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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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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逢震惊地看着被撕裂的天空。
军方的研究,应该全部都已经中止了才对。
就连军校的能量环流,在戒严后也停了下来。
是异质浓度上升的原因吗,还是……
转念间,她忽然记起封城曾发来的信息。
深渊核心的祈愿。
是那个白围巾的乐者,还是军校里的人造物。
混杂的思绪不断涌上心头。
黑色的碎屑弥漫在空气中,冰冷的刺痛感犹如细针一般划过皮肤。
冰河木然地看着空处。
相比夕逢的震惊和混乱,她从头到尾都显得很安静,漆黑的瞳孔沉暗无光。
身体里似有什么,随着那撕开的裂缝一并苏醒。
冰冷的火沿着血流烧过全身,思考变得如同雾气一般朦胧而遥远。
意识之中,只剩下愈加暴戾的杀意。
她突然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快步向外走去。
夕逢一怔回神,“你要去哪?”
冰河没有回答,眨眼便已消失在走廊上。
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远离。
似有什么,在脑中不断地催促着。
她用力地攥紧拳头,身体微微颤抖着,低头快步穿过走廊上的人流。
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独属于活物的温暖气息在身侧掠过,让身体里的寒意愈显得尖锐。
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像摘下花朵一般将他们通通捏碎。
冰冷的火不断地灼烧着神经。
她咬紧牙,猛地推开门逃到无人的院子里。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黑色碎屑扑面而来,异质仿佛被染污的碎雪般落满肩头。
离开人群,那种冰冷的烧灼感却依然没有减弱。
冰河压着自己有些痉挛的手,努力地调整呼吸。
呼吸凝成的白汽被吹散在风中,连带着周遭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朦胧,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
模糊间,却突觉有人从身后迅速接近,向她伸出手。
令人战栗的,温暖的活物气息。
脑子里的那根弦终于被崩断。
她猛地回身,右手闪电般刺向那人的心脏。
下一秒,却突觉腕上一紧。
来人轻松擒住她的手腕,淡淡道:“看来你是已经恢复好了。”
狂躁的杀意就像被一盆冷水瞬间浇灭。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对上影黑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一下子,自小养成的本能占据了上风。
慢慢地缩回手,她缩着脖子退后两步,果断地转头就跑。
影黑一伸手揪住她的衣领,毫不留情地把她拎回身前,“手痒那就来复健一下吧。”
前一秒还杀气腾腾的冰河,此刻却像个被捏住后颈皮的小动物一样挣扎着,用动作全力地表达着我不是我没有。
“下山这段时间,你有点退步了。”影黑不紧不慢地说着,而后抬起手,一巴掌把她重重地拍进了地里。
砰的一声巨响,院中登时尘土飞扬。
匆匆追出来的夕逢:“……”
想起了他们家院子里的人形坑。
没一会儿,临央也从走廊的另一边匆匆奔近,一眼看到院中大打出手的两人,不禁呆在原地,“……冰河她,没关系吗?”
“没事,哥哥他下手不重,她躺一会儿就能恢复。”夕逢见怪不怪。
“下手不重……”临央看着被单方面暴揍的冰河,终于不忍直视地转开了头。
突然觉得平时暴力教官训练他们也挺温柔的。
夕逢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问道:“你体内的异质有受到什么影响吗?”
临央回想了一下,“裂缝出现的一瞬间异质确实狂躁起来,但马上就被压了下去,应该是封城大人结界的原因吧。”
夕逢沉默下来。
按理说,若是深渊真的完全打开,应该不是简单的结界能够截断的,封城也曾提及,只有断空那种程度的空间切断才能真正阻断异质。
转念间,袋中手机突然一震。
她取出快速地看了一眼,抬头道:“虽然深渊被打开,但现在的异质还未与深渊核心建立链接,本家下达命令,要求我们立即采取应对措施。”
临央闻言,眉头微皱,“意思是,你们要再次入侵军校吗?”
夕逢点点头,“现在灵山市内有两个深渊核心,我,冰河和小黑哥哥会负责军校那一边。”
“那另一边呢?”
夕逢迟疑了一下,轻轻道:“虽然详情不明,但灵山市外的地区在裂缝出现后多处出现动乱,母亲和其他天望的长老们无法马上赶来,另一边,会由封城大人和西海的大妖处理。”
临央不禁一愣,“天望……与妖合作?”
“情况紧迫,不容顾虑太多,西海首领估计也是考虑到深渊的危险性,才会应下求援。”
毕竟现存的妖方势力里,西海应该是与祭神家族仇怨最深的一支。
她没有再多说,正色道:“我们将在明日九时行动,你有何打算?”
“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去吗?我可以提供研究区域的详细地图,通过防线后我会自己去找初夏他们,不会影响你们的行动。”
“当然,突破防线的战力自然是越多越好,但靠近深渊核心对你来说后果未知,而且目前我们并没有明确的控制或摧毁核心的方法,此行非常危险。”
临央的神色没有一丝动摇,“我明白。”
夕逢看了她一会儿,不再多言,“那我们进去讨论一下详细计划。”
“不用等一下冰河他们吗?”
“应该马上结束了。”
夕逢转过头,果然看见冰河死鱼一样瘫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影黑很习惯地将她抱起,走到两人身旁,淡淡道:“去找个会议室,族长之前也传回了一些军方武器数据。”
夕逢点点头。
临央不禁小心地看了影黑一眼。
一边暴揍冰河,一边还分心听完了她们的对话,她的内心不由再次刷新了对血鸦一族的认知。
也难怪冰河看见她哥就怂。
灵山。
封城放下手机,静静地仰起头。
天空仿若蒙上尘埃一般昏暗无光,黑色的异质飘飘扬扬地落在林木与草叶上。
昏黄的城市,仿佛在安静地慢慢死去。
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仅剩的最后一块联络石。
淡青的光华微微亮起,石头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冷静女声:“怎么了?”
“雪晓大人,我可能要死了。”
那头静了一下,语气依旧毫无波澜,“这话你已说过几百次了。”
“好像也是?”封城轻轻笑了一下,“隔太久了,我都差点忘了。”
“这次是因为深渊核心?”
“不确定,可能性很大。”
“不能逃?”
他垂下眼,“深渊开启后,影响就不仅限于灵山市了。”
雪晓沉默了一下,没有再劝,只是淡淡地问:“害怕吗?”
“应该也没有?”封城认真地想了想,“事情都处理好了,也不会造成什么麻烦。”
他说着,又似想起什么,“对了,我死亡的话,在你们那边预留的结界也会触发,小心别被挡在外面了。”
“是你砌了很多年那个?”
“嗯,我本来还想再叠几层的,虽然比不上空都的程度,但也应该能基本上隔断异质。”
雪晓沉默地听着。
这个孩子,每次谈及自己的死亡总会这样避重就轻,就仿佛是,害怕被苛责一般。
“封城。”她平静地打断了他。
他不禁条件反射地坐直了一些,有种要被训话的预感。
“预见,是天望的那个小姑娘吗?”
“是。”
“你是不是,把她和漠风重合了?”
他微微一怔,“不……”
“也是,那么温柔懂事的小姑娘,怎么会像那个没用又不靠谱,成天就想着抱头鼠窜的胆小鬼呢。”
“……只有在黑漠风大人的时候,您的话才会多起来。”
“陈述事实罢了。”雪晓凉凉地道,“所以,这就是你不安的原因吗?”
封城低下头沉默不语。
雪晓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曾对她说过,预见灾祸并不是他们的过错,对吗?”
“……是。”
“那么,我也要对你说同样的话。”
雪晓停了一下,一字一字地道:“死亡也并不是你的过错,哪怕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封城微微睁大了双眼。
没人会责怪你的。
记忆里,漠风也曾笑着这样对他说。
见他沉默下来,雪晓没有再多说什么,语气又恢复了淡漠,随口给他讲起雪域那边的近况。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北方雪原的妖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睡觉,醒来最多也就起身遛达几步,看看天空,然后回去继续睡。
“说来,前些天玉眠把你寄的书拿回来了。”
封城有些意外,“他居然起来了?”
“找不到其他几只,我就把他揪起来了。”
“……”
“所以他表示要把你打一顿。”
“没办法啊,路途遥远,还是人类的寄送服务比较保险。”封城笑着微微眯起眼,“贴纸看到了吗?”
“是空都那位的手笔吧,全是我们小时候的模样。”
“他把漠风大人也画进去了,是不是很像?”
“挺像的,尤其是那个看起来特别傻的笑容。”
“……”
“我还给他加了几笔。”
“……是被您揍出来的满头包吗?”
“对啊,加上顺眼多了。”
“……”
封城无语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轻轻道:“真想回去看看。”
雪晓沉默了一会儿,“……那厢事了,便早些回来吧。”
“……好。”
灵素耗尽,联络石的光芒随之暗了下去。
封城将已然失效的联络石放在脚边,歪头饶有兴趣地看它格格不入地混在一堆河滩的鹅卵石之间。
流水的细响间,听见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他回过头,便见天狼神色凝重地走到他面前。
“封城大人,我可以随您一同前往吗?”
封城摇摇头,“异质不只会感染活人,对于妖也有一定的危险性,你还是留在灵山比较安全。”
“那您呢?”
“我的结界能力可以为自己提供一些保护,此次西海派来的也是些擅长防御和净化的妖。”
听到西海一词,天狼原本就整天皱着的眉头拧得愈紧。
封城温和地问:“你不喜欢西海吗?”
“只是十年前那会儿,结了些梁子。”
天狼撇开视线,“老实说,我还是无法相信那帮记仇的海产居然会应下天望的求援。”
而明明深渊核心就在灵山市内,自己却只能躲藏与回避。
就与当年一样。
封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站起身。
人形状态下,两人身高相仿,但他还是抬起手摸了摸天狼的脑袋。
“只要活着,你总会慢慢长大的。”
天狼不由一怔,似有所觉地看向他。
他没有再多说,收回手,平静地道:“异质的感染媒介是神识,云槐和游隼的精神都有损伤,而火离和凝光因为年幼,精神也尚未稳定,感染风险都很高,你要好好看着他们。”
天狼神色一凝,点头道:“我明白了。”
封城淡淡一笑,转过身慢慢地走向山下。
天狼低下头,忽然看见了脚边那块显眼的联络石。
玉白的石块被河水沾湿,就像被遗弃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
次日,西海的五名大妖准时来到了灵山市。
封城看了一眼,见其中并没有认识的面孔,也没有多说,汇合后便一同前往之前那个架空层。
果然,这几日里,白都没有挪动过地方,甚至还保持着抱着小猫坐在柱子旁的姿势。
感觉到气息,白毫不意外地抬了抬眼皮,戏谑地勾起嘴角:“看吧,就跟我说的一样。”
封城平静地问:“深渊,是你打开的吗?”
“不是。”
“那你能够关上吗?”
“能,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白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低头卷着小猫的发梢,“难道我关上了,你们就会乖乖地就此打道回府吗?”
封城沉默不语。
西海的几个却已无声地分散开来,各自聚起灵素。
“又想封印我啊,没断空那个本事,劝你们还是别想了。”
白轻轻将依旧沉睡的小猫小心地放到柱子背后,终于悠悠然站起身。
随之,无数黑色的人形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冒出,仿佛挣扎的恶灵般剧烈地扭曲着。
空气中飘浮的异质像是受到召唤似地迅速聚拢过来,浓郁的黑雾渐渐笼罩四周,将他们隔绝开来。
一瞬间,仿佛有无数利刃狠狠地在脑中剜刮着,强烈的恐惧与绝望不受控地涌上心头。
封城向后退开几步,甩手朝白劈出一道冰锥。
尖锐的冰锥瞬间被黑影吞没,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响。
弥漫的黑雾之中,白围巾的青年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慢慢地睁开了那双诡异的反色眼瞳,
白歪着头,冰冷地勾起嘴角,“对付你们,我可不会像对猫猫那么温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