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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许愿获得了星星 ...

  •   当星辰陨落,我们向天许愿。

      可那颗星子直直的向许愿砸过来的时候,她只来得及在心底晃过一个念头——我的东西。

      许愿今年28岁了,喜欢带大大的黑框眼镜,留厚重的流海,看人时隔着流海和平光玻璃镜片用眼角的余光虚虚的瞟让她感觉安全。许愿爱穿宽宽大大的素色袍子,棉麻类的,透气舒适又自如。
      一米七的个头高高瘦瘦,剩一把骨头。

      在这个喧嚣繁华的城市里,许愿活得像一道影子。不起眼又安安静静的待在她自己的角落里每天按部就班的睡觉、起床、晨跑、吃饭、工作、休息、喝酒。

      许愿在城市的边缘有一所房子,位于城郊半山腰坡地里,一个人,一只猫,一条狗和一只乌龟,三尾拖拽着绚丽大裙摆的漂浪金鱼,一只碎嘴的八哥,虽然不面朝大海,但是依山傍水,照样春暖花开。

      许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生于斯,长于斯,魂牵梦绕之所在于斯,大概率以后也要葬于斯,可是许愿依旧觉得这座城市十分陌生。
      那时候脚下这片土地可不是城市的边缘,而是离城市一二十里地的乡下,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城市扩张,轰鸣的钢筋怪兽般鳞次栉比的盖起一座座高楼,安放下许许多多的家庭,却再无一个是许愿的故人。

      许愿自小亲缘浅薄。
      许愿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生病死掉了,没过多久阿娘回了邻村外婆家再也没有回来,据说改嫁去了外乡。那年许愿四岁,整天整天的哭着要阿爹阿娘,喉咙哑了,眼泡肿了,还发起烧来。
      是阿爷阿奶整天整夜抱着许愿,喂许愿喝甜滋滋的糖水,换着帕子给许愿敷头。
      大抵小孩子总是恢复力惊人,病势来时惊天动地,前日还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隔天照样憨吃憨玩,完全看不出一丝病态,只再没提过阿娘。

      自此许愿便跟着爷爷奶奶过活。

      虽然没有了父母,许愿自小是没吃过苦的。甚至因缺了爹娘啊,爷奶更加倍的细心呵护。
      许愿大概是他们村唯一没下过地的女娃娃,也是唯一一个逢年过节糖果点心吃个够,时不时还能从小兜兜里掏出糖豆分给小伙伴的孩子王。

      只是阿爷阿奶到底年纪大了,又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大悲惨,身体大不如前。

      阿奶自来身子就不大好,身材瘦小,满头秀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头顶,说话温声低语,做事也慢悠悠的,很细致,会用零零碎碎的细布拼接起来给许愿做好看的衣服,衣角袖口衣领处阿奶会细致的绣上好看的花纹,会给许愿扎漂亮的小辫,还会唱好听的小调哄许愿睡觉。
      哪怕生活艰难,阿奶的院里总是离不了花香的。山里随处可见的野蔷薇、映山红、兰花草,墙根地头栽着,颇是热闹。 再有桃李芬芳,橘子枇杷,并井沿上搭着的一架子葡萄。这老旧的青砖瓦房也变得富有意趣了。
      阿奶身上也沁染出浅淡的暖香,是是这个世界上顶漂亮顶漂亮的小老太太,一个富有生活情调的人。
      许愿总觉得阿奶的怀抱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
      阿奶过世后许愿剪去了长发,也再不穿花里胡哨的小裙子了,这一年许愿十四岁。

      阿爷身材高大头发花白,肤色黑红,不大爱说话,但总是忙个不停。
      许愿的记忆里就没有阿爷休息的时候。他总是起得最早,睡得最晚。
      田地里各样谷物粮食,院子里细密的竹篱笆,葡萄架,靠墙的丝瓜豆角,一洼洼菜畦绿油油的分外可爱。土地从不辜负勤劳的农人,一年四季总有收获。
      阿爷还会用棕榈叶编各式各样有趣的动物,绿油油的,蚱蜢,青蛙张牙舞爪,有趣又可爱,更不用说农人常用的蓑衣,还用竹篾做各式的箩、筐、篮子、盘子、扫把等,阿爷还是个手艺精湛的老木匠,墨线一打,什么家具都能做 。雕花刻字是不会的,乡土人家用不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但阿爷做的家具个顶个的结实耐用,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不然也不能在那些年里住上带院子的青砖大瓦楼房了,只阿爸一病,花钱如流水,家底大不如前了。

      阿爷唯一的消遣就是饭前饭后那二两小酒一壶水烟,每每喝得兴起会荒腔走板唱上几句戏腔,又或者勾着身子逗许愿取笑。
      每每逗得过头了,许愿便噔噔噔的跑去找阿奶告状,阿奶和许愿是一国的,总护着小孙女儿,把同床共枕几十年的老伴训得灰头垢脸。阿爷也便含胸勾头听奶奶训斥,孩子一般。
      许愿躲在奶后头,看爷爷垂下的头脸上吹胡子瞪眼的怪模样,吭哧的笑着,很是得意。

      那时候的日子当真快活,岁月悠长,一切都慢慢的。以至于哪怕过去了十于年想起从前许愿总是双眼发光嘴角荡漾开甜美的笑意,那些温暖的爱意浸透了许愿的魂灵。
      许愿曾经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心肝宝贝,哪怕两位老人逝去了,但爱并不会停止。
      只是阿爷阿奶累了,需要睡一个长长的觉。
      总有一日许愿会再次见到他们,不过这一天会在许久许久以后的未来。
      这样许愿才有长长的故事与他们分享,这是18岁的许愿和阿爷的约定。

      阿奶走后,阿爷很是伤了心神,重病一场,只是孙女儿年轻,大抵硬撑着。只人瘦了许多,自此更努力的做活了,也健谈了许多,总有许许多多的话与放学的许愿絮叨。阿爷大抵是遗憾的,中年丧子,老年失伴,可是自己却连伤心都不大敢伤,不是膝下的小孙女儿,老两口大概撑不了这许多年,可是也因着膝下这个小孙女儿阿爷不敢生病,不敢死。当长辈的都有太多的担心与操心。
      这一撑便是四年,许愿高考前期阿爷到底撑不住。走的时候把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老宅过户,丧葬明细,丧仪请托,合葬事宜。就担心孙女儿年幼,经不住事。就是忘了和许愿这个疼在手心里心口儿上的小孙女告别。

      那几年许愿学会了做简单的饭菜,家务,给阿爷打下手,许愿是个绝对称职的小工。许愿开始像一个大人一样照顾这个家,也是那年阿爷带了金子回家。

      金子是许愿取的名字,一只有着雪白肚皮、粉嫩爪垫和金黄色毛发的漂亮小狗,一份来自阿爷的礼物,最贴心的伙伴。
      金子是一个脾气很好的小姑娘,现在也变成老姑娘了,精神头不大好总是懒洋洋的趴在地板上,听到许愿靠近的声音就把头转过来,沉静黝黑的眼睛默默的注视着许愿,很安静。

      后来金子在山里散步时叼回了橘座,初见时巴掌大脏兮兮瘦瘦小小的小猫咪默默把自己吃成了一辆橘猪。

      肥胖的橘猫又招惹回了碎嘴八哥豆子,橘座大部分时间是个懒洋洋的小伙,能吃不爱动弹,不然也不能胖成一个球,但总体来说还是农村散养的猫,保留了血脉里的捕猎技巧,哪怕胖成猪咪也灵活度惊人,而且可能是小时候饿过,大橘总是对食物抱有有惊人的执念,这执念可以让它克服懒惰。不然说猫咪和老虎是近亲呢,豆子就是许愿虎口夺食保下来的猎物,为此许愿付了一袋小鱼干。
      天知道,许愿在菜地里除草,听到一把破锣嗓子尖叫着大喊“救命啊,杀人了,快来人啊”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找过去却看到廊下胖胖的橘猫嘴里衔着一只拼命挣扎的豆豆眼八哥眼冒杀气,旁边是被打翻的食盆。可以想象当时的境况,偷吃的八哥,护食的娃,许愿晚来两步,八哥就变成橘座的食物了,大橘可没有玩弄自己食物的坏习惯。

      许愿救了鸟。
      可是梁子就这样结下了,豆子有空没空就飞到许愿的小院里骂猫,包括但不限于“猫坏,坏猫,臭猫,救命啊,杀人了,许愿救命”,还尝试在猫头顶上拉屎,猫咪喵喵叫,一脸蠢萌的样子,表示听不懂,但一逮到机会就抓鸟换小鱼干。

      豆子本来是老村长养的,奈何性子精滑,还会开锁,称人不注意就偷跑出来了,后来就干脆被散养了。
      等到城市扩张,小村被拆迁了,熟悉的邻里都拿着拆迁款搬了,装满和阿爷阿奶回忆的小院也拆了,但许愿不愿意搬离这片熟悉的土地,执意在山腰又建了个二层小院,他想离阿爷阿奶近一点。而豆子也正式在许愿家的小院安了家。

      还有福豆豆,许愿上大学时路上捡到的黑甲黄肚板乌龟,到如今已经长到菜碗口大小了,福豆豆喜欢在暖呼呼的天气爬到二楼阳台的小池里泡在水里看风景晒太阳,天知道一只乌龟喜欢呆到高的地方是几个意思。
      小金鱼曾经是福豆豆的邻居,一大群里仅剩的三尾,因为足够幸运与胆大,他们长到了乌龟不太好吞咽的体型,而且也可能是处出了感情,福豆豆并没有把他们吞吃入腹的打算,后来许愿就干脆另找了个大口缸种上两截会开粉白花朵的莲藕养着他们了。

      这便是许愿现在仅剩下的全部家人了,这个家中最重要的财产。
      当然还有院里的蔷薇,葡萄,歪脖子桃树,这座房子里的一砖一瓦,铺满卧室的毛茸茸娃娃,用了许久,有些许掉毛,但实在舒服的可爱地毯,整面墙的书架,按爷奶房间等比例复制的卧房,满是狗狗玩具,猫咪爬架的儿童房,每一处都按许愿意愿精心设置,是这个家里的重要设施。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新闻上有播流星预告,现在的人大多也不看新闻了。
      许愿起来吸了猫,逗了鸟,给乌龟翻了面,铲了屎,当然也没有忘记给孩子们准备最重要的食物,陪金子安静的玩了会儿玩具,金子老了,不再适应剧烈运动了,大概也陪不了许愿多少岁月了,所以现在许愿每天会花大量的时间陪伴金子。
      然后开始工作,许愿前不久辞了职,现在是一个还未成功的手作人,有房,有车(电动三轮车),有存款,没房贷,日子逍遥,工作自由,许愿每天会花六个小时以上进行她的艺术创作,包括但不限于,抟土,捏泥人,烧陶等,有时候也会做些木雕,石刻,打铁,许愿是个爱好广泛的手作人。
      比如今天,许愿花了大量时间精雕细琢出一个满意的娃头,阴干,烧制也很顺利,欢喜的吃了晚饭,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抱着猫饮着小酒刷起手机来。夜渐深沉,虫鸣和着蛙声,暖风送来了花香,朋友圈里开始有人发看到流星的图文,许愿看到了,下意识抬头,被满目的绚烂璀璨星光晃了眼,来不及许下愿望,再回神时,只见一颗星子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刺得许愿睁不开眼睛。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许愿恍惚听到了金子警惕的汪了一声和橘子凄厉的哀嚎,金子已经许久没发出过这么大的声音了,许愿抬起左手想要遮一遮这刺目的光辉,摸索着向金子靠近,却感觉到撕心裂肺,粉身碎骨的疼痛从指尖开始蔓延到全身直至魂灵。
      就好像有一把巨大的锤子从手指开始把许愿一点点整个粉碎成泥,然后再重新捏成一个人偶,再粉碎,再捏,再粉碎,
      不知多久后,许愿终于如愿昏了过去,也就没有看到巨大的光辉笼罩许愿所在的山头,一切都在那光芒浸染下消融如无物,然后渐渐收拢成一个光茧。
      而这个城市,这个星球这样的光辉侵染并不止一处,而是成千上万处。
      灾难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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