心中防备，猛地转过身去。
　　是村口那个花围裙大婶，正蹑手蹑脚走近，手里拿着一张大烙饼，被霍青桐的突然转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连忙赔笑，又摆摆手，比划了个“嘘”的动作，又往前走来。
　　霍青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静观其变吧。
　　花围裙大婶走过来探头往里面看，显得很有兴趣，又把一张大饼掰开，自个儿咬了一大口，把另一个给霍青桐。霍青桐摆手不要，花大婶一个劲儿要塞给她，霍青桐往后直退，无奈之下将大饼接了过来。
　　林隐尘爱怜地看着自家徒儿，半晌方道：“这孩子倒还胖了呢。”
　　林郁很是不好意思，按理说来救师父，担心师父安危，应该日渐消瘦才对。可他这一路过来见了许多新鲜吃食，哪里忍得住，大快朵颐走哪吃哪，脸都吃圆了。
　　木瓦兹在林郁下来时也跳了下来，林隐尘见他也千里迢迢来救自己，心下感激，“辛苦木瓦兹老弟啦。”
　　木瓦兹道：“客气啥。”又跟木瓦兹介绍倪秋和刘苍刀。
　　韩钰道：“青青怎么还不进来？”到门口一看，哪里还有霍青桐的人影。
　　林隐尘道：“青青也来了吗？”
　　林郁道：“为了救师父，青青可没少出力呢。”
　　韩钰回头道：“木瓦兹，你在屋顶看到青青了吗？她人呢？”
　　林郁赶紧跑到门口，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担忧道：“师娘，青青不会出事了吧。”
　　韩钰道：“咱们快找找去！”
　　刘苍刀大声道：“帮主夫人放心！”突然的高音阶吓了人一跳。他得意道：“这刘家沟是我的地盘，尤其我家门口，谁要经过就是放个屁也得我同意。”
　　木瓦兹道：“会不会霍姑娘看你们团聚不忍打扰，先回去了？”
　　林郁道：“这有什么不忍打扰的？”
　　木瓦兹：“少爷你想啊，霍姑娘现在没有一个亲人了，你们团聚越开心，她想到自己孤苦伶仃就越伤心，当然要走开了。”
　　林郁道：“哦。那这样吧，我回去看看她回去没有。”走了两步又回头突然道：“臭泥鳅，改时间你非得把与那速勾结的事说个明白。”
　　倪秋不乐意了，“什么勾结，你这帽子扣的太早了！”
　　霍青桐揉着太阳穴，懊悔自己的大意。那花大婶吃着大饼看着热闹，却突然撒出一把白色粉末来，霍青桐全无防备，竟着了道。她试着运了运内力，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武功。这下是栽了大跟头。
　　霍青桐起身察看，这应当是女子的闺房，碧色罗纱帐，春湖碧波杨柳依依的锦缎被，碧色玉枕，花开月圆的屏风，墙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图。窗户外面有个小花园，花园的围墙不是很高，但上面有一圈碎玻璃碴子，怕是不好翻。
　　推开门，这是在二层，共有三间房，都没人。霍青桐从楼梯下去，是一个小小的客厅，有一女子俯桌睡觉，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你醒了。”
　　霍青桐问：“你是谁？”
　　这女子年纪不轻了，云髻峨峨，修眉联娟，轻轻一笑便是万般风情。“大家都叫我秦妈，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秦妈笑得很亲切，霍青桐问：“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