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后传之塞上曲》墨云散

2、剪不断理还乱

　　霍青桐道：“我明日要带师父师公回天山安葬，劳烦红花会英雄保护族人们。”

　　陈家洛想问霍青桐这是什么意思，收回了剑就是收回了心意吗？但他只是想一想，并没有问出来。

　　霍青桐举步便走，她很希望陈家洛能坚持留下短剑，即使气他恨他，终究是因为心中有爱意，喜欢一个人，岂是轻易就能忘掉的？

　　只是，倘若陈家洛是真爱她，一切都好。倘若他是为了别的什么缘故，两个人都不会快乐，他从来没有明明白白地说过不是吗？

　　福康安尚未睡熟，忽听狼嚎，吓得裹了毯子缩在帐篷一角，等到狼嚎不再才钻出个头去看，没有看到狼，只看到陈家洛霍青桐两个在说话。这陈家洛真有艳福，能得霍青桐这般美貌的姑娘喜欢真是惹人羡慕。他再去睡觉，终究不太安心，一夜只听时不时有几声狼嚎，吓得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次日一早，霍青桐对塔希尔交代了几句便拉来两匹马送天山双鹰的尸体回天山安葬。怪侠袁士霄也要去，他痴恋了关明梅一辈子，和陈正德斗气了一辈子，三人终于解开心结，他与两位故友却天人永隔。

　　骆冰道：“师父去了，徒弟自然要跟着。总舵主快点。”

　　众人皆知她用意，纷纷附和。只有周绮噘着嘴不吭声，总舵主喜欢了姐姐又喜欢妹妹，还怀疑姐姐，喜欢妹妹又不好好喜欢把她送给皇上害得妹妹惨死，妹妹刚死又想着姐姐，这对姐姐妹妹都是大大的不公平，她心里觉得总舵主做的很不好。

　　陈家洛拿眼去看霍青桐，霍青桐正好也偷眼看他，四目对视，两人都觉脸上发热。霍青桐牵起马便走，骆冰急去牵了马来，“总舵主快啊。”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福康安道：“不用去，人家两个昨晚上就互诉衷肠了。”

　　众人听了大喜，却见陈家洛怔怔而立，神情萧索，似有满怀心事，众人皆知总舵主心事从不与人说，便不再言语，只使了个眼色叫心砚开导。

　　霍青桐带着关明梅，袁士霄骑马带着陈正德，两人纵马疾驰，刚到玉旺昆便有两鹰盘旋于头顶，两只狼狗飞快奔来。霍青桐把师父抱下来，鹰和狗见到主人不动，凑近蹭了蹭，主人还是没动静，再蹭，依旧没动，便呜呜汪汪地叫。

　　霍青桐含泪道：“师父师公死了，永远离开我们了。”

　　两鹰两狗悲鸣不断。

　　袁士霄和霍青桐把双鹰葬好，两人两鹰两狗在墓前悲痛不已，不忍离去。

　　袁士霄道：“青桐，走吧，人已经走了，悲伤无益。”

　　霍青桐道：“前辈您先回去吧，族里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留在这里陪师父师公几天。”

　　袁士霄道：“也好，那我也留下来，我老头子吃不了多少饭。”

　　霍青桐知他是好意，“袁老爷子多谢您啦，现在朝廷忙着重修南少林寺，还要暗查红花会弟子又要保护福康安，不会派人来对付我的，您放心回去吧。就算真有敌人，我会放鹰儿回去报信的。”

　　袁士霄道：“除了这个，我更担心的是你啊。”他知霍青桐亲人皆丧，怕她身体撑不住或是想不开。

　　霍青桐道：“我不会丢下族人不管的，不会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前辈您安心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

　　袁士霄看她执意如此，只得回去。

　　大伙儿正在吃晚饭，却见袁士霄一人一马回来，袁士霄讲明原委后大家才放下心来。

　　无尘道：“唉，可怜这小姑娘，遭遇这等劫难。”

　　骆冰道：“咱们住在这里，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总舵主你明天去看看霍姑娘，表达红花会上下的感激之情。”

　　陈家洛不语，她把短剑收回去了，却似乎仍对我有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袁士霄道：“家洛，你心里怎么想的，跟人家说清楚，别耽误了人家姑娘。”

　　周绮扁扁嘴，照她以前的性子，准要说总舵主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可如今经历了许多事，他又是总舵主，父亲师兄丈夫那诸多兄弟都在场，可不能莽撞。

　　陈家洛道：“师父，众位哥哥嫂子，多谢大伙儿的关心。只是眼下大事未了，强敌环伺，咱们还有诸多事要办。周老爷子劳烦您跑一趟南少林，二哥联络各地兄弟，看看皇帝有没有遵守诺言。霍姑娘那里，我明天去看看。”

　　众人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才道好。

　　霍青桐在天山双鹰坟前直坐到日落西山，也没吃饭就回去睡了。第二天一大早被狗叫声吵醒，睁眼一看，两只猎狗站在窗前，四只黑乎乎的眼珠子瞧着自己，一如当年师父将他们带回来时。那年，他们还是毛绒绒的两只小毛球，她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

　　她伸出手摸摸狗的毛，“你们怕我像师父师公一样一睡不醒？不会啦，走，吃饭去。”

　　到得厨房，不免又触物伤情，做好了饭吃过，喂了猎狗猎鹰，在院中坐了一会儿。忽听鹰叫，抬头看去，鹰在半空盘旋，底下却是陈家洛。

　　霍青桐心里一喜，他心里终究是有我，朝陈家洛笑了笑。

　　这一笑，如春梅初绽，美丽不可方物。

　　陈家洛情不自禁走过去坐在霍青桐身侧，握住她的手，“青桐。”

　　手掌相触，霍青桐脸上又是一热，抽出手来，坐开去。“你来了。”

　　陈家洛暗责自己唐突，她不是喀丝丽。喀丝丽热情张扬，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喜欢一个人，抱他亲他。而霍青桐，她是含蓄内敛的，她的关心不会用大声说出来的形式表达。

　　陈家洛道：“你不要太伤心了，双鹰前辈一定也希望你好好的。”

　　霍青桐道：“我只是有点累，想休息两天。”

　　陈家洛道：“起风了，回屋里吧。”

　　霍青桐摇摇头，“我不冷。”

　　陈家洛陪着霍青桐一直到下午，俩人聊的最多的是喀丝丽。霍青桐淡淡道：“你爱喀丝丽，我信你。可是你把喀丝丽拱手让给皇上，喀丝丽不是一件物品，不是可以送人的。”她言辞平淡，一双明亮的眸子中分明传达出不满。

　　陈家洛低下头，“我对不起喀丝丽，我会永生永世向她忏悔。”

　　霍青桐心中又有些不忍，“算了，喀丝丽一定也希望你开开心心过的好，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

　　“喀丝丽那么纯洁，那么善良，她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陈家洛忽然住口不说，“咱们快去找姊姊，找到之后，咱三人永远快快乐的在一起，你说那可有多好。”

　　霍青桐道：“是什么？”

　　陈家洛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到底是喜欢霍青桐的，“她说希望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快快乐乐的。”

　　霍青桐一震，妹妹一直都知道啊，“我原本希望你跟喀丝丽能永远在一起，可是现在不可能了。”原来他是为了喀丝丽来找我。

　　陈家洛道：“我此生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带喀丝丽走，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她。”

　　霍青桐道：“如此最好。你回去吧，明天不要来了，有些事情我要一个人想想。”

　　陈家洛一怔的功夫，霍青桐已经回屋去了。陈家洛等了一会儿终是不见霍青桐出来，他想不通霍青桐因何忽然意兴阑珊，对门内喊了声便回去，边走边想，若是喀丝丽，不管有什么心事都会对我讲的。

　　霍青桐待他走后，把头上翠羽取下，也走出家门，这广袤的大漠，总能承载少女的那许多心事，一时间霍青桐脑中思绪万千。

　　“他是为了喀丝丽的遗愿还是为了反清复明大业？不管是为哪个，都是勉强和我在一起，我不要这样的爱情。”

　　“喀丝丽说过希望我们三个一直在一起，那么我可以为了喀丝丽照顾他，也可以为了两族的共同仇恨帮他，但，仅此而已。”

　　“对，皇帝一定不会甘心，一定会找族人的麻烦，怎生想个法子才好。”

　　“练兵可以阻挡清兵，但清兵人数太多，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反清复明固然好，可是成功遥遥无期。”
　　……
　　霍青桐边走边想，忽觉身上有些冷，再一看，自己竟然走出了天山，这是什么地方？任她自小在戈壁草原长大，也不认得，竟是迷了路。

　　霍青桐苦笑一下，天快黑了，再回去是不可能的，举目望去，那边有棵树，树的周围是高高的灌木丛，就在那里过夜吧。

　　走到树边却看到树下有一方不小的湖泊，被灌木丛围起，清澈的湖水碧蓝晶莹。有一人坐在湖边，手执钓钩，脑袋耷拉在肩头，竟是在睡觉。

　　霍青桐向湖里看了看，真的有鱼！忽然钓钩动了，她看得清楚，有一条鱼咬住鱼钩了。可是那人犹在熟睡，完全不知，这是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吗？

　　霍青桐眼看那人不管不顾，便伸手扯住钓丝，往外一提，一条大鱼浮出水面，霍青桐正自欣喜，那鱼忽然一蹦逃离了鱼钩。霍青桐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伸手一下子抓到那鱼，怎奈那鱼甚是滑溜，竟然又从手中溜走，霍青桐在半空旋了个身，伸脚踢向那鱼，鱼被踢向岸边，脚也借了鱼之力得以施展轻功，在空中踏两步，回到岸边。

　　忽听一声“姑娘”，霍青桐转身看去，不想脚下的湖岸被水打湿，脚一滑竟然掉进了湖中。她在塞外长大，水都不常见，游泳自然是不会的了，这湖竟然不浅，脚都跟不到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