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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拳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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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小院门口拉起了警戒线。特警队和当地分局先后赶到,排查周边情况。另外两户人家被送进局里询问情况,周围看热闹地乡里乡亲议论纷纷,被当地局劝回家中。
吴泽和祖星辉没追到人,回来后和吴钩一起在凶手屋里搜物证,聂诚蹲在墙边看那个弹孔。
弹孔侧壁斜向下,上方的磨损比下方眼中,显然是有一定角度,他估测着方向,朝射击方向看过去,正看到从屋里出来的吴泽。
“这伙人够狠的,利用完就灭口,你看那小子成年了吗?”吴泽问。
“不是。”
“没成年啊,未成年犯罪啊,这可费了劲了,单独关单独审的……”
“这一枪不是灭口。”
“嗯?”
聂诚排干净手上的砖灰,说:“他是要杀我。”
吴泽愣住。
“你来看弹孔的位置,枪手在房顶的烟囱旁边,基本上就是现在上面勘查员的那个位置。那里和这里连线,在这条线上的是我。”聂诚平静地说。
吴泽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枪响前聂诚已经把那小子按地上了,就算失手,子弹也该打在院子的地面上,而不是对面的墙上。
“子弹你看了么,那应该是把装了消声器的□□,不好追查。现在那小子在他们眼里是饵,为的是钓我出来,我估计咱们能审出来的有限。”聂诚叹口气。
吴泽听他这么一分析,越想越后怕,这个距离下失手可能是因为对消声器的不适应,聂诚能活下来纯属命大,他们三个在后面竟然一点忙没帮上。
他冷汗下来了,咽了咽口水,也不直呼其名了,张口道:“聂队……”
聂诚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摆手,“枪手很狡猾,藏身的位置是你们三人的视线死角,是我大意了。”
吴泽不说话了,转身去屋里搜证,回分局的路上也一言不发。
聂诚让他们把凶手先关起来晾他几个小时,匆匆忙忙去五楼会议室跟专案组的前辈们开会去了。没过十分钟,专案组集体下楼来,决定突审。
承担审讯任务的是聂诚和市局刑侦队骨干齐卓雨,他比聂诚大五岁,在审讯上很有一套,非常擅长把握对方心理,姜准的很多手段都是从他这学来的。
审讯一直持续到下午,倒不是这个年轻人嘴有多硬,而是他的情况太特殊。
他有个与自己体型极不相符的名字,叫桥墩,因为是在桥底下墩子旁边被捡来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年龄,不知道是哪里人,不记得自己的本名。
他忘了被谁捡回来,一直归赵哥管。赵哥的名字他倒是知道,叫赵学义。问他赵学义的体貌特征,他用手比划了一寸,说比他高这么多,也比他壮,他在讯问室里找了一圈,可是在找不到参照物,就反复强调比他壮。
问赵哥比他大几岁,他支支吾吾地说三四岁,一会儿又变成了四五岁,问他到底大几岁,他急得直搓脑袋,应该是对年龄没有概念。
他和七八个小孩从小跟着赵哥生活,赵哥让他们干什么就要干什么,不然会挨打。问他们通常干什么,桥墩露出了笑容,身子往后仰,看意思是想摇晃椅子,但是讯问室的椅子是固定的,他烦躁地一抹鼻子说:“杀猪。”
不光猪,还有猴子、牛羊,各种动物,偶尔也杀人。
赵哥说,下不去手的、不敢见血的都不是男人。
有同伴生了重病,赵哥就会选一个人杀他练手,有时这个人也会选择把这个机会留给谁,通常都会被允许。
问他现在跟赵哥一起的有多少人,他掰着手指头,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念叨,来回念了三遍都没数清楚,还是聂诚记下来这些名字,根据名字确定有八人。
问他这些人里都是男的吗,他说不是,有男有女,但是女的少,因为他们还要打拳,男的有力气。
这个突然冒出的“打拳”让他们困惑一秒,齐卓雨没有放过这个词,也没有自认为是他们之间的打架游戏,询问起打拳的事。
“打拳还有什么可问的,就是打拳呗。在围起来的台子中央,谁把谁打下去或者打趴下,谁就赢了。好多人看着,欢呼的叫好的,热闹!”桥墩兴奋地说。
“赢了怎么样,输了怎么样?”
“赢了吃好的,有药,输了就输了呗。”
“输的受了伤怎么办?”
“没人管,自己好,要是好不了就给大家练手。”
问他余子轩的事,他茫然了半天,问他那一家四口,他眼里才有了神。
那是赵哥给他的任务,赵哥说养他这么多年,到了报恩的时候,要去外面干活了,成了,他也能当大哥。
那一家四口是蠢货,一点危机意识没有,他做得很漂亮,回去后有肉有酒,又香又辣。兄弟姐妹们都知道他做了大事,热闹了几天,赵哥信守承诺,把他送出去了。
他们原来在哪,被送到哪里,他都不清楚,只知道那个屋子给他了,以后他可以培养自己的人。赵哥说,等他成气候了,会主动联系他。
问他知不知道有人埋伏在旁边,他说不知道,又得意道,肯定是赵哥派人来保护他的。
桥墩可谓是知无不言,但是他知道得实在有限。
他讲述了一个文明城市背后令人毛骨悚然的世界,却不能为他们指路。
审讯告一段落,他被带去测骨龄。
“这小子……这小子……”审讯过成千上百个嫌疑人的齐卓雨,无意识地念叨了好几遍。
他们去五楼开会,他摊开记事本,愣了半天,说道:“他供述的内容,各位隔着单向玻璃也听见了。这个桥墩,完全没有法律和道德的概念,他脑子里全是赵哥交给他的游戏规则。”
他是被从小豢养的杀手,习惯见血、杀人,成为一把用得上的刀。等用完了,随便编一个花言巧语,就被抛弃、被处理。更可怕的是,他们是一个团伙,这样的人还有不少。
“虽然也有手段残忍、老练的凶杀案,但是我们从未遇到过这种人,他们为什么把桥墩送到我们面前。他们肯定知道,把他这个没常识的杀人犯放出笼子,很快就会被我们发现,不被人脸识别找到,也会因为争抢食物或者和村民发生争执被发现。”李穆问。
“他们是用他当饵。”聂诚之前没来及详细汇报,只说抓到凶手了,他们就争分夺秒开始审讯,这时才说他同伙那一枪想打的是他。
邵青云面色变了几变,想问他伤没伤着,人好端端在他面前有没必要问出口,觉得后怕,可又不能说有危险就躲开,他们这行就得有迎着危险上的劲头,不然更容易出事,只好骂道:“你太大意!”
聂诚连连应是,检讨自己,又说:“这伙人比我们预想得还要复杂,而且几次三番都是以刑侦队长为目标。他们这次肯舍弃桥墩,是为了要我的命,如果事成,我想那个枪手会再补上一枪,让桥墩也闭嘴。但是他没想到不仅没打中我,也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桥墩落到我们手里,应该在他们意料之外。”
他们展开新一轮分析,现在那伙人应该会遇见桥墩暴露了他们,也知道警察一时找不到他们,估计会转移阵地,消停一段时间。
“桥墩说的打拳,应该是一个地下拳场,肯定是赌拳性质,说不定以儿童拳手为主。他说围观的人很多,肯定不止赵学义一支队伍,我们可以从这里突破,找到那伙人,顺便端了这个赌博点,说不定还能解救些拐卖儿童。”齐卓雨说。
他们现在抓到的桥墩虽然是杀人的凶手,但他只是那把刀,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是帮助犯,他们要抓到持刀人——那个幕后的主犯,搞清楚赵学义为什么要安排人杀余子轩一家。
曹向荣带来了关于□□的消息,如他推测,那是一辆盗赃车,五年前就丢了,查不到有用信息,但是经过电脑和专业人士的比对,可以确定这一辆和三年前劫持郭英和聂诚的那辆车是同一辆。
会议结束后,张杰明和林敏欣今天上午又去了余子轩租房的小区,了解到一个新消息。
有一位总在楼下晒太阳聊天的冯大爷住余子轩对门,他有大把时间观察小区的任何事,又对余子轩这个邻居有印象,就是脑子不太好,有时不记事,所以和安区刑警问他时他没想起来,但是看到林敏欣这个可爱的小警花忽然想起来了,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来找过余子轩。
冯大爷其实对她印象很深,因为这个女人漂亮,穿着成熟,香水味很浓,只是他觉得跟余子轩那个萎倦的模样不搭边,所以总联想不到一起。事实上,他看到过这个女人两次,一次是在楼下看着她走进楼洞,一次是在家门口,他拿着马扎上楼回家时,看到这女人从余子轩家里出来。
但是女人的身份未知,他们是回来求助找画像师的。
正巧专案组的林思清在,他是市局刑侦大队侦查组的组长,是系统内有名的画像师。张杰明汇报任务时,他来他们科接杯水喝,在聂诚旁边听明白来龙去脉,主动接下工作,跟林敏欣去出外勤。
下面派出所递上来一个抢劫案,被害人伤情鉴定结果为重伤二级,吴泽和张杰明去处理了。
亮子和祖星辉则去配合专案组,调查地下拳场。
安排好人手,聂诚可算有一个空档,桌上张杰明帮他从食堂打来的饭菜已经凉透,他用微波炉温一分钟,赶紧吃两口,虽然味如嚼蜡,好歹胃里不空得难受。
好在吴泽临走前帮他沏了杯咖啡,尚有余温,让这顿简餐吃得不至于太难受。
上午的事吴泽越想越难受,聂诚把掩护任务交给他是信任,结果他差点中枪,那就是他的责任。聂诚没怪他,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思来想去给姜准打了电话。
他只找骂去的,结果姜准也劝他别多想,执行任务难免遇到这种情况,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谨慎点就得了。
姜准说得云淡风轻,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紧张出一身白毛汗。
他想了想,还是联系一下聂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