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张江北

1、第一章

　　坐在飞机上，杜英隔壁坐着的大叔早就已经呼呼大睡，轻微的鼾声让她有些心烦意乱。杜英带上耳机，看着前面座位上的一点点黑色痕迹，心情有些复杂，她提早回了家，没有参加理论上应该参加的大学毕业典礼。也还没想好怎么和妈妈交代为什么提早回了家，怎么解释为什么不去参加毕业典礼。
　　她调整了坐姿，再次调大了手机音量，她越过隔壁大叔的脸，看着窗外的云。杜英在一个月前已经回过一次家，因为大学里放的所谓五一春假，时间差不多一个星期，加上她已经大四并且选了个海洋法的老师做了毕业论文，时间空闲得很，不需要做实验，不需要分析数据，只需要将英文条例翻译成中文，然后用自己的语言一条条地概括。杜英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内容，只需要再给老师检查检查就可以。
　　上次是为什么回家呢？杜英闭着眼睛慢慢想着......是因为去便利店做兼职太累了吧，因为去学校的春招，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工作，更可能是因为和室友闹得太不愉快了。杜英烦躁地揉揉头发，看着窗户外面的云层慢慢变成一座座规则的建筑。
　　要回家了呢，她想。
　　六月底的浙江潮湿并且闷热，不过天空蓝的彻底，没看见云在上面飘，和干燥清爽的大连不同，即使穿着短袖，夹杂着热气的风一吹，出了大厅没一会儿身上就出了汗。杜英盯着画了白线的地面，“要不直接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吧......”她想着，“或许直接说因为报名报的晚，礼堂没有位置了。”她轻声笑了出来，这么拙劣的谎话，即使是没有上过大学的父母，肯定也会揭穿，又或者破罐子破摔，就直接说自己不想去参加，想直接回来找工作。再耍耍小孩子脾气，父母肯定也会在无奈之下放弃追问，这是杜英的老手段了，她想着，实在不行就这么办，实在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跟室友闹翻，也不想跟他们尴尬地坐在一起，像个逃兵似地回来了。
　　坐上大巴的那一刻，心情莫名其妙地轻松了起来，或许“家是唯一的港湾”这句话在此刻有用得不得了，转了两趟车，终于回到了杜英熟悉的那个小县城，似乎什么都没办法阻挡她的脚步，拎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背着一个双肩包，还拎着一只装着各种各样小东西的塑料袋，低着头走在街道上，叫了一个电动三轮车，也没有讲价，这个还属于小县城的交通工具，仿佛从来没有改变过。
　　骑车的大爷也不搭话，耳朵周围全是隆隆的发动机的声音和座位老旧的结构之间的吱吱嘎嘎的声音，街上的樟树已经郁郁葱葱，往周围扩张着，洒下的阴凉下面停着一辆辆电动车或者小汽车，街上的招牌一如既往，理发店，面店，杂货铺都没有改变，是她小时候就见过的景象，连门口坐着小板凳的老人都没有改变，佝偻的身躯，坐着小板凳，手上摘着晚饭要用的蔬菜。一切都没有变呢......杜英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