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背后喜欢你》哭泣的小丑

20、真的不再见

　　他每天无精打采地坐在病房的空床上玩手机，眼里溢满了各种网络信息，心里却空落落的，他犹豫了许多次，点开程源的微信，想发信息给他，可是又不清楚该说什么。不时点开他的朋友圈浏览他的动态，页面一片空白，上面显示一行文字：此朋友圈仅三天可见。程源不喜欢发朋友圈，就算没有设置仍然无法知晓他的生活动态。唯一经常发生变化的是他的头像，他喜欢隔一段时间换头像，不知变更图像的意图是否代表他变化的心情？没勇气，没想法发信息，他只能频繁地关注他的微信头像切换动态，揣摩他换头像时的心情。
　　“烊旸你明天不用来医院，我的身体恢复得不错，我现在能自己料理一些简单的事，你明天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他爸爸温柔地笑着对他说。
　　“好，你什么时候能出院？”他高兴地问。
　　“时间不清楚，目前我还需要留在医院继续观察。”
　　“好。”他还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噎回去了，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果，询问爸爸是否想吃，他摇摇头，他只好将水果放回去，坐回床上继续玩手机。
　　回到家，他和妈妈商量进工厂打暑假工的事，妈妈同意了他的决定，毕竟爸爸出车祸后，医药费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而且身体受伤耽误了他的工作，全家人靠他一个人的工资撑着难免力不从心。姐姐最近也去打暑假工了，他自然不能落下，钱虽然不多但能补贴家用。
　　打暑假工期间生活枯燥单调乏味，坐在流水线上像机器人一样重复操作，本以为忙起来会很容易忘掉程源，忙的确很忙，肢体在高速运转，大脑是闲闷得慌，随时进入胡思乱想的状态，程源往日的容貌，言行举止在脑海中像不断切换的幻灯片，一张张呈现。他努力挥赶一张张幻灯片，徒劳无功，程源的形象早已漫天遍野。
　　他在玩具厂干了一个多月，到了工厂规定的离职时间，他辞职了，拿上工资回家学车。打暑假工期间，他爸爸也顺利出院，逐渐康复，然而不幸的是，有一只手留下了后遗症，干活不能像以前那样卖力了。学车的时间不长，大多数时候他都宅在家里无所事事，他知道每天过糜烂的生活是一种罪过，但他提不起精神，没有动力做任何事，除了玩手机，看电视可以转移注意力，剩下的时间他过得特别空虚，每天临近半晚，特别思念程源，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他身边，热切地端详他的脸。
　　仔细想想，除了出高考志愿的那天，他借此机会在微信上和他聊了相关情况后，再也没能与他保持联系。没毕业的时候，明明两个人玩得如此要好，好到我以为他在慢慢接受我，真搞笑，自己总爱幻想，他对你好是把你当作正常的男生看待，把你当作好哥们，好朋友罢了，他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完全是我傻傻的认为。他坐在窗边双手抱住两只腿蜷缩成一团，望着无云的天空，陷入飘渺的时空。
　　程源告诉他，他考上了他爸爸觉得满意的一所外省的医学院校，正好他的女朋友也在他上大学的地方读大二。易烊旸笑了，没有忘记好好调侃一番，说了些客套的话，没有继续聊下去，他想看到他的回复，但他找不到任何话题。他留在本省读书，被一所普通重本大学录取了，离他所在的地方相距甚远，虽然现在交通非常发达，想去找他仍是方便，但是他需要带上什么理由去找他呢，去看他和女朋友有多恩爱吗？那一晚，他不争气地躲进被窝里痛哭，哭累了，睡着了，一夜安眠。
　　临近开学，易烊旸作出勇敢的决定，他想在进入大学生活前，见程源一面，作为最后的告别，明天他会努力学着遗忘，向时间求救，谈忘过往和他有关的一切。程源答应了他的邀约，他下午和晚上都有空可以陪他出去玩。当天，易烊旸装作若无其事地和他打闹，他希望能够重温高三复读一年和他相处的模式，无所顾忌，天真烂漫。
　　他和程源在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电影不算精彩，他的关注点也不是电影，而是坐在旁边的程源。这算不算是约会呢，普通情侣之间的约会，两个人相约看电影，看完电影晚上找一个浪漫的地方吃饭。他在脑海中幻想，构造一幅美好的画面。
　　一次假想的约会未尝不好，程源真的单独和他在一起，没有牵手，没有浪漫，只有哥们友谊。看完电影，他询问晚餐想吃什么，程源打开手机浏览美食资讯，抬头笑着对他说，他想吃寿司，他没有意见，因为他也没有吃过寿司，想品尝寿司的味道。
　　第一次来高大上的寿司店，他显得有些拘谨，点餐的时候，他不清楚点什么，直接让程源负责。这也算是体验了一把情侣间一方负责点餐的样子了。等餐的时候，他们相对无言，程源拿出手机随意地翻看微信消息，他环顾四周，望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心生惆怅。
　　寿司分量点多了，估计吃不完，他夹了几个看起来可口的寿司丢进了肚子里。程源提醒他吃寿司因该沾寿司的酱料，味道更佳。他听从了他的提醒，夹起一块寿司沾满摆在面前的寿司调味料，一口塞进嘴巴里，慢慢咀嚼。程源盯着他看，他怪不好意思，正想说什么打破尴尬，一股火辣辣的味觉冲击喉腔，从鼻孔奔涌而出，他的表情扭曲，慌忙用手捂住嘴巴。程源放下筷子哈哈哈大笑，告诉他寿司调味料加了芥末，他的寿司沾了太多的芥末。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怪他为什么不提醒，等着看他的笑话。
　　他们小打小闹地继续吃桌子上的美味寿司，聊高中复读时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有一会，他有种想要问程源如何看待自己的冲动，最终真是神奇的尤物，刚开始吃上几口，觉得特别好吃，再吃多几口，他的胃显然承受不住了，极力抗拒它们的到来，他感到一阵恶心，肚子的东西不停的折腾翻涌，似乎随时冲出嘴巴的束缚。他捂着肚子，不断地摩挲，希望能稍稍缓解。程源以为他是吃太饱了，肚子不舒服，他回答声音渐渐微弱，仍解释他的情况没问题，可能真的是吃太饱了，他不想扫兴，打断难得的“约会”。
　　好不容易撑到他们离开，他暂时松了一口气，因为待在寿司店里光闻气味都能让他反胃，更别说继续吃了。他缓慢地移步到街道的一棵树上旁，想扶着大树休息，不曾想刚站定，反胃的程度加深，有股物质在肚子里面挣脱了层层束缚，冲破嘴巴这道最后的防线，痛快地跳了出来，洒落一地。程源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移动，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手轻轻地拍他的后背，想让他稍微舒服些。他问他是否需要去医院看医生，为什么他吃了寿司却没问题。他拒绝了他的好意，不想去医院，他想和他待多一会，其实他心里有底，自己的肠胃比较娇气，容易抵制各种新奇的食物，吐出来就没事了。程源点头答应了，问他要不要去附近的公园散步，说不定对他的情况有帮助。他求之不得，去公园散步，两个人，非常奇妙。
　　晚上的公园充满生机，人来人往，煞是热闹。时不时能遇见几对手牵着手的情侣恩爱地走在路上与他们擦肩而过，他好生羡慕，偷偷瞄了一眼程源，假如，说的是假如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他会像那些情侣一样牵着我的手吗？不畏惧他人异样的目光。他有些心酸的想着。散步的过程中他们很少讲话，程源偶尔低头玩手机，他心不在焉地扫视眼前的景色，偶尔看一眼程源，猜测他此时的心情。有种冲动想要问他，读书的时候，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他们在公园绕了一小圈，程源说他有事必须先离开了，既然他开口了，他没有理由阻拦。他形影单只地站在公园的台阶上，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眶发痒，有水流慢慢溢出来，他吸吸鼻子，水流停止了流动，他还是伸手擦了擦脸，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才落寞地往公交车站走去。
　　坐在公交车靠窗边的位置上，右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发呆。窗外的霓虹灯闪闪烁烁，飞奔而过的汽车发出阵阵喧嚣，路上的行人悠闲地前行，一瞬间似乎看到了程源，看到了他熟悉的背影在转角处渐渐消失。眼睛里面的水流又调皮地溜出来，这次他没有阻止，想让他们痛快的玩一次。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他没有错，一个男人喜欢一个男人，他没有错，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喜欢女人的男人，他错了，他承受喜欢的折磨。
　　哪怕一个男人喜欢一个男人，双方相互喜欢，他们都没错，但他们又都错了，他们承受喜欢的折磨，来自社会的折磨，来自身边最爱的亲人的折磨，至始至终，他们错了，错在不该男人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