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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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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五年,六月初六,正是微风和煦,漫天柳絮飞扬,亳州城内上下洋溢着喜悦。
年少有为的齐王景寰大败敌军后班师回朝,狠狠挫了薛丞相并黄道士的锐气,破灭了他们景寰出师必兵败而归的预言。
浅风微浮的清晨,只见马上男子一身劲装,小麦色皮肤称得眼神明亮,坚毅的下颌线微微向上扬起,意气风发地驰马而来。待临近齐王府门时,结实的手臂线条突然收紧,勒住马绳,霎时细碎马蹄声马儿嘶吼声一齐扬起。男子动作利落翻身下马,急急往府门大步而来。
门口迎着的并无女眷,左边站着景寰视如亲叔的魏国公魏昌宇,右边站着谢赫,身后一众仆从已是期盼了许久。
景寰行至魏昌宇面前作势要跪下,掷地有声道:“劳魏叔挂心,景寰毫发无损归来。”
魏昌宇赶紧将他扶起,景寰是先帝之子,如今最深受当今圣上信任的皇弟,是不可对自己行此大礼的。
“不可不可,快快起来。”
景寰起身,看向谢赫,不轻不重地锤了他肩膀一下。
“不过半年,力气见长啊。”谢赫回了他一拳。
景寰似笑非笑地揶揄道:“我听说你这铁树开花了。”
他皇兄都傻了,想不到谢赫进宫找他,一本正经地让他准备赐婚,还说什么“把我以前的功劳都算算,看能封个什么爵”。把他皇兄都气笑了。
没想到谢赫不恼,冷淡地回了句:“就开这么一回。”
他懒得和他们废话,捉着这事便笑他两句,怕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三人正并肩走着,魏国公笑着看他们,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碰上了便是逃不开的,景寰你可别笑谢赫。”
景寰不置可否,向二人卖个关子道:“我在路上遇到个人,你们定想不到。”
谢赫挑眉:“哦?”
“白临泽,他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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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此刻已是乱了套。众人都以为五少爷已身亡,不料他今日突然归家,一回来便瞧见翁荀华,对她冷嘲热讽,直接将翁荀华训哭了。
白玉堂还未来得及激动一把老泪纵横,就赶忙把白临泽拎走,叫来白衿青好好安抚情绪崩溃的翁荀华。
白临泽来到白玉堂书房,恭敬地跪在他面前,千言万语在心却难开口,只是沉默着。
白玉堂问他:“当初为何离开?”
白临泽平静道:“为寻白叔。”
白玉堂早已猜到他必是因为不能接受白永丰离开的事实。当初白永丰在惠阳救了他,临走前托付给自己,他一直将他当亲生儿子看待。白永丰是他堂弟,二人相逢后又是一见如故,知道白永丰要离开,他的心情不会比白临泽好多少。
可这孩子实在太倔,定是去惠阳寻了白永丰回来,一去便是杳无音信。
“现在为何回来?你可知我牵挂你多年,始终觉得愧对永丰!”
“是我不对,请您责罚。”
白玉堂见他瘦弱的模样,回想起当初白永丰将他带回时他瘦得和一只小猴一般,听说是在闹饥荒的地方见了人吃人的惨状,被吓得失了记忆,却顽强地逃过一劫来到了惠阳。
霎时,再有许多怨气也发不出了。
他扶起白临泽,狐疑道:“你此前见过荀华不成?怎一见她便如此无礼?”
白临泽冷笑一声:“您不知道她在惠阳做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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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儿边抽泣边向白衿青控诉道:“我救了他啊!他便是那官兵体内的那魂魄!”
白衿青不解:“那他为何会变成白临泽回来了?”
朵儿顿时怔住了,半晌,才慢慢开口道:“许是我救了两人吧……”
“两人?”
“白临泽本就是借官兵身体还的魂,不知为何一直无人看出。官兵身亡后他的魂魄离体,却碰见了原本官兵自己的魂魄仍在游荡。他愿意将重生的机会还给官兵,当时我恍惚间就听见有人问我‘都要救吗’,我想也不想就应了……”朵儿泪痕还挂在脸上,终于恍然大悟道,“怪道我的灵力全没了,原来连白临泽也重新回了自己身里……”
白衿青不由叹气:“可如今他却将你当成杀人凶手了。”
朵儿咬着嘴唇,下定决心道:“也许我该走了。”
“那四哥……”
朵儿苦笑:“他不需要我。”
朵儿说完便卧在草堆上,背对着白衿青一言不发。
这是她每次不开心时找安全感的方式,白衿青了然,便默默退了出去,让她一个人静静。她其实根本猜不到朵儿到底懂什么,又不懂什么,她好像单纯得什么也不懂,又好像有万千愁绪难以开口。
今日之事太突然,除了白临泽突然出现,还有景寰,他竟提前半年回了亳州。这一切都太快了。
白衿青回了自个儿屋子,方坐下一炷香的功夫,闻兰便快步走至她身边说:“小姐,五少爷请您过去一趟。”
“有说是什么事吗?”
闻兰摇头。
白衿青犹疑着出了门,被府里一面生的小厮带至临近白临泽院子的小花园的假山旁。
那小厮说白临泽吩咐不让其他人靠近,将闻兰远远拦在外面。
白衿青见白临泽如此神秘,猜想他去惠阳是不是查到了和她爸爸相关的事情,不想让人知晓,便捏着谢赫给的海螺哨子安然站定。
岂料假山后走出一男子来,却并不是白临泽。
白衿青下意识后退一步,防备地看着男子,蓦地瞪圆了双眸,怎么会是景寰!
她假装不认识景寰,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他叫住。
“姑娘已认出我,为何急着离开呢?”
白衿青躲开他的目光,漠然道:“我不认识你,也不知你闯入我白府是想做什么?”
景寰向前一步,将白衿青不安的神色收入眼底。
“放心,我若伤你半分,谢赫岂能饶我?”他道,“我只想问问姑娘,那日晚上,姑娘是否救了我?”
白衿青松了口气,原来是问这个。
“我从未见过你,更谈不上救你,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景寰见她不肯松口,无奈地说:“用在我身上的伤药,是白伯伯的秘方。”
白衿青就是打开《知天策》的人,这他知道。他也知道她是谢赫的心上人。
只是当时他醒来后就觉得有些奇怪,这药也太熟悉了些。此药只有用了它的人才能感觉到,因此谢赫并不知晓。他只告诉自己是白家三小姐白芷茵救了他,可他仔细想来却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这白府里能有这药的人,除了白临泽,便是在白衿青身边的方嬷嬷。
白衿青脸色变了变,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屋里的药竟也是爸爸留下的方子!
景寰看她的脸色便能猜到几分,只是他仍不解:“救了我莫非是什么坏事?怎你和谢赫都不肯承认?”
白衿青脑袋转得飞快,说什么她也不能承认,她便道:“听您这么说,您应当是谢赫提起的王爷。只是我实在不知您在说什么,我之前也从未见过您。”
此时,白衿青背后响起谢赫充满寒意的声音:“王爷不如问问我?”
谢赫阴沉着脸看向景寰,轻轻将白衿青护至身后。
景寰暗叫不好,谢赫不知会如此猜测自己此番的举动。
他知道自己定是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真相了,失望道:“你都听到了。”
“何止我听到了。”谢赫冷笑,“三小姐,不如你亲自同王爷说说那晚发生了什么。”
白芷茵缓缓走入三人的视线,朝景寰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白芷茵见过王爷。”
白衿青躲在谢赫身后安心地看戏。
她见景寰和白芷茵目光交融间似有火光迸发,大有一见钟情之意,不由轻轻“哇——”了一声。
谢赫回头看她,一改方才的阴冷,只剩满脸的无奈,真不知他的青儿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他拉着她离开了花园,只余景寰和白芷茵二人说话。
谢赫见白衿青还在偷瞄后方二人的谈话,忍无可忍地双手捧着她的脸将她的小脑袋摆正看着自己:“你为何不告诉我那伤药是白大伯留下的方子?”
白衿青眨巴了下眼睛,无辜道:“我不知道呀。”
“那便咬死你同这件事没关系,嗯?”
白衿青乖乖点头,她本来也不想让景寰知道。
“谢赫谢赫,你说他们两个……”她满脸的八卦,两手大拇指紧紧贴上。
谢赫将她的手包于掌内,拉至自己身侧,不满道:“别人的事你倒是上心,我们的事半天也不见你回应。”
白衿青娇羞地锤了谢赫一下,低着头说:“诶呀,讨厌啦,哪有女孩子自己说的。”
谢赫:“……”
白衿青怒道:“我就撒个娇怎么了!你看你这什么表情!”
谁还不是个害羞的小仙女了,她刚才的娇羞表现得不好么!
谢赫忍俊不禁,目光炯炯:“请问下月我能来提亲了吗?”
白衿青狡黠一笑:“看在你这么着急的份上,准了!”
尾音未收,却感觉嘴唇上一瞬凉意,轻柔得似羽毛划过。
谢赫直起身子,满脸的得意,饶有兴致地看着白衿青的脸渐渐红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这下跑不掉了,谢夫人。”谢赫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青儿,你爸爸曾经说他若有女儿,就许给我做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