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松涧事与酸菜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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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自从早上木岫风出门后，松涧便窝在房里绣衣服。
六年的时光里，他已经悄悄攒钱，绣了两件了。
那是自己也喜欢的松星花纹—— 一条北斗七星，横挂在一棵松树梢上。简易的线条，勾勒出宁静的意境。
那原本就是阿爹最喜欢的绣纹，独一无二的。
松涧收拾好这件衣服，跟木玉风说了一声，便出了门。
他要去县城。
平日里，他也会和慕文娘一样，去地里干农活的。
但今天他有事情，木玉风也向来宽待自己。
七年前，才十一岁的他，在广江府州与阿爹易璇被牙行分开卖进倌馆。
因为他长相清秀，又会识字，便被迫学习各种琴棋诗酒才艺，尝试逃跑，被发现后便看管得更严了。
六年前，他终于又找到了机会，逃出了倌馆，却也付出惨烈的代价，重伤饥饿的他，被木玉风路过所救，并可怜自己是个孤儿，把自己带回来了中河村，刚好照顾怀孕的慕文娘。
不过却被木玉风的后奶奶王氏嫌弃，自己就变成了家里的劳动力。
他与阿爹早就知道自己被卖的命运，便早早约定，万一那天分开，便到当地衙门西边的第一条街的第二间屋墙角留下松星花纹与即将所去的方向。
就算相遇机率小，他也要尝试。
而此刻，吴州县。
衙门的附近。
松涧没找到任何新刻的痕迹。
而这一次，又是失望。
一次一次的失望，松涧不禁悲从中来。
七年了，他不知道阿爹如何，是生？是死？还是病了，无法前来？
还有，流放边疆的父亲呢？
也是生死未卜……
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南方三月的雨，总是如此。
五月的身子本来就重了，松涧的脚步也是如此沉重。
吴州县的码头。
松涧踏上返镇换乘的客船。
雨中的世界，朦朦胧胧迷迷糊糊，他在这个世界，还会有亲人么？
“阿爹，父亲……”
松涧低声啜泣。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临走前要他好好活着，如果不是因为还要寻找爹爹，他何必如此忍辱负重。
他恨，怕被卖，也的确在原主拿他出气时将计就计，因为他知道，如果木玉风知道自己被弟弟强辱后会留下自己而不会再被卖。
事实也是如此，木玉风当晚知道弟弟做如此“禽、兽”之事，第二天便以大哥身份作主，让“木岫风”娶松涧，“木岫风”不肯，最后又离家出走。木玉风对外只好称松涧原本就是带回来给“木岫风”当未来夫郎的。
他没意见。名声什么的，他早已不在乎了。
反正他父亲阿爹都背上那样的罪名了，现在多个坏名声又算得了什么，都不要紧了。
相比孤身流落在外任人宰割，现在的这个“家”已算温暖了。
只是，他没料到会一朝有孕，等发现时已经两个月了。
都说哥儿生育难且生时风险大，他咋一次就怀上了？
要不是打掉比生时风险大，他都不想要！每每想起来，他就气闷，哀叹时运不济，若非寻不到阿爹消息，他又何必苟且偷生。
他有阿爹要寻，所以必须不择手段逃离一切被卖的可能，左右不过都是未知的龙潭或虎穴，不如待在熟悉并可以确定的“家”里，还有一线生机。
清水镇的药店外。
松涧替大哥抓了药，放进自己的包袱里。
午时已过，已经赶不上回家的客船了。
只能沿着江边的路，走回去。
行走在小雨中的松涧，已分不清打湿他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只觉得天公不美，连天气也为自己平添了几分凄凉，孤孤单单的，下雨的路上也前不见人后不着村。
果然，生活只能靠自己！
他多想找一个人依靠，以前有父亲阿爹，现在有谁呢？
“父亲，阿爹……”
松涧无力呼唤。
泪水混着雨水，潸然而下……
他好累。
脑海中思绪万千，一路苦苦支撑，
夜幕降临，细雨下的乡间小路，满是泥泞。
一边是春天万物蛰叫，村民再做一天最后的农活，一边是滔滔江水。
路上没有行人。
朦胧的前方，就是邻村的影子了。
他快回来了。
虽然他的“家”，并没有人迎接他。
可能曾经健全的木玉风还会，现在却是……
“？”
迎面走来一个人。
路上还会有行人？
松涧正疑惑，却见那个人急速向自己走来。
…………
……
中河村。老宅旧泥屋。
美食不可辜负。
木岫风收集好拿出家里坛子里腌制的酸泡菜三两、花椒一把、葱三颗、生姜一个、大蒜三颗，干辣椒……
呃，小吉说没有干辣椒？
喜欢吃辣的他：泪奔……
柠檬家里倒有，但它在这里叫益母果，因为味极酸，孕妇肝虚喜吃，故得名。正好二三月熟，大嫂给松涧买了不少。
食材勉强算是齐全。
木岫风捞起一条三斤重的黑鱼，洗净，片掉鱼骨与鱼腩，再把鱼肉斜切成鱼片。
处理好鱼后，再把酸菜切丝焯水备用，姜葱等一并弄好。
木岫风把饭也煮了，叫来喂完鸡鸭的木小吉过来帮忙看火。
这时，慕文娘也从菜地回来，放好锄头水桶，转头看到院中坐着，还对着自己微笑的木玉风，惊诧不已，一瞬间还以为是错觉，随即喜极而泣。
木秋风已经被哥哥赶回房里温书了。
木玉风轻轻拉着妻子的手，轻声细语的说着话。
半晌，才看到满院子的鱼，对木小吉父女俩的简单解释半信半疑：“上冲的池塘？我怎么不知道？”
去年春放鱼苗的时候，确定有这么多数量与种类？还养得这么肥？
木岫风闻言，睁着眼睛说瞎话，还特别理直气壮：“后来我又去圩上买了些放到池塘里的。”
行叭，她先去喂猪了。
木岫风心情愉悦洗了锅，放油炒葱姜蒜等作料，接着放鱼头、鱼尾、鱼骨、鱼皮等炒一分钟，再放酸菜继续炒一分钟，然后兑足量开水，用大火烧开，中火煮了20分钟。
直到鱼汤为白色后，放盐，将汤中的这些料都捞起来，放在一个干净的大瓷碗。
燃油一边继续用大火烧着锅里的白色鱼汤，一边把鱼片一点点放入锅中，八成熟后捞起放入大瓷碗上，最后把锅中的鱼汤过滤后倒入大瓷碗中，放上三四片柠檬。
酸菜鱼算是大功告成。
木小吉和木秋风已经闻味而挪不动步，眼巴巴看着了。
*
还有半个时辰天就黑了，木岫风却仍不见松涧回来，天空却下起了雨。
他收了院子晾的衣服，挂在主屋前的走廊下。
连续的阴天雨天，衣服最是难干了。
幸好在原主的记忆中，没有他现代家住地方那个可怕的回南天。
等不到松涧回来，木岫风有种不好的预感。
清水镇在中河村的下游，乘船顺水去要半个时辰；逆流回来却要再多两刻钟，若沿着江边走路却要一个半时辰。
而且船是天亮去、未时回的，如今这个点，怕是松涧没有赶上船了。
清明前后经常下雨，路也不好走，更何况还是一个孕夫。
木岫风担忧说道：“我还是去接他下吧。”
喂猪回来的慕文娘道：“那你赶紧去吧，衣服我挂就好。”她也有点担心。
木岫风又道：“大嫂，今晚我煮了条鱼，你等下把它连碗一起放锅里温着，凉了不好吃。”
“行。你快去吧。”
木岫风拿了雨伞和木棍就走。
船的渡口在八陆末端，松涧沿江走路回来的话，也需要经过这里。
木岫风走了两刻钟，才远远瞧见松涧瘦弱的身影。
细雨中摇摇欲坠……
“松涧！”
木岫风大喊，快步走来，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拿过他背的包袱自己背上。
松涧：“！”
刚才迎面走来的那个行人，竟然是他——木岫风！
自己现在的夫君么？
松涧眼框一热，早已走路累坏的他，禁不住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没人的时候他可以坚强忍着，突然有人关心，就忍不住变脆弱了。
木岫风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别怕，别怕，我来接你回家了。”
这个十八岁的孩子，走夜路也会怕的吧。
不料，松涧的眼泪，突然流下。
他的裤脚，也早已被雨水打湿，还混着泥巴。
木岫风静静等他安静下来，才给他喝了一点灵泉。
路上在空间里用葫芦装好的，原本为了备用。
天色更暗了。
松涧的心，却似乎燃起了火苗。
木岫风拿着出门棍子，即可以探路，又防夜晚的狗。
被喂了灵泉的松涧，回到家，洗干净手脚，换上干爽的衣服，感觉整个人都没那么累了。
变温暖了。
慕文娘赶忙把饭菜摆好。
松涧换好衣服，走进客厅，看着满桌子的热腾腾的饭菜，有鸡蛋羹，还有一大碗好香的、闻着好酸的鱼！
连久卧在床的木玉风，也第一次出现在这老宅的饭桌上。
原来还有，等着他回家吃饭的家人。
松涧鼻子一酸，突然又想哭了。
木岫风没给他机会，拉着他说：“松涧，愣着干嘛？快坐下！”大家都饿了呢。
慕文娘已经给大家盛好了米饭。
松涧坐下，惊讶问道：“原来是这……益母果怎么放上了？”
众人也有同样的疑惑。
木岫风笑道：“这是我在外面跟人学的，这道菜叫酸菜鱼，今天抓了鱼，就试做了一份，放些柠……益母果，味道更鲜。可好吃了，快尝尝！”
吃了第一口，松涧就忘了什么叫感动，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好吃的酸菜鱼。
美食需要心无旁骛地吃，方不辜负。
餐桌上的每个人都这么觉得。
今年过年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幸福！
终于吃到穿越的第一餐肉了，木岫风也十分感动。
而且加了灵泉的鱼汤，真的非常好喝。
鱼肉不多，但汤管饱。
这一餐，大家都“食不言”，安安静静，却极为温馨。
这一餐，光盘行动，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松涧事与酸菜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