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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墨入寒潭,度彼岸青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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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入寒潭,度一池彼岸青花
盘古开天,鸿钧成道,女娲造人,后羿射日,后土轮回……
黄帝擒杀蚩尤,掷其桎梏于宋山,落地成枫。传说先生拿那个桎梏锁了烛龙,钥匙留在了宋山。是以宋山这些年很是不太平。
然而郁离的关注点不在这儿
咽了口水:“宋山那个玩儿蛇的枫家?”
“嗯。”榕朔眼里笑意更浓。
作孽啊,早知道不招惹他了……
郁离从小到大上穷碧落下黄泉没再怕的,唯独怕蛇。
枫泾天天的跟他们俩一起上山下水,掏鸟摸鱼,从没见他身边有蛇虫出没,所以郁离从没把他跟那个枫家想到一块儿去。
枫泾觉得郁离最近对他的态度很奇怪,简直可以用避之不浼来形容。
郁离最近躲枫泾躲得很是辛苦。听先生讲学会碰见,用膳会碰见,更个衣也能碰见……在他今天第十八次偷瞄枫泾的时候被逮了个正着,忙往榕朔身边蹭。 枫泾:“……”
“你躲我干嘛?”
“没有……”
“真没有?没有你看见我跑什么?”
“……”,不能说,说了以后更没好日子过
榕朔瞥了他一眼:“你家养蛇。”
枫泾诧异了一下:“你不知道?”
榕朔示意他,看已经蹭到他身后的人:“他不知道。”
“哦……”枫泾看着快贴到榕朔后背上的人,笑的意味深长。“小艾,有人想见你……”
郁离像炸了毛的猫,蹭的窜出去老远。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怕蛇,只是潜意识里,这玩意很危险,要命。要的是谁的命,他有些想不起来,但躲远些总是好的。
络纬啾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他想干什么?”郁离挪了挪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日前三个人往成山脚下寻青雘。路过鹿吴时,一直盘在枫泾发冠上准备舒适进入冬眠的小艾突然精神了。警惕地仰起头嗅了嗅,飞快地从枫泾身上游走下来。窸窸窣窣在那一片草丛里嗅了半天,一路往鹿吴山上去了,凭枫泾怎么喊这位大爷也是不回。这个劲头让枫泾有些警醒,这位大爷平时除了喜欢吃艾草,还喜欢吃……只不过太长时间没吃,还是为它不好这口儿了,他给忽略了。想着拉着旁边的两个紧追过去。
郁离一度以为枫泾养了条狗,跟着鼻子走,被它贯彻得很彻底。而且这狗主人的智商和起名字的能力成反比。长得蛆虫一样,还小艾,呸!
眼瞧着小艾要入泽水,枫泾腾空把它抓了回来。泽水是蛊雕的老家,一旦入水,那就不是捕食了,是送命。
不时响起的婴啼提醒他们,这个地方不能久留。正要回走,榕朔突然轻声道:“有人!”
三人迅速找了巨大的树冠飞身上去,隐匿了气息,远远观望。
来人在泽水畔绕来绕去,没有走的意思。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下弦月,点点星子在夜幕中闪闪烁烁。
那人终于停了下来,抬脚踩上了河面。河里的蛊雕今夜显得分外的安静。没有船,也没有风,那人一步一步往河中心走去,广袖拂过的河面浮起盏盏河灯,一朵朵青莲在他身后绽放。
枫泾突然知道他是谁了,“不用藏了,我们下去。”
河面流光,树梢枝头不知何时也亮起点点萤火。或靛青,或莹绿,或明或暗,上下飞舞。
“萤火好漂亮!”
“那不是萤火,是灵点。”
“……”
“死去的人,怨气过重,不入九幽六道。虚浮在人世,就是这样。”
那人走在河中央,足点莲花,半浮于空。厥华流光,上映垂霄。抬手间,熠熠金光不失毫厘的奔向萤火,牵引入青花,一时间天地失色,明媚又转瞬消逝。
“他在干吗?”
“度化”
“度化?”
“招摇木家,银针续命,金针度魂。”
天地之间,长河之上,青莲乍放,雾气氤氲。迷榖指间金光绰绰,长身玉立,衣袂翻飞,墨发飘逸,宛若神祇。
那是郁离第一次见迷穀。一身玄衣,在夜幕下流光溢彩,让人忍不住捻土焚香,稽颡(qǐ sǎng)膜拜。
迷穀收势上岸,面色有些苍白,许是损耗不小。看向枫泾:“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说路过,你信吗?”枫泾无奈地笑笑,“你怎么在这儿?”
迷穀看了一眼在他手腕上的小艾心下了然,当初遇见枫泾也是因为这货贪吃。灵点的寒气对小艾来说很美味,但是也很要命。遂伸出手戳了下它脑门儿“还没断了这个念想,你不要命了。”小艾被戳得一个激灵,一听这话又萎靡了回去。
“有人养魂!”
几个人俱是一惊,养魂是大忌,更何况是这么多。这么大量的灵点,得养的什么东西?
“我是追过来的。有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或赶或引把附近的灵点都聚到了这里。”迷穀摇了摇头,“我没抓到人,只能先行度化。”
鹿吴山不灵水也不秀,历来也没什么世家大族在这儿开过山立过祖。还是这里只是一个中转?
几个人猜想不透,又查探不出,便先回了灌湘,请先生定夺。
先生给招摇传了信,留了迷穀在书院修养。给门生放了假,自己便下山了。
几个人就担起了看守山门的大任。
说是看守山门,其实根本就是找了个不受家里拘束的由头,冠冕堂皇的玩耍。每日里晨起练过先生布下的功课,其他时间就上上山,下下水,招招蛇,逗逗鸟。或者溜进先生的书房撬了茶罐摸点茶出来喝。
郁离深深地觉得挖坑不能可一个地方挖,摸茶也不能可一个地方摸,不然容易把自己埋了。
先生回来的时候,公子跟了来。
书房门口,四个小賊排排站好
“说吧,谁喝的?”公子一脸高深莫测。
偷喝先生的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还是捡最不起眼的罐子摸的。
几个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的,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独独留下榕朔。
公子绷着脸:“你喝了?”
榕朔有些惴惴的:“嗯。”
“知道喝的是什么吗?”
几个小的提心吊胆,难道有毒?
“会洗衣服吗?”
“……”
“会做饭吗?”
“……”
“那是你们先生的媳妇茶!”
啥,先生成亲了?方才的提心吊胆瞬间被八卦取代
公子瞧着紧张的榕朔,声音里就带了笑:“那是给阿离娶亲的媳妇茶”
……迷穀和枫泾憋笑憋的肩头一颤一颤的,榕朔脸都绿了,郁离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塞进去,公子啊,不带这么玩儿的
回来一直没开颜的先生脸上也带了笑,又叫公子别和几个小的胡闹。
再后来,郁离每次问起,先生对那一次大规模的灵点聚集讳莫如深,再也没有提起过。
再睁眼时,郁离正托着腮,看他:“醒了?”
大梦回笼,榕朔茫茫然愣了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醒了就赶紧起来,小爷给你当了一夜守夜书童,先把银子结一下”,郁离活动了一下微酸的手臂,笑道。
晨曦的光柔柔的给年轻的脸庞镀了一层光,榕朔望着眼前的舒眉朗目缓缓地笑了,抬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他知道自己等的那个人真的回来了。
有弟子送了早茶,郁离在廊下劫了一盏,一口下去,苦得差点吐出来,脸皱的苦瓜一样。“这什么东西?”“少爷的茶。”郁离抬头就见榕朔正端着茶盏,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茶水。终是没忍住,“这什么茶?”“不知道,少爷自己焙的。我们都不敢喝。”“那他……”“少爷说,嘴里苦了,心里就会差一些。我们不懂。”……郁离端着茶盏的手凝住了。
枫泾知道郁离提前回来,忙不迭地赶了过来。鴖回了符禺山,是以枫泾赶路赶得有些辛苦。
天气还是有些热的,枫泾擦着汗,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人影儿都没见着“小兔崽子,别让我逮着你们俩”。再一拍脑门儿,莫不是后山的竹溪摸鱼去了?渐行渐近的爽朗笑声传递着一份好心情,枫泾也不觉跟着笑了起来。
“阿离这次回来不走了吧”,枫泾转着手里的鱼,嗯,快熟了
“我就回来看看。”
闻言榕朔心里一紧,面上微不可查的冷了下来。
郁离看向枫泾:“南风怎么没同你一起过来?”“你问他啊,”枫泾往榕朔那边抬了下颌,往火堆里扔了根树枝:“在书院呢,那傻姑娘守着书院一时都没离开过。”一个眼神撇过去,我看你这个情分怎么还。
榕朔瞄了枫泾一眼:“你不是也是一时不曾离开。”
枫泾“........”
郁离瞧着枫泾心虚的样子有些好笑,还像从前一样啊,每次榕朔噎他都噎的死死的。
郁离翻了一下篝火:“熟了吧,快吃,吃完回书院看看。”
南风,竹山君家的大小姐,不知怎的入了公子的眼。上了灌湘山,入了丹湘书院,顺理成章地成了几个人的小师妹。彼时年少,这个唯一的小师妹没少给朔古的姑娘们传信。每次上街回来,除去必备的所需,手里的包裹大多被姑娘们的热情占了去,香囊、荷包、帕子、蜜饯。内院的师兄弟们笑她:“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没有我们的份儿,还没有你自己的份儿吗?”她笑着回过去:“我可没那个福气,没有枫师兄的一身功夫,也没有一张像榕师兄的脸,更不像郁离师兄一样会哄姑娘开心啊!”那些师兄弟就拉长了声线“哦,原来榕师兄只看脸哦......”“郁离师兄这么不济啊......”南风一把果子扬过去:“堵你们的嘴......”,刚刚迈过门槛的郁离:我什么时候哄过姑娘开心?榕朔冷着脸瞧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空气一时安静,南风回头见与离合榕朔正出了门来,脸上晕了一抹红,正身一礼:“师兄。”“进去吧。”“哎”南风得了赦一样,麻溜地进了内院。
榕朔与郁离出门原是接了先生的指令。堂庭近怪水,水流平缓,但近日却连伤数人性命,二人前去查探,如果可以就直接收了。枫泾听得有这等好事,拐了南风悄悄尾随了去。
郁离很是好奇,堂庭距灌湘路途遥遥,远没有杻阳来的近。
“你说是不是白家的人越发的讨人厌了”,郁离戳了戳榕朔,“为何不报到杻阳去?”
“不知。”
“说说,你猜猜。”郁离对于这件事有颇高的谈性,“你说是不是白翊太变态了?别人都不敢进白家大门了。”
“嗯”榕朔不看他:“不要乱说话。”
“咦,你刚才不也说了。”郁离从榕朔眼睛里看见个大大的“?”,“你刚才说‘嗯’。”
好吧,他是说了,榕朔撇了脸,继续赶路。
半晌,风里裹了榕朔的声音:“白家好像和阿姐定亲了。”
阿姐是枫泾的亲姐姐枫绮,素日里对几个小的很是宠爱,尤其郁离很是黏人。枫泾常鄙视他:“小艾都没你黏人。”郁离就会委委屈屈地去阿姐那里告状,换得阿姐哄他。
郁离顿住脚:“凭什么?”
榕朔回身看他:“白杉。”
郁离松了一口气,又提上来:“白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不能让阿姐嫁过去。”榕朔看他表情很是认真,凝了眉目看他:“你……”想娶阿姐?
郁离一巴掌推开他:“想什么呢你!难道你希望阿姐嫁过去吗?”
榕朔默了一阵:“听说已经换过庚帖了。”
那就是没什么希望了,可真糟心,白家真没什么好东西,郁离剩下的路一直闷闷不乐,枫伯父怎么就想不开呢???
看着郁离与船家谈好了价钱,解了缆绳放船入水。
榕朔站在船上跟他确认:“你会划吗?”
郁离一愣。这货下水摸鱼是一把好手,行走多靠灵力支撑,划船,没人教过他。反问他:“你不会?”
榕朔诚实地点头。“嗯。”
郁离心道,完了,这飘下去好说,飘不回来怎么办?
看他那个表情,榕朔就知道自己想对了,扬声道:“枫泾。”
郁离一愣,枫泾?在哪里?
枫泾讪笑着从隔壁的船舱里走出来:“嘿嘿。”
榕朔瞧他:“你带了谁来?”
枫泾摇头,又点头。
榕朔瞧着枫泾:“南风!”
南风蹭着脚出来,瞪了枫泾一眼,完了吧,都说了不能离这么近,不听被发现了吧。
枫泾瘪了嘴,不知是谁要的船。不能放弃立功免罚的机会,“师兄,我会。”“我也会。”
于是郁离带着南风,榕朔带着枫泾,两条小船摇摇晃晃的下了水。虽然近日不太平,但还是有在水上讨生活的渔家出船。枫泾喊了人,让离岸边近一些,少生事端。原以为是渔船上有小儿哭闹,只是那渔船往靠岸的方向去了,小儿啼哭的声音并未停止,反而越发清晰了起来。
这个状况有些意外,堂庭紧邻猨(yuán)翼之山。其中山多怪兽,水多怪鱼。多蝮虫,多怪蛇,本以为是蝮蛇怪鱼作乱,现在瞧着怕是想错了。
偶尔有风吹过,水面荡起一丝褶皱,映着山峦叠嶂到也好看。
南风觉得可能是自己敏感了些,总觉得有被一双犀利的目光盯上的感觉。手下的竹篙有些不好使:“这船怎么......”话音未落,郁离已揽着她腾空而起,榕朔手里佩剑电光石火之间刺了过来,小船在突然的水浪之下翻了个身。郁离把南风放在枫泾身边:“看好她。”足尖借力,飞过榕朔身边去。南风显然从刚才的状况里将将缓过神来,枫泾应了是,南风站稳脚跟,握了佩剑:“谁要他看着。”枫泾还在为自己刚刚反应不够及时而懊恼,看了一眼南风,转身紧盯着水面。
郁离是见过这种怪物的。豹身,雕嘴,独角,黑褐色的巨嘴好似一次可吞食一个成人。只是眼前的这只显然还是个雏儿,就吃了那许多人命。这要长大了还了得,想着手下就不再留情,水面之上两柄寒剑,一柄赤芒流转,一柄青光四溢,铮然有声,剑气四开。婴啼声再起,榕朔脸上显了寒意,这货不止一只,蛊雕远居鹿吴,万不会自行迁居。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