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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鬼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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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真正的劫数,从白慕仙逝那日起,才真正开始。
魔尊修成虚元,大开杀戒,仙门死伤无数。
妖王借助吞食辰匙再次死而复生,鬼妖阴魂不散,周围城池无一活人、尽成白骨。
日升月落,春去秋来。
三界深陷泥潭,世间轮番上演了无数离合悲欢。芸芸众生皆如蝼蚁,苟且偷生。
那些关于剑尊白慕的往事,从感慨变为了回忆、又从回忆变为了传说,最后成了虚无缥缈可望不可即的祈愿和奢念。
白慕仙师当年真的能压制魔尊么?
白慕仙师还会回来么。
还是只是水中幻影、镜中虚无,而已。
美梦醒来,长夜走尽,接着而来的仍是漫漫黑夜。
天好似永不会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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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出现的是一个奇怪的声音。
像小鸡啄小米,“笃笃笃”。
在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中,白慕的魂识仿佛一片没有方向的孤舟,漫无目的飘荡在永恒的寂静中。
忘川长河无边,孤魂残影无数。长夜难明,无有归期。
过了不知多久,“笃笃笃”的怪音又一次响起,而后声音逐渐变得尖锐:
“白慕,醒醒啦!”
这声音很空旷,带着回响。
白慕的魂识沉睡太久,虽然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却无论如何挣扎都醒不过来。
游魂被鬼蜮禁制束缚,层层枷锁禁锢,成了没有意识的空魂,根本无法被唤醒。
声音这次加大了音量,在白慕耳边吼道:
“白慕醒醒!你怎么睡得着的呀!”
白慕的魂识睁开了“眼”——却什么都看不到。
周身全是腾跃的诡异符文,将他紧紧包裹其中、密不透风。
“你给我醒醒!”声音骤然近了几分,像是从天灵盖传来的,紧接着,白慕感到脑袋一痛、左脸响起清脆的一声“啪”,声音尖叫着喊道,“镜尘屠城啦!鬼妖又吃人啦!你的徒弟什么都不管呀!三界要、完、蛋、啦!!!”
“什......什么?”白慕一下子醒了过来,真正的眼睛猛地睁开,“你说什么!”
视野渐渐清晰,白慕从余光里看到一个闪闪发光的不明生物站在自己额头——那东西似乎有两个翅膀,其中一个翅膀正摆出要往白慕另一侧脸扇巴掌的动作。
见他睁眼,不明生物的动作僵硬了一下,试探地问道:“那个,你能看到我吗?”
白慕如实作答:“可以。”
那东西立刻收了翅膀,从白慕脸上蹦下来,落了地。
白慕这才看清楚,对方是一团圆乎乎的光团,收起翅膀之后和个球没什么区别。
光团向上蹦了蹦,似乎是它这个无手无脚生物指天的方法,说:“那个,是这样,刚刚呢,天上落下一个石头,刚好砸在你脸上,不是我打的。我之所以站在你脸上,是因为呢......”它想了想,才继续说,“是为了帮你拿开那块石头。”
白慕对这番极其扯淡的言论感到无语,揉了揉额头,站起身。
他的身体只有一张透明的影子,叶舟顺水漂流,周遭景物穿过他的身子映照到另一侧,显得凄凉又诡异。
水声汩汩,寒雨如泪。忘川之境竟如此萧索。
静谧浩阔的忘川长河如同映照夜空的明镜,同样的幽深黑暗。
无数叶舟承载的亡魂飘荡在冷河之上,忽明忽暗的身体虚影像点点孤火——它们也许会洗去前尘记忆,流入往生轮回。也许永远飘荡在这里,没有前路,亦没有归途。
光团向前跳了几步,它身上滴水,在小舟上留下一连串小小的湿印,用套近乎的口吻说:“你睡了好久好久哇!”
白慕从无尽长河上收回视线:“你是......”
“我没得名字哦,但你可以叫我幽萤,因为我会发光嘛!但是发的又不太多,这两个字最适合我啦!”光团自来熟地跳上他的靴子,甩了甩湿淋淋的身体球,“你好沉啊,我一直在船下面推你耶......”
白慕疑惑:“推我做什么?”
“当然是......”忽然,光团的头顶伸出一个小光球,像一个小脑袋,左右转了转,似乎在观察情况,“等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快逃......咳咳,不是,我们得快走!”
白慕问:“去哪里?”
光团说:“离开鬼蜮忘川啊!”
“离开......”白慕道,“我已经身死,离开鬼蜮会魂飞魄散。”
光团的两侧伸展出两条光影翅膀,它扑腾了两下,飞了起来:“放心好啦!我有鬼王大人的还魂丹,鬼门关的守卫不敢拦!”
白慕闻言微怔。
还魂丹?
鬼王的还魂丹,相当于鬼蜮的特赦令。有了还魂丹的亡魂可以重回阳世。
但还魂丹极其难得。所有这些重回世间的阳寿,都要从鬼王本人的修为道行里面扣。所以鬼王从不轻易许人。
这个毛团子从哪搞来的。
“不好!快要来不及了!”光团把还魂丹抛给白慕,一个猛扑落在小舟边缘,两个翅膀疯狂地搅动着冷水。
叶舟开始调转方向,朝着岸边划去。
白慕差点被突然加速的叶舟甩进后面的冷河里,他稳住身体,缓了口气,问道:“你怎么得来的还魂丹?”
光团哼哧哼哧地回答:“从鬼王那里得来的呀!”
白慕无奈:“我是问你怎么得来的,不是从哪得来的。”
光团吐了一口水,张开一侧翅膀,翅膀尖尖处冒出一只小手,回答道:“用手拿来的呀!”
白慕:“......”
好一个废话文学的殿堂级运用者。
小舟靠了岸,光团揪着白慕的残魂影飞速地滑动,朝着远处的一点光亮处飞去。
透出光亮的地方是一道拱门,牌匾上用红白交错的笔墨写着三个大字——“鬼门关”!
鬼蜮幽道昏暗无光,鬼门关外却光华夺目,日光如瀑倾泻。
道路两侧站着不少青面獠牙的厉鬼守卫,每张惨白的鬼脸上只有黑洞洞的眼眶。但白慕却觉得那些空洞的眼眶里面有视线,正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诶?”光团颇为新奇地指着那些守卫,“他们没有眼珠子耶!”
白慕:“......”
光团又问:“那他们怎么看我们呀?用嘴巴吗?”
白慕很想捂住它的嘴,只可惜看了一圈,没在这个球上找到嘴的位置。
白慕本来不想接话,结果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不是也没有。”
“我有的!”光团搓了搓自己的身体球,泥灰掉落,露出两个豆豆眼来,接着又抖了抖脏尘,露出了叭叭不停的小嘴,“看到了吗?看到了没!我这张嘴可会说啦!连我们那儿的黄鹂精都比不过我,我真的很会说的!我......”
白慕眼疾手快,看准位置,一把按住了它的嘴,道:“说得很好,以后不许说了。”
白慕紧紧抓着光团,不让它再漏出一声叭叭。
接着摆正神色,面不改色地向前走。
白慕是游魂,要在忘川上等轮回,擅自离开鬼蜮会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但他现在身佩还魂丹,这些鬼守卫只能见丹放行。
虽然与其在忘川上漂个几百年,铤而走险搏一把是值得的。可是怎么说呢,手里这个光球浑“球”上下处处都散发着“不靠谱”三个大字。
他总是莫名觉得不安。
果然,就在这么想的下一刻,他被一只惨白的鬼手拉住了!
白慕做惯了仙师剑尊,此时没有惊慌,强撑仙风道骨回过头。
只见一名左手捧着卷宗、右手指间夹着毛笔的鬼面守卫站在身后。
鬼面守卫打量了白慕几番,骷髅头上忽然咧开了一个僵硬诡异的笑容,他说话的声音十分暗哑,像是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艰难地说:“原来......原来......原来......”
白慕面带浅笑,内心却如被焰炙如遭火烤,心道:原来什么?原来是个逃魂?是死是活给个痛快话吧。
“原来是鬼王殿下的贵友,小人冒犯了,”鬼守卫摆手让拱门处的鬼守卫让开,恭敬地弯腰,“请!”
白慕:“......”
这番废话有什么意义吗,鬼界这个冷地方也流行寒暄几句吗。果然世故学问到哪都不能荒废。学废了。
白慕淡淡颔首:“劳烦。”
而后抱着光团健步如飞地走出了鬼门关。
只是没走几步,身后忽然又有响动——
“留步!”鬼面守卫用嘶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喊道。
白慕浑身一僵。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鬼”情世故都是幌子,试探考察才是内核。
“请留步!”那鬼面守卫已经飘着追了上来,继续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在摩擦中沙哑地一字一句说道,“小卒查了名簿,贵友在阳间的躯体破损严重,若要回去,恐怕还需要另找躯壳啊。需要小卒帮忙吗?”
白慕:“......”
冷汗又白出一次。
“多谢提醒,”白慕拒绝了这番好意,只想赶紧离开,“我自有办法。”
鬼面守卫点了点头,笑道:“那您一路走好。”
白慕再次礼数周全淡淡颔首。
走出一步,才回味:一路走好?怎么听着好像走不好了的样子。
不可能的。
鬼门关就在眼前,再走一步,世间继续任我逍遥。
白慕满心希望地迈出这关键一步——
“慢着。”身后再次响起声音。
白慕:“......”
白慕这次没折腾得没了脾气,没停步伐,只说:“什么困难都没有、什么服务都不需要、什么寒暄都不想听。多谢了。”
然而,就在他右脚要迈出鬼门关的同一时间,面前忽然凭空出现一道坚实气墙,鬼门关骤然闭合!
白慕愣了愣,转过身。
一个红衣白发的男子站在黑暗里。
红衣长摆不见尽头,几乎延伸到忘川长河中。一头华发在鬼蜮的无尽黑暗里显得格格不入、刺眼得让人生畏。
男子戴着面具,只露出高鼻与双唇,嗓音极冷地说:“鬼王的贵友。”
他向前走了一步,眸光透过面具落在白慕的脸上,缓缓说出下一句,“鬼王自己怎么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鬼界记者:现在我们便已位于鬼界著名景点,忘川。可以看到,魂来魂往,十分热闹。下面让我们随机采访一些游魂。
鬼界记者:“这位游魂您好,耽误您一些时间,可以冒昧地问一下您是怎么死的吗。”
白慕:“被一个坑爹技能所害。”
鬼界记者:“好的,这么看来,也是一位游戏受害者,可以介绍一下是什么技能吗?”
白慕:“血线越低,伤害越高。”
鬼界记者:“听起来是一项很酷炫的技能呢,怎么会导致您的身亡呢?”
白慕:“对pvp的操作要求过高,追求高伤害意味着要极限压血条,一个不小心就挂了。”
鬼界记者:“原来如此呢,那么再来一次,您还会选择修习这项技能吗?”
白慕:“会。”
鬼界记者(睁大骷髅眼):“这是为什么呢?”
白慕:“战损美人专属技能。bking必备,值得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