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后传之塞上曲》墨云散

34、劫囚车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千年以前，天水诞生过如此美妙的诗句，它是羲皇故里，是地处陕西、甘肃和四川交界的交通要冲。这里形成了中国最早的骡马交易市场，“关陇道”和“蜀陇道”在此交汇，曾一度“四门不羁，商贩如织”。
　　河西走廊边峡谷蔓延，商队的驼铃响起，在空旷的山谷中寂寥地萦回，仿佛在提醒人们，这是一座重要的城市。然而千年以降，天水一直在帝国的边陲默默无闻，一向安静而低调的天水，此刻却是暗流涌动，只待一个时机便风云际会，搅动天下大势。
　　此次甄宥乾为女择婿，又发起太昊伏羲祭典，请天下群雄前往观之。共商武林大事也只是在江湖人之间口耳相传。
　　清军入关后为巩固统治，加强对江湖的控制，今日之江湖，已不是数百年前那鲜衣怒马烈酒狂歌三尺青锋的快意江湖了。
　　或为着反清大业，或为着压抑已久的那份江湖激情，或只为了瞧瞧热闹，或更现实的是为了美人财富，各地江湖人士纷纷来到天水，小小的天水，客栈已满，酒楼生意不绝。
　　周仲英师徒三人至兰州后，联系上了当年的一些老朋友，也是在密探时得知天地会陈本务有聚集天下英雄反清复明之意。
　　“如此盛大的聚会，朝廷有派人监视吗？”
　　周仲英道：“听闻甄宥乾已上下打点好关系，自知府至巡抚，包括朝内重臣如和珅之流，都送了不少礼。”
　　“招亲和祭礼带动的酒楼烟火客栈等收入也会增加朝廷税收，朝廷已经准了。”
　　陈家洛道：“这武林大会数十年未曾召开，此番会不会是清廷与甄家勾结，要将武林一网打尽？”
　　周仲英道：“我亦有此虑。但朝廷若是要以此为由头将武林诛杀殆尽，这样似乎太过冒险了，只怕要天下大乱。况且甄宥乾虽是个商人，却豪爽重义，想来不会是清廷走狗。”
　　“管它是不是阴谋，我们还能怕了不成，是阴谋不是更好玩！”
　　这当儿，林郁正在天水城的大街小巷转悠，指望能够发现韩钰和木瓦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嬉笑声不绝如缕，那么多的冰糖葫芦、糖人、玩偶娃娃、泥塑面具，还有那江湖郎中口中的老鼠药、狗皮膏药，这一切于他都是新奇而好玩的，以至于他这个看看那个摸摸，忘记寻找所寻之人。
　　“猪油盒！又酥又香的猪油盒，正宗宫廷点心，好吃的很！”
　　林郁老远就闻到了香味，跑过去闭上眼睛嗅了嗅，“真香！青青，买两个尝尝吧。”
　　霍青桐根本不想理他，冷了脸在人群中张望，心想义母快来管教这人。
　　老板道：“客官，来几个？”
　　“来两个。”
　　忽然街上一阵骚动，人群纷纷避向路边。林郁好奇地看过去，路的那头来了一队清兵，押着两辆囚车，犯人被黑布蒙面。其中一犯人在唱歌：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是师娘的声音！
　　林郁一个箭步冲过去，刚拿在手里的猪油盒扔向一名清兵，“师娘，是你吗？”
　　清兵纷纷上前阻挡，林郁与他们战在一处。
　　霍青桐趁机跳上囚车，拿开那黑布，果然是韩钰！此刻她头发凌乱，面容憔悴，凄然笑了笑，“小心后面。”
　　霍青桐听到风声闪身避过，一边与清兵周旋，一边找囚车的锁。
　　又听一声：“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却是赵进成。
　　霍青桐蹙眉，他怎么又来天水了，跟张召重一样难缠。
　　后面囚车上那人听到外面一片大乱，听到林郁的声音，惊喜道：“少爷！你小心点。”黑暗中只听得外面兵兵乓乓，又看不见，真是着急，“青青姑娘，要不你帮忙把我的头套给扯下来？”
　　话音刚落，眼前一亮，刺目的光线使他不由闭上眼睛，眯缝着看去，眼前是一个妇人，发髻上的银簪在阳光下实在是晃眼。
　　等木瓦兹适应过来时，那妇人已在囚车边打倒了两个清兵，她五官端正，皮肤白皙，称得上美妇人，木瓦兹看清她的脸后不由一惊，竟是愣住了。
　　赵进成撒手扔出三枚飞镖，霍青桐仰面一个“铁板桥”，全身笔直向后弯倒，三枚飞镖堪堪在她脸上掠过。
　　赵进成只要阻止了霍青桐放出韩钰，便不屑于再用暗器，挺剑而立，他自负武功高强，竟不主动进攻。
　　霍青桐拔剑在手，自忖武功不及赵进成，便勉力拖住他，好让林郁能救人。
　　赵进成的好兄弟马林英自然也在，跟那妇人斗得难解难分，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那妇人使的也是剑，并无什么花样，招招狠辣，干净利落。
　　木瓦兹心里急得很，偏偏连个抓耳挠腮的动作都不能做，脑袋转过来转过去看那妇人，一边看一边跺脚，“哎呀，那个……”
　　好在其他清兵都不是高手，林郁夺过一把刀，咔咔几下将韩钰的囚车砍断，但她两条腿被铁链子拴着，刀卷了刃也没砍断铁链。
　　韩钰道：“算了，我就学丝丝一回，你先把木瓦兹放出来。”
　　林郁又心疼又生气又好笑，“好，说不定也能练出一身绝顶轻功来。”又从清兵手里夺过一把刀，却见木瓦兹眼睛不眨地看着那妇人，“大叔，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回去我可要告诉婶婶，看她不打断你的腿。”
　　忽听一声“看剑”，背后风声飒然，赵进成一剑刺来，林郁来不及回身，长鞭向后甩去，鞭与剑相击，有金属敲击之声，那一剑威势不小，震的林郁虎口发麻。
　　赵进成不屑道：“微末功夫也想从我手下救人？”
　　一清兵拿刀砍来，林郁刚才那一下还没站稳，身子后仰，几于地面平行，避过那一刀，突然身后一清兵和身扑上，势若疯虎，不知从哪里抓了口锅，朝林郁当头砸下。
　　林郁举臂架住，清兵竟然一窝蜂围上来往那锅上压，想要把林郁给压倒。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得有十四只手，林郁气力不支，已经快被压到地上了。清兵眼看就要制住他，霍青桐心里着急却没法摆脱赵进成，韩钰拖着脚链急忙奔来，却见林郁双手猛地一收，在地上一拍，脚步一滑，竟然哧溜一下钻了出去。“啪”“啪”清兵一个趴在地上，另一个又趴在他身上，一层层堆起来。
　　林郁对着一人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马鞭陡然伸出，甩向霍青桐。
　　他当然不是要伤霍青桐，原来赵进成的剑正刺向霍青桐，写一鞭恰好能挡住那剑，时间方位刚刚好。
　　于是林郁霍青桐合战赵进成，神秘妇人对战马林英，打着打着竟是换了方位，林霍赵三人到了木瓦兹身旁，马林英到了韩钰旁边。
　　韩钰看清那妇人的面容后先是一愣，复露出苦笑之色，心中五味杂陈，看了看林郁，默默摇摇头，又低头砍脚链。清兵给她和木瓦兹拷的是一般锁链，不像当初文泰来的那样坚固，左脚已得自由。
　　马林英见韩钰已砍断一根锁链，恐她右脚一旦也得自由，就会去救木瓦兹，到时自己兄弟二人对他们五人，胜算不大。于是脚下一滑，一剑刺向韩钰腰间。
　　韩钰正坐在囚车前沿跟那铁链子死磕，根本躲闪不及。眼看长剑就要刺中她，那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妇人却冲上前来挡在韩钰前面，长剑刺中她右腰，她银牙一咬，左手食指弹出一枚铁蒺藜，准确无误打在马林英膝盖上。
　　马林英吃痛，稍微有些松神，妇人反应端得快，就这么一瞬间便飞起一脚，将马林英踢了个四脚朝天。
　　马林英气极，被一个女人如此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快冲一步，长剑下压砍向那妇人，这一剑，挟着他的怒气，气势非凡，妇人只得也长剑上举，一时之间，僵持不决。
　　但马林英力大，长剑一点点下压，渐渐压向她头上。这不过是片刻间的事，韩钰情急之下将手上的铁链甩向马林英，马林英左手一把将铁链抓住。暴怒之下的他竟然发挥出了超强的战斗力。
　　霍青桐林郁二人抽不开身，木瓦兹仍被困在囚车中，危急时刻大街上斜剌里冲出一匹马来，一条马鞭高高扬起卷向马林英，马林英一个鹞子翻身，只见马上是一名美貌少妇，面露怒意。她翻身下马，持刀便与马林英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