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人》阑夕语

18、第 18 章

　　来到集合地点，便见暮笙和秋航已然等在了那里。
　　看着初夏和临央抱了满怀的奖品，两人不禁无奈，“你俩这简直就像是风卷残云。”
　　临央道：“还好啦，今年小游戏难度都提升了不少。”
　　秋航白她一眼，“都是因为你们这俩祸害吧。”
　　“可能有点？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周一有个特别厉害的小孩子来过。”
　　“多厉害？”
　　“除了我们准备去的神话社，轻松全灭。”
　　“哇，你俩这样的居然还会有同款？还有神话社是个什么地狱难度啊？”
　　“世界那么大，什么都有可能嘛。”
　　临央眯起眼笑了笑，“至于神话社，等下你就能亲身体会一下了。”
　　四人一边聊着，正准备出发，落在最后的初夏却忽然停下脚步。
　　他微微有些意外地望向斜前方。
　　一个银发的青年牵着两个眼熟的小孩子走在人流之中。
　　两个小孩儿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乖巧地朝他挥挥手。
　　他点点头，视线有些不确定地望向那个青年。
　　对方走到他们面前，停下脚步，淡淡一笑，“前些天，失礼了。”
　　他忙低头还礼，“是我惊扰在先，还请见谅。”
　　另外三人也回过头，暮笙问道：“副队，你们认识？”
　　初夏想了想，向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在灵山公园工作的封城……先生。”
　　封城平静地朝几人点点头。
　　两个小孩子向他身后缩了缩，只探出个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临央已然大致明白对方的身份，很自然地问：“您也是过来玩的吗？”
　　“两个小家伙很是好奇，我就带他们过来了。”
　　封城摸摸手边的小脑袋，发现两个孩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临央怀里的盒子。
　　临央蹲下身，打开那盒纸雕花朵，微微一笑。
　　“来，挑个自己喜欢的颜色吧。”
　　两个孩子怔了一下，仰头望向封城。
　　封城点了点头。
　　他们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一人拿了一朵纸雕玫瑰。
　　“谢谢姐姐。”
　　临央笑眯眯地道：“不用谢。你们去纸艺社的摊子，那里的哥哥姐姐还会教你们怎么叠哦。”
　　两个孩子又仰头看向封城。
　　封城拍拍他们的脑袋，“刚才不是才说要去园艺社看花朵吗？”
　　“……”
　　两个孩子低头纠结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一左一右地抱住他的手。
　　“还是先去看花朵吧。”
　　封城笑了笑，抬起头，“那我就先带他们过去了。”
　　临央点点头，“好，玩得开心点。”
　　封城走出几步，忽又回过头，“对了，天狼和游隼也来了，现在估计正在神话社的摊子。”
　　临央吓了一跳，急道：“他们不会当场打起来吧？”
　　看到她的反应，封城微微眯起眼，笑容愈深。
　　“放心吧，应该……不会的。”
　　说罢，他便牵着两个孩子，重又融入人流之中。
　　临央只觉眉心微微一凉。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温度却已然恢复如常。
　　秋航也有些疑惑地仰起头，“是有水滴下来吗，怎么忽然感觉凉凉的。”
　　暮笙若有所思地按着眉心，看起来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笑着打趣道：“灵山公园的工作人员都像这样自带森林特效的么？”
　　“对啊，简直像个行走的空调。”
　　秋航摸摸脖子吐槽了一句，也没有太在意。
　　只怕这并不是森林特效，而是雪山特效……
　　初夏想起之前的遭遇，已然明白过来。
　　临央询问地望向他，他点点头，轻声道：“应该是隔断一类的法术。”
　　“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他摇摇头，“不知道，但我觉得他没有恶意。”
　　而上一次，他也确实感觉到精神平静了许多。
　　见他这样说，临央也就不再追问。
　　“那位也是灵山的妖吗，之前都没有见过。”
　　“应该是从北方雪山那边过来的，只是暂时在灵山落脚。”
　　“还真的是台自走空调啊……”

　　神话社摊子前。
　　天狼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贴纸，嘴角微微抽搐。
　　游隼歪头看了一会儿，“你小时候这么圆的吗？”
　　“那都是毛！”
　　天狼立时猛瞪回去，“还说我，你都圆成一颗蛋了！”
　　“确实……就像刚出壳的小鸡一样呢……”
　　游隼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贴纸形象，很认真地思考起来。
　　“我小时候翅膀真的这么小吗，感觉飞不起来啊。”
　　闻言，天狼忽然沉默下来。
　　察觉他的异样，游隼回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他将贴纸盖回桌上，没好气地道，“能飞，只是飞得像个气球一样而已。”
　　“气球？”
　　“又慢又不稳当。”
　　“……我觉得你也跟球没差多远。”
　　“都说了那是毛！”
　　守在摊子边的断空闻声回头，笑容灿烂，“怎么啦，有看上的不？”
　　两人齐齐一缩，怂怂地又退开了些，不知不觉退到了摊子边的宣传板前。
　　守在宣传板边的冰河抬了一下眼皮，示意地拍了拍一旁的板子，掀起了贴得密密麻麻的传单。
　　宣传板上，成群结队的卡通撒花小人愈显得热闹。
　　卖萌的，转圈的，跳舞的……
　　一眼认出两人形象的游隼不禁噗地笑出了声。
　　冰河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有没有觉得平衡了一些？”
　　天狼咬牙，“并、没、有！”
　　冰河耸耸肩，不再理他们，继续低头琢磨着那个还是一条缝都没拆开的锁扣。
　　夕逢快步地走了过来，两下把卡通小人重新遮得严实，回头露出一个营业性的笑容。
　　“请问两位是想挑战小游戏还是买书呢？”
　　天狼别过脸不吭声。
　　游隼倒是很自然地问道，“小游戏是什么？”
　　“是关于神话传说和历史的知识问答，根据答对的题数有对应的贴纸小礼品。”
　　“历史问答啊……”游隼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看向那张被天狼倒扣在桌上的贴纸。
　　夕逢立时明白过来，微微一笑，“奖品是固定的，想要特定贴纸建议买对应的资料集。”
　　天狼也反应过来，瞪他一眼，“你不会想要吧？”
　　“很可爱啊。”游隼微微垂下视线，静静道，“我都不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了。”
　　天狼微微一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狼哥哥！”清脆的喊声突然打破沉默。
　　他回过头，看着飞快跑近的临央，神色已然恢复如常，“你们也是今天过来啊？”
　　“对啊，万恶的联合训练。”
　　临央撇撇嘴抱怨了一句，转头看向小游戏说明。
　　“你们已经挑战过了吗？成果怎么样？”
　　天狼移开视线，淡淡道：“没什么兴趣。”
　　游隼微微一笑，“看了下书，感觉会很难答上来呢。”
　　“不能没试就怂啊……”
　　临央拿起一本书飞快地翻了起来，声音渐渐地就没了底气。
　　“这些……都是啥？”
　　天狼静静地看她一眼，“历史，我们的。”
　　“书上写的都是真的？”
　　“一部分吧。”
　　天狼不想再多谈，转移了话题，“说来我们有手机了，留一下号码吧。”
　　临央惊讶地瞪大双眼，“买手机？为什么？”
　　“方便联系，免得你们整天得往公园跑。”
　　天狼接过她的手机，慢吞吞地输入号码。
　　“手机在红叶手上，不过她现在应该还在研究怎么用，你晚点再试试打过去吧。”
　　“只有一台？”
　　“云槐平时基本都呆在石头里睡觉，游隼那个记不住事的估计转头就丢。至于我……”
　　他抬起手，细微的蓝白电光在指间闪过。
　　“你觉得一台脆弱的电子设备能在我手里撑多久？”
　　临央认真地想了想，“大概……三秒？”
　　“所以，只能放红叶那儿了。”
　　“红叶就是上次那位红衣服的姐姐吗？”
　　“对。”
　　“她学的还顺利吗？”
　　“封城大人教了一下，不过，她貌似还是很想烧说明书？”
　　“……那位……居然是火系的吗？”
　　“对啊，看不出来？”
　　临央坚决地摇摇头。
　　印象里应该是个文静少言的女性。
　　“哦，那是你没见过她以前有多暴力。”天狼面无表情，“小时候还差点烧掉咱俩的毛。”
　　“……”

　　另一边，初夏平静地介绍，“坐着的那个黑衣服的就是冰河。”
　　暮笙和秋航不由瞪大了眼。
　　察觉他们的视线，冰河抬了一下眼。
　　初夏抬手打了个招呼，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重又低下头去。
　　余下两人收回目光，秋航小声道：“那柔弱的身板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很能打的样子啊。”
　　暮笙也道：“对啊，看起来还挺文静的？”
　　听着两人的描述，初夏不禁隐隐有些牙痛。
　　他凉凉道：“你们可以上去试试，不过不保证生命安全。”
　　两人立时噤声。
　　他正要转头去查看游戏说明，机关社社长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这么巧？你们也是来参加最终比赛的吗？”
　　他一怔回头，“最终比赛？”
　　“对啊，听说有神秘大奖呢。”
　　沐雨笑笑，顺口问道：“没事了吧？”
　　“已经好多了，谢谢你的水。”
　　秋航好奇地插嘴问道：“怎么了？副队你又中暑了？”
　　“又……”沐雨有些无奈地看向初夏，“你这么虚弱日常训练真的没问题吗？”
　　暮笙惊讶道：“我还以为平时你都是装晕逃训练呢……”
　　初夏静静地移开视线，面无表情，“……我们还是接着说最终比赛吧。”
　　“最终比赛四点钟正式开始哦！有神秘大奖哦！只此一次，感兴趣赶紧报名哦！”
　　仿佛广告播报一样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
　　四人齐齐回头，却见原本一直坐在角落的那个看着像初中生的学生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着。
　　沐雨掏出两块钱放进收款箱，“我报名。”
　　“嘿嘿，来得够准时的。”
　　“那当然，总得找个办法回本啊。”
　　“有梦想是好事哦。”
　　初夏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断空，问沐雨：“这位……就是跟你同班的神话社社长？”
　　“对啊，虽然这小矮个看着像个初中生就是了。”
　　断空笑眯眯地转向军校几人，“要不要挑战一下啊？是抢答模式的问答比赛。”
　　暮笙和秋航都看向初夏，初夏想了想，问道：“我能问一下，神秘大奖是什么吗？”
　　断空神秘一笑，变戏法似地从桌子底下翻出一本有些厚的硬皮本子。
　　“当然就是这个连环画册啦，完全手绘，只此一本哦。”
　　封面上是一只可爱的小白狗和一只圆滚滚的小鸟。
　　他依稀觉得有点眼熟，还未及细想，却听得不远处啪嚓一声脆响。
　　似是有什么断掉了。
　　天狼一步一步走到收款箱前，重重地把纸币塞了进去，“我……报名。”
　　低低的声音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断空仿若不觉，依旧笑容灿烂，“现在报名人数两个，还有谁想参加吗？”
　　初夏有些不明所以地与临央对视了一眼，正想报名，天狼突然冷嗖嗖地看向他。
　　他瞬间缩回手，退后一步，轻声道：“我就算了……”
　　“最后一次确认，没人要参加了？那么，比赛开始！”

　　断空清了清喉咙，打开桌上的问题册。
　　“第一题，以下选项哪个不是山神的眷属？”
　　“A白狼，B黑鹰，C章鱼，D枫妖。”
　　沐雨飞快地拍上桌子，“C!”
　　“回答正确，加十分。”
　　慢了一步的天狼嘴角微抽，手还停在半空中。
　　临央悄悄挪到初夏身旁，小声道：“为啥不参加？”
　　“感觉会被揍……”
　　“狼狗哥哥？他看起来都要炸毛了。”
　　“画册封面上的，不会是他小时候的样子吧……”
　　“所以这就像我们婴儿照被别人看见的感觉？”
　　“……”
　　天狼磨了磨牙，“小崽子们，你们声音再小我也听得见。”
　　两人立时乖乖地闭上嘴。
　　游隼在一旁温声安慰，“就一题，别在意，后面再追回来就好。”
　　天狼静静地看他一眼，移开了目光。
　　“零比十，一号参赛者领先。”夕逢低头记录分数。
　　“下一题，山神所有眷属都是诞生自灵山吗？”
　　“A是，B否。”
　　沐雨不禁一怔，“难道不是吗？”
　　话音未落，天狼平静地拍上桌子，“B。”
　　“回答正确！加十分。”
　　断空拍拍手，转头给沐雨科普，“除了枫妖，白狼和黑鹰都不是本地的哦。”
　　沐雨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本地神明都是土生土长的呢。”
　　“人都会搬家呢，更别说神明了。”
　　断空垂下视线，翻到下一题，“十年前，山神加护事件中遇到的灾害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天狼隐约皱起了眉头。
　　临央和初夏也不禁一怔，微微垂下了眼。
　　沐雨有些不确定地道：“是隔壁兰川市那个，‘九月暴雨’，对吧？”
　　“回答正确，十分。”
　　断空微微一笑，“下一题，这场暴雨，下了多久？”
　　“这个……”
　　沐雨不由拧紧眉头，“这么久了，三天，还是四天来着？没选项了吗？”
　　“没了呀，变成填空题了。”断空笑得愈发欠揍。
　　“……”
　　游隼担心地看向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天狼。
　　天狼闭了一下眼，静静地道：“四天四夜。”
　　“回答正确！”
　　“下一题，古街原址是什么时候的建筑？”
　　沐雨：“这个……”
　　天狼淡淡道：“七百四十年前。”
　　“二十年来灵山市下过几次雪？”
　　沐雨：“啥？”
　　天狼：“七次。”
　　“灵山山顶的槐花什么时候开？”
　　沐雨：“……”
　　天狼：“五月中。”
　　……
　　“好，最终比分，九十比二十，恭喜二号参赛者。”
　　夕逢公事公办地合上计分本，双手把画册递给天狼。
　　天狼面无表情地接过。
　　临央好奇地凑到他身旁，“我能看一下吗？”
　　“不能。”天狼毫不留情地推开她的脑袋，略略一翻，便转手塞到游隼怀里。
　　游隼怔了一下，“你不要吗？”
　　“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天狼淡淡地回了一句，背过身，看似随意地翻起摊子上的其他书本。
　　游隼看了他一会儿，低头翻开画册，一下便明白过来。
　　他抬头看向眼巴巴地望着他的临央，微微一笑：“婴儿照什么的，确实挺不好意思的。”
　　“好吧……”
　　临央有些丧气地垂下头，也没有强求，问道：“封面这个小鸟是你吗？”
　　“应该是吧。”
　　“应该？”
　　“我记得不太清了。”游隼微微垂下了眼。
　　过去，记忆，通通都像是晨雾一般稀薄而迷离。
　　太阳出来，一下子便消散无踪。
　　临央沉默了一下，眯起眼笑道：“多看两眼就记住了。”
　　游隼也笑了笑，“嗯。”
　　“说起来，这小白狗跟天狼哥哥简直已经不是一个物种了……”
　　天狼回过头，“小崽子说谁是狗呢！”
　　临央连忙躲到游隼背后，连声更正：“小白狼小白狼。”
　　“咋听着还是这么不爽……”
　　“那……小白球？”
　　“你给我闭嘴。”

　　那厢沐雨正抓着断空抱怨，“你后面那些题已经变成考本地历史了吧？”
　　“来，看着横幅跟我念，神话传说历史研究社。”
　　“二十年来下了几场雪也算历史吗！”
　　断空悠悠然拖长声音，“历史，就是过去的事情啊。”
　　“那花开时间呢！”
　　“山顶槐树可是灵山山神的象征啊。”
　　“……”
　　“来来来，把本地的资料集都买回去备考，明年你估计就答得上来了。”
　　“滚！”
　　看他一脸郁卒地翻着摊子上的书，断空终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输了也没办法，谁让你碰上个这么厉害的对手。”
　　沐雨想了想，“他应该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吧，连下了几场雪都记得那么清楚。”
　　“谁知道呢。”
　　断空合上问题集，站起身，不知道又从哪里翻出一本相似的硬皮本子，递给他。
　　“来，二等奖。”
　　看着封皮上熟悉的三头身小人儿，沐雨一下子瞪圆了眼。
　　断空调皮地勾起嘴角，“我没说奖品只有一份啊。这几天比较闲，刚好又画了一本。”
　　“封面上这两个……”
　　沐雨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视线有些不确定地望向正在另一边收拾的夕逢。
　　察觉他的目光，夕逢礼貌地朝他笑了笑，低头继续收拾。
　　他收回视线，便见断空竖起食指，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画的都是些她们跟我说起过的童年小故事而已。”
　　沐雨不解，“那为什么不直接给她们？”
　　断空的眼神微微一凝，随即笑道：“我觉得自己会被打……”
　　“……你知道就好。”
　　沐雨无奈地白他一眼，收起画册。
　　“那就先放我这儿，等你觉得能给她们了，再问我拿。”
　　断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嘴角微弯，“好。”
　　“哼，到时候再跟你算寄存费。”
　　“那你多提供点素材，到时我给你画一本你跟你家二哈的欢乐日常。”
　　“我、不、需、要！”
　　“哈哈哈哈不用跟我客气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