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人》阑夕语

10、第 10 章

　　它在说什么？
　　这边，指的是什么？
　　思考和身体一样完全僵住，熟悉的恐惧一点一点侵蚀意识。
　　似是又听见了，血从头顶滴落的声音。
　　一滴，一滴，犹如毒液般在心头渗染开来。
　　由深红渐渐变成漆黑，蔓延的痕迹仿似撕开的裂缝。
　　能够窥见，那一边的……
　　身周突然吹起一阵大风。
　　满地枯黄的落叶一下子被卷到空中，仿若翩翩的蝴蝶一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澄澈而高远的天空，金色的阳光暖暖地照在灰瓦的屋顶上。
　　大火与血海已然消散无踪。
　　声音，也听不见了。
　　幻视连同禁锢全身的恐惧，都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风轻飘飘地吹散了。
　　她有些茫然地回过神，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
　　干净的，没有一丝血迹。
　　那种粘稠而温暖的感觉，却依然残留在皮肤上。
　　断空不知何时挡在了她身前，少见地微微眯起了眼，看着前方那个弹奏古琴的青年。
　　气氛莫名地紧绷起来。
　　夕逢按住被风吹乱的头发，好不容易睁开眼，不禁一怔。
　　眼前的，正是封城提到的调查对象。
　　一身灰暗古旧的装扮，让他颈上那条雪白的围巾尤为显眼。
　　明明外表看来和寻常人类别无二致，却莫名地让人心生不安。
　　而且根据之前木棉的报告，在核查过道路监控后，对那种物质产生影响的极有可能就是他。
　　夕逢不着痕迹地拿出手机，给封城发去了消息。
　　而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挡在两人前面的断空身上。
　　他一言不发，没有表情的脸看着莫名有些冷。
　　她不禁有些疑惑，“社长，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见到个违章卖艺的。”
　　断空收回视线，和平时一样扬起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
　　“我们打电话给他找个城管吧。”
　　“……”
　　咚的一声，那厢一曲终了。
　　青年笑眯眯地回过头，很自然地开口，“别那么狠啊，我们收完钱就挪地方。”
　　“那看来我还得拍个照方便他们搜查了。”断空说着已然拿出手机。
　　那人也不恼，“干嘛这么大火气啊，我这是又吓到谁了吗？”
　　断空面无表情，“对啊，吓到我们家小朋友了。”
　　“哎呀，那还真是抱歉。”
　　那人看了看他身后的冰河和夕逢，视线在冰河身上停留了两秒。
　　对上视线的刹那，街道上又是一阵大风刮过，屋檐下的红纸灯笼都被吹得摇晃起来。
　　不少行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望向天空。
　　那人从容地收回视线，毫无歉意地笑得依旧灿烂，“这就走这就走，别总是那么暴躁。”
　　说着，他转头喊了一声，“小猫，要换地方了。”
　　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抱着个收钱的纸箱应声走到他身旁。
　　淡金色的短发，半透明的浅蓝瞳孔，头顶还带着一个沉重的黑色耳机。
　　再加上没有表情的脸，让他看起来像个人偶一般。
　　“收款，共计五十四点七。”
　　开口的声音也如机械一般毫无起伏。
　　“还挺多的，辛苦你啦。”
　　那人笑着摸摸他的头发，又抬起头，“介绍一下，这是小猫。”
　　夕逢眉头微皱，这怎么听都不像是个真名。
　　断空淡淡地问：“是你招的助手？”
　　“怎么说……算是旅伴吧。”那人忽然似是想起什么，“说来，这里还算是小猫的故乡呢。”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三人一眼，拍拍小猫的肩，“难得回到了出生地，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不明白他为何特意提起这点，三人正觉疑惑，便听见那个孩子机械平板地开口。
　　“我是机体编号A09，A类仿生探索用原型机，代号小猫。”
　　夕逢不由愣住。
　　眼前的，居然是一个机器人。
　　那人蹲下身，笑眯眯地揉着小猫的头发。
　　“我还是觉得，自我介绍说前面两个字和最后两个字就够了。”
　　“反对，自我介绍应提供简洁清晰的个体信息。”
　　“行吧，按你喜欢的来。你充电充到多少了？”
　　“当前电量，百分之九十三。”
　　“哎呀，那看来是没时间了。”
　　那人站起身，看向夕逢，眯起眼笑得不怀好意。
　　“小猫是某个科研机构研发出来抓捕和调查我的，你觉得他们会拿收集到的数据做些什么呢？”
　　夕逢一下子反应过来。
　　出生地，灵山市最近的异象，过分前沿的仿生科技。
　　似是对她的表情感到有趣，那人勾了勾嘴角，没再说什么，拿过小猫手里的收款箱，摆摆手。
　　“那就趁某个护崽的鸡妈妈把城管找来之前，我先跑啦。”
　　说着，他也没有招呼小猫，抱着古琴轻快地转身离去。
　　不确定封城是否已经赶到，夕逢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恰巧亮起。
　　不用担心，我就在你们右前方的那条巷子里。
　　看来是赶到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
　　之前本家已经下达命令，在物质解析结果出来前，不得接触这个危险对象。
　　她也只得打消追踪的念头，看向被留在原地的小猫。
　　年幼的外貌让他看起来像个被家长丢下的小孩。
　　然而那双仿若玻璃般毫无温度的眼，却又让人清楚地认知到，他并非活物。
　　只听他喃喃地念着：“……百分之一百，充电完成，休眠结束，切换至命令执行模式。”
　　下一瞬，原地突然掀起暴风。
　　他就似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那人消失的方向，眨眼便没了踪影。
　　冰河按着险些被吹掉的风帽，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
　　这速度，几乎跟鬼化的她不相上下。
　　“居然叫小猫，豹子还差不多吧……”
　　断空拍了拍肩上的灰，回过头有些担心地看着冰河。
　　“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冰河不由一怔，迅速摇摇头。
　　夕逢迟疑了一下，“社长，你认识那个弹琴的人吗？”
　　“以前见过。”
　　断空看了眼那人消失的方向，轻描淡写地道。
　　“那时他来到我的老家附近表演，吓到了我们那儿的小孩子，我就把他打出去了。”
　　“打出去……拿棍子吗？”
　　“算是……菜刀？”
　　“社长你这么暴力的吗？”
　　“谁让他弄哭咱家小朋友，没把他灌水泥沉西海已经很给面子了。”
　　“……”
　　虽然明知道断空在瞎扯，但那人对他的忌惮却是真实的。
　　而封城曾说过，基本上任何攻击手段都无法对那人造成损伤。
　　到底是遭遇了什么，让那人三言两语便选择退避呢？
　　思考转了两圈，夕逢便不再深究。
　　相处日久，她已然渐渐放弃猜测断空的身份。
　　“那接下来我们去那边吧，冰河你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坐会儿？”
　　冰河心不在焉地摇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防她又半路走丢，夕逢直接伸手牵过她，却感到她的手冷得像冰一样。
　　梦中的景象无声地在眼前浮现。
　　漆黑寂静的房间，暗红的浮光水波一般印在铁灰的墙面上。
　　穿刺身体的红色结晶仿佛血泊里盛开的食人花朵一般，一片一片绽放开来。
　　她的手不由用力地攥紧了些，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勉强露出一个和平时一样的笑容。
　　“我们去买点喝的吧，我刚看到那边有卖水果茶。”
　　冰河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断空接过话头，“我去吧，刚好我也渴了，你们先去那边古楼坐着。”
　　说完不等夕逢反应过来，便已摆摆手，转身径自走向那个卖茶饮的小摊。
　　夕逢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拖着冰河在古楼边的长凳上坐下。
　　她伸手在冰河眼前晃了晃，“这是二还是四？”
　　冰河有些无奈地道：“你竖着三根手指……”
　　“还以为你神游到不知哪里去了。”
　　夕逢收回手，松了口气，“怎么了，你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
　　“你……看不见吗？”
　　“看见什么？”
　　冰河看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只是一些幻象罢了。”
　　“那人用了幻术？”
　　“也许吧。”
　　“我记得你的精神抗性应该比我还高？”
　　“……”
　　夕逢观察着她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轻轻地问：“像格斗比赛时那样吗……”
　　冰河沉默好了一会儿，才摇摇头。
　　“我不太想得起那时候的状况。”
　　“想不起就算了。”夕逢干脆地中断话题，“先让本地分家去查一下小猫所属的科研机构吧。”
　　“线索不太够吧？”
　　“有能力研发出这种级别仿生机器人的科研中心在全境都是寥寥，锁定目标不是难事。”
　　夕逢说着，却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只是牵扯到军方，调查阻力肯定会很大，我们只能等分家去进行交涉了。”
　　“嗯……”
　　两人说着，又各自陷入了沉思。
　　头顶上，古朴的铜质风铃在微风里叮铃叮铃地轻响着。

　　不一会儿，断空便端着三杯水果茶回来了。
　　“柚子，蜜桃，雪梨，挑一个吧。”
　　两人看着他手里颜色鲜艳的饮料，不由得都迟疑起来。
　　这跟她们想象中的水果茶好像不太一样。
　　断空想了想，“夕逢不喜欢甜的吧，那就柚子可以吗？”
　　“好……谢谢社长。”
　　夕逢有些犹豫地伸手，打开杯盖嗅了嗅。
　　“只是颜色鲜艳点，没放啥奇怪的东西啦。”
　　断空无奈地看她一眼，把剩下两杯放在冰河面前。
　　“来，桃子雪梨挑一个吧。”
　　冰河想了想，还是挑了个没那么鲜艳的雪梨，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双手捧着大大的塑料杯子，冰冷的双手终于一点一点暖和起来。
　　她低头小小地喝了一口，不禁眉头微皱。
　　“感觉没有哥哥泡的好喝……”
　　夕逢无奈道：“你不能用小黑哥哥那非人的标准来要求一个路边小摊啊。”
　　断空眨眨眼，“家里有很擅长泡水果茶的人？”
　　“是邻居家的哥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泡出来的，喝一口就会让人感觉特别温暖平静。”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对啊，简直就像是特技一样，我妈妈跟着学了好久都没能学会呢。”
　　想起母亲那难得的懵圈表情，夕逢不由笑了起来。
　　“结果就是我时不时就跑冰河家蹭水果茶喝了。”
　　冰河低着头，“我们不也跑你家蹭饭吗。”
　　“那不都是我拖你们过来的吗，谁让你们一家子都不会做饭。”
　　“米饭……我还是会煮的。”
　　“所以我每次给你们送菜过去，都看见你俩在啃白饭。”
　　“……”
　　旁边听着的断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觉得我又有贴纸的灵感了。”
　　两人齐齐转头瞪着他。
　　断空毫不在意地笑着，“就送饭这个剧情怎么样，啃白米太可爱了。”
　　“社长……”
　　“听着你们的小故事，我都觉得能画个系列出来了。”
　　“求你控制住自己的手……”
　　“感觉画成连环画也可以。”
　　“我们是历史研究社……”
　　“科普文章有时候也需要配图的，放心我经验非常丰富。”
　　“……”
　　两人对视了一眼，终于放弃了挣扎。
　　夕逢低头喝了一口茶，忽然微微笑起来。
　　“说起来也是稀奇，小黑哥哥明明做饭也那么难吃，却偏偏特别擅长泡水果茶呢。”
　　冰河低着头，默默喝着手里有些甜得过分的雪梨茶。
　　其实一开始哥哥的也是这样。
　　偶尔甜过了头，偶尔又苦得厉害。
　　也不知道他背后偷偷地尝试了多少次。
　　不知什么时候，茶的味道就变得温和而宁静。
　　然后，黑夜里的那些噩梦，就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适才的幻象又一次从眼前闪过。
　　她悄悄地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信息。
　　看来看到幻象并不会让羽毛发出警报。
　　她不禁暗暗地松了口气。
　　那么上次，应该只是意外吧。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先后飞快地跑进了僻静的小巷之中。
　　虽然抱着古琴的青年先跑了一段距离，但他的速度只与普通人接近，很快就被小猫拉近了距离。
　　眼看着金发的孩子已经逼近身后，他索性回过身，手中古琴化为一阵黑烟回到体内。
　　同一瞬间，小猫已结结实实地将他拦腰抱住，双手掌心闪过蓝白的电光。
　　虽然场面看着像是小孩子撒娇一般，但强烈的电场却让他一下子动弹不得。
　　电压又提升了呢，光靠蛮力似乎挣脱不开。
　　他隐约皱了一下眉头，整个身体突然解体化成一片黑雾。
　　小猫随即张开双手扩大电场的范围，黑雾却已然完全不受影响，轻飘飘地向后退开。
　　电光闪烁了两下，终于熄灭下去。
　　小猫垂下双手，看着眼前重新凝结的人形，面无表情地低低念着。
　　“异质转化时间缩短至零点二秒，重新计算捕获时间，执行下一……”
　　话未说完，他突然双眼一闭向前倒去。
　　那人早有预料地伸手接住，很习惯地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果然，又没电了……”
　　他有些吃力地抱着小猫走到路旁坐下，忽然扬声道：“如你所见我也跑不动了，出来聊聊如何？”
　　封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巷对面的屋顶上，依旧是那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抱着个小朋友应该不会妨碍你移动吧。”
　　“小猫一身的高强度合金材料，你以为有多重。”
　　那人漫不经心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你刚才也看到了，攻击手段基本对我无效，若想杀我，还是趁早放弃吧。”
　　封城慢慢地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好奇。”
　　那人暼他一眼，晃了晃手里的收款箱，嘴角微扬，“想看就老实给钱。”
　　然后，在他有点惊讶的视线中，封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币，准确地将其送进了收款箱。
　　“……”
　　封城慢吞吞地在屋顶坐下，淡淡一笑。
　　“可否请您表演一曲？”
　　那人不由笑了起来，也没有推托，空着的右手轻轻一挥。
　　一片黑雾从指尖脱离出来，瞬间在身前形成了一把古琴。
　　他抱着小猫，随意地伸手一拂，叮咚的琴声随即在寂静的小巷中响起。
　　不可否认，演奏者的技艺相当精湛。
　　古朴而悠扬的旋律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却莫名地让人心生惧意。
　　封城的目光不知不觉地沉了下来。
　　铮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那人仰头看向他，勾起嘴角，“如何？”
　　封城慢慢地摇摇头，“不好听。”
　　“那还真是可惜了，毕竟你给自己加了五六层的防护，估计也没办法好好欣赏吧。”
　　那人不甚在意地收了琴，没有再理他，转而低头饶有兴趣地戳着小猫睡着的脸。
　　人工皮肤并没有温度，但在阳光下还是带上了些许暖意。
　　小猫依旧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封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这孩子怎么了？”
　　“没电了吧，毕竟刚才的电场消耗很大。”
　　那人仰头看了眼头顶微弱的日光，“估计得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了。”
　　“一次捕获就会把能源全部耗光吗？”
　　“他已经追着我五年了，估计是电池已经有点不行了。”
　　说起小猫，那人面具般的笑容变得柔和起来。
　　封城不由心生疑惑，“于你而言，他亦是追踪者吧。”
　　“执行模式的时候，算是吧。”
　　那人模棱两可地答了一句，却并没有再多加解释。
　　“若是不想疯掉，劝你还是尽早离开。”
　　仰起头看向他时，那人的笑容已然恢复了冰冷。
　　“区区几层防护是保护不了你的。”
　　封城心下一凛，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周围。
　　暗影之中，黑色的碎屑悄无声息地浮现。
　　明明并未感觉到敌意，碎片却似活物般围拢过来。
　　似是看出他的心中疑惑，那人轻轻一笑。
　　“想杀你的并不是我，而是它。”
　　“你想说，这些碎屑有些自己的意志吗？”
　　“对啊。我不过，只是个信号中继罢了。”那人歪起头，眯着眼笑得仿如一个单纯的孩子。
　　“为了，让你们听见彼方的声音。”

　　虽还有无数的问题想要追问，但封城还是不得不依言撤离。
　　在他离开之后，浮动的黑色碎屑也随之消失不见。
　　四周又恢复了宁静。
　　那人闭上了眼，静静地靠在身后的墙上。
　　微凉的风穿过小巷，混杂着墙灰和木头的味道。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五年了。
　　明明比起往昔，只是那么短的刹那，却几乎占满了记忆。
　　也许是，因为一直在被追着跑吧。
　　他不禁无声地笑了起来。
　　“白？”
　　怀里传来熟悉的，没有起伏的声音。
　　他低下头，看着那双半透明的浅蓝色瞳孔，笑容愈深。
　　“睡醒啦？”
　　“电量过低，关机了。”
　　“能走了吗？”
　　小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白伸手将他放在地上，扶着腰站起身。
　　“猫猫，你可沉死了，该减肥了。”
　　“本机重量90kg，无法改变。”
　　“不能给自己换点轻的材料吗？”
　　“自体硬件改装权限已锁定。”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白习惯性地摸摸他的头，小猫却不知为何仰起头看着他。
　　“检测结果验证完毕，白，你感到悲伤吗？”
　　白微微一怔，“你什么时候有情绪识别功能了。”
　　“三十分钟前，完成了情绪模块的安装。”
　　白不禁皱眉，“哪儿下载下来的奇怪玩意儿。”
　　“来源为国家心理研究院，可靠性已验证。”
　　“你到处黑别人家资料你家研究所知道吗……”
　　“自体软件修改权限已解锁。”
　　“行吧……”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注意剩余电量哦。”
　　他背过身，避开了小猫的视线，“我们去下一个表演的地方吧。”
　　小猫却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不是往常捕获那种强力的禁锢，他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处于悲伤情绪，建议倾诉。”
　　“不，我觉得是你的程序可能出bug了……”
　　“拒绝倾诉，切换第二方案，从数据库调取符合条件的文件。”
　　说完，便见小猫打开耳机的内置扩音功能，开始放起音乐来。
　　那是一首很熟悉的曲子，轻快而活泼，听着仿佛能见春天里盛开的繁花。
　　白沉默下来。
　　那是他最早和小猫一起表演过的曲子。
　　虽然那时小机器人只是站在一旁捧着收款箱的同时充当扩音器。
　　一边放着音乐，小猫观察着他的神情，“效果不佳，切换下一首……”
　　“好了。”白伸手按掉了他的扩音器。
　　“是否要切换回方案一？”
　　白垂下视线，拇指有些出神地摩挲着他耳机上表示电量的光条。
　　“猫猫，你还会陪在我身边多久呢？”
　　“……”
　　出乎意料地，运算速度惊人的机器人并没有立即给出回答。
　　小猫直直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机械地回答。
　　“捕获完成后，指令，不存在。”
　　“是吗，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白露出有些悲伤的笑容，“那是不是，我不被你抓到就可以了呢？”
　　小猫又是一阵沉默。
　　“……方案一有效性存疑，降低其优先级。”
　　“不是方案的问题啊。”
　　“……方案提供源可靠性存疑，从数据库移除。”
　　白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拍拍他的脑袋，“别迁怒啊……”
　　小猫仰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好啦，老实充电，别跑些乱七八糟的小程序。”
　　白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伸手牵过他。
　　“我看我们还是换个区比较好，免得那个家伙真找城管了……”
　　“……”
　　小猫老实地任他牵着，看着他好一会儿，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耳机上的淡蓝色电量光条，稳定地，一点一点往上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