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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案四,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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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律所?”庭审结束后,邢云朵问唐浅。漂亮姐姐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看不出刚才在庭审时的心有波澜。
唐浅好看的眉眼弯了下,再抬起时候已经带了些愉快的玩笑意味:“那么拼干什么?我又不等着你开工资。几小时庭开完了,你做些别的不好吗,还回去继续看案子?你忘记了那天头疼了?”
邢云朵狐疑的看着她,显然不能理解这一刻唐浅的脑回路:“别的,别的是什么?”
“吃顿饭或者看场电影都可以。”她主动的,拉住了邢云朵的手。
邢云朵的眼神立刻就亮了,眉眼完成了月牙儿。几秒钟后,邢云朵已经在手机上点出了一张图。这是一张网路上看过N遍的可爱图片,一个小女孩捂着另一个小女孩的嘴,而她们留白的地方是一堆“吃火锅”、“泡帅哥”、“喝奶茶”、“撸串串”以及最上角的“不,你不想”。
“选一个,选一个!”也不顾还在法院门口,也不顾还有记者没有走,这人就开心的像朵花儿一样,踮着脚把手机放在他面前,说的兴奋不已。
“哪有人这样选的?”唐浅哭笑不得,但依旧由着她撒娇。也由着她,牢牢握住自己的手。
“那闭眼点一个,点一个,点一个点一个嘛!”邢云朵那里,依旧是踮着脚,兴奋不已的说着。反正案子都结束了,她才不管有人有看着。
唐浅在那一瞬间,心里是真真切切有了一丝甜的感觉,就像邢云朵看的那些B站视屏里飘过的“甜”、“甜死我了”、“好大的糖”这样的感觉。她知道,是因为眼前人雀跃的模样。
这人,是真的开心。
而自己呢?自己也是真的可以让她开心,自己也可以因为对方的开心而让自己开心。那么她曾经纠结的,又算什么呢?她们浪费了很久的时间,可以在现在,一点一点要回来。
于是,她就顺着邢云朵闭眼随手点了一个,睁眼的时候,她看到了邢云朵稍稍有些垮的嘴角。
“没选到你喜欢的?”多年默契,唐浅一下就明白了。
“撸串串,我不是太喜欢吃串串,就是,比较……麻烦。”她鼓了下腮帮子,但又立刻雀跃了起来,“不过没关系,只要和你一起去。和你一起,吃什么都行。”
这是一天里,唐浅第二次半重不重的点她脑袋:“懒死你算了。到时候看,实在不行我给你剔下来。”
“好啊!”再一次,搭档踮起了脚,笑的宛如不再法庭而在中五百万大奖的现场。
她们最后选了一家离法庭两公里左右的餐厅。果啤加上唐浅手工剔下来的串串肉,邢云朵足足吃了一大盆。等她停下来的时候,前面已经是一堆木串。
“很久没这样吃过了,谢谢糖糖,给我剔串串。”美人儿眯起了眼,一脸满足。
“上回你说的那些,关于你过去的,我还想细问一点,介意吗?”上回江边的时候,她本想问下去,但是邢云朵当时的状态,并不适合多问。
邢云朵摇摇头:“想问什么就问吧,体重也好别的也好。二十出头那时候我介意,现在早就不介意了。不过虽然说不介意,这个也是私事,也不是说谁都可以问的。当然啦,你问嘛,完全没有问题。”
“刚才你在法庭上的意思,是你最难受的那段时间,居然不是被那些混球欺负的时候而是你回过去揍过他们以后?说实话,我理解不了这个。你上次说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有这个疑问了,照理说你已经以暴制暴回过去了,你为什么会说不想活了?”唐浅问她。
“很简单啊,你仔细想一下就行,”邢云朵放下了筷子,说的有些认真,“你是一拳头回过去揍爽了,而且你那么狠别人也不敢再惹你了。然后嘛,校园欺凌倒是没了,恭喜你从此走入另外一个阶段,孤独。绝对的孤独。”
唐浅不解:“你可以有新朋友啊不是吗?而且,在你被人欺负的那段时间里,你没有别的朋友吗?”
邢云朵笑笑:“有,但是当我选择以暴制暴并且还成功地那一刻,我就没有朋友了。”
唐浅眼眸的不解褪去,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放在法庭上自己的心疼。
邢云朵的神色彻底认真了起来,但话语依旧温柔,这份温柔或许也仅对她:“其实,这真的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是我却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明白过来。当以暴制暴成功的那一刻,你不是让欺负你的人不敢欺负你,而是让所有人不敢靠近你,包括你曾经的朋友。”
“往下说。”
美人儿的声音远的有些不真实:“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孩童更是。对我遭受校园欺凌而无人帮助我对抗,是因为从丛林法则上说,欺负我的人他们厉害,没有人愿意为我冒这个险。而当我以暴制暴成功的那一刻,那个厉害的人变成了我。谁敢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今天我选择的是回击,是范围之内的,是别人可以接受的。但明天呢?后天呢?和这样的我交朋友的人,会不担心我哪天拳头挥上去的,不是他或她?”
“那段时间,是我最孤独的时候。明着的欺凌没有了,变成了疏远,而且我直到很后来才知道我为何那段时间会那么难受。是因为这种疏远不是和之前明着的欺凌一样是有意发生的,那完全是无意的举动。无辜群众害怕的人,从欺负我的人,变成了我。他们就这样躲着我,如果我硬要走进去,他们会害怕的离开。”
“爽吗?是很爽,那时候开始,我体验了一把食物链顶端的感觉,我感觉我可以在这个班上为所欲为。但很可惜,人就是一种社会动物,那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孤独,对于才十几岁的我来说,是致命的。”
唐浅的眼眸,随着这些话慢慢暗下来,她觉得开口问话都有些艰难:“所以,那个漂流瓶,真的是救了你。”
美人儿的脸庞恢复到了生动:“对啊,我觉得,上苍对我其实还是挺好的。”
唐浅脸一僵,再说话也有了苦涩:“就这样,你还说好?”
对方笑嘻嘻的戳他,似乎一点都已经不在乎这段过往:“姐姐别那么丧气嘛,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我现在呢,漂亮么?”说完了,还起来转了个身。
“很漂亮。”搭档的笑容里,依旧有苦涩。
美人儿卖萌一样的侧脸:“我的心理医生对我说过,从这段经历里走出来的我,会比一般人有更大的受挫性,我的身上是有黑色生命力的。那些杀不死你的让你变得更坚强,这句话,是真的。”
还不等唐浅回话,就听她又说:“比如你看,我都对你说我喜欢你,说了那么久你没答应我,我不是也活的好好的嘛?当然,现在你答应我了,我就更开心了。”
“以后,我会一直在的。”唐浅安安静静的,再给人剃了好几串串串。
“啊?!”突然的甜言蜜语,让邢云朵一下子没习惯。
“我是说,以后你不会孤独了,我会一直陪你的。我们认识了那么久,对于你,也没人比我了解你。”搭档往她啤酒里直接放了一颗糖,拿起来,放在她眼前。
“喝不喝?”她把这杯放了糖的啤酒,举到邢云朵面前。
“喝喝喝!”美人儿就这样就着她的姿势,喝了那么一口。然后,她觉得自己唇上一热,是唐浅,吻了一下她沾了啤酒的唇。
“很甜。”漂亮姐姐笑了下。
那一刻,一直伶牙俐齿的冷美人,好像当了机一样,说不出话了。
***
陶桃一审判决的日子在十月底,空气中已经没有了桂花香,却能抬眼就看到大片大片的金色树叶。邢云朵去听了宣判,在法院的认定中,李某等五位当事人的打款,不计入陶桃的犯罪所得,她也由此少了起码五年的刑期。
这对于她的职业生涯而言,算是一个较好的结果。刑事案件中辩护律师能有多大的作用,同行们都心知肚明。能减刑这么多,算是一个不小的胜利了。
但很显然,陶桃并不这样认为。
看守所里的再一次会见,气氛并不让人欢愉。陶桃对着邢云朵破口大骂,说我退了那么多钱不还是现在这个结果?我不是还是要做3年牢?我是付过钱给你的,你到底怎么办的事?再说到后面又是十来年前的那些事。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冷笑着对面前的人说:“我知道的,你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帮我?我要换律师给我上诉,我还要投诉你!”
“随便吧!”冷美人儿把解除委托的文书放在她面前,她二话不说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走出看守所的时候,天空是被洗过的蓝,而满眼所及都是璀璨的金。冷美人儿愉悦的勾起自己的嘴角,她知道在这一刻,所有属于那段往事的阴霾过往,终于悉数散尽。
善恶是一种选择,是否放过自己也是一种选择。高中三年后,她选择放过了自己。在做律师的这一刻,她选择了职业要求范围内最大的善意。
而关于爱情,那个曾经以为世界全是恶意,身边无一人值得信赖的人,在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爱情,选择去喜欢一个人。还一个喜欢,就喜欢了那么多年。
而被她喜欢的人,也吻了她。
这时间,又还有什么,不能过去?
她想起了最近在看的一部剧,《我们与恶的距离》。或许每个人和恶之间的距离,都不是太远。但同样的,是否也有人想到一个相反的命题——
我们与善的距离,也从来不曾遥远。
我们的身后,有光有影,但相信最近的光,都能驱散那最深厚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