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清风》青玉小鱼

3、考试

　　“下周要其中考了啊……时间过得好快。”方夕随意翻看着桌上的课程日历，感叹着。
　　“唉，我怎么觉得我还没摸到数学分析的窍门儿，就要考试了，内心好慌……”云川也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
　　“唔……”我思考了一会儿，便转身到自己的书架前，抽出了一本习题集，然后递到两人面前。
　　“这是啥？”云川问。
　　“我觉着你们俩的问题比较像，重点都是对于数学分析某几类的证明逻辑还不大熟练，所以碰到一些比较典型的问题，很容易花过多的时间去梳理那个逻辑。”我总结着，并打开了那本书，翻到其中一页，展示给她们。
　　“这本习题集我以前做过，我把一些重点值得多看几遍的题目都划出来了，应该可以帮你们熟悉这一类型的思路，后面还有一些综合性更强的题目，你们熟悉了以后可以试着做做，如果那些综合题能做的八九不离十，那考试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天哪，清尘！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吗？”方夕看着那一页页用红笔圈出来的重点，一瞬间眼里都是感动。
　　“没啦……”我解释道，“我以前也经历过你们这样的时候，然后发现这个习题集还蛮有用的，里面的解析也挺详细，我就想留给你们大概也能有些帮助。”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呀？”云川已经接过那本书，认真地翻了起来。
　　“学数学分析得经历一个过程，之前你们刚刚开始接触，能先把课上教授讲的那些基本思路记下来就不容易了，直接给你们看这个应该会觉得更辛苦。”
　　“现在嘛，一是因为你们已经感受过几个月了，在逻辑证明方面建立了一些基础，有目的地做一些针对性的题目会理解得更好一点，二是因为要考试了嘛，临时抱抱佛脚多少也能有点用。”我嘿嘿笑了几声。
　　“呜呜呜……好感动……原来这就是抱大腿的感觉。”方夕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说到这里，方夕突然捂着脸，一副不堪回首的样子，“想当初，本姑娘也曾经是一枚大腿啊……看看现在，简直物是人非……”
　　T大作为全国顶尖的学府，这里多如牛毛的大神自不必说。单是我们经济学院，自从大家入学之日起，就已经听说过无数大牛的神秘传说了：有的人斩获过好几个学科的全国奥赛金牌，有的人本科就开始跟着学校的资深教授做着专业领域的前沿科研，也有的人不仅成绩出色，还能在学校各种重大赛事和活动上崭露头角。除去这些尖子中的尖子，其他人也不甘落下风，毕竟当初大家都是经过全军万马的拼杀才来到这里的。
　　来到学校之后，同学们多少都会自报一下身世，虽然大家对于那些金光闪闪的头衔都听得有些麻木了，但是了解一下自己同学的实力依然是很有必要的。方夕曾是Q省的文科状元，在英语方面有很高天赋，尤其是听说的能力，那口音标准得跟曼哈顿土生土长得似的，都令我们羡慕不已。云川是W省文科的尖子生，对于文史类的科目尤其感兴趣，曾经也是中学里叱咤风云的人物，获奖记录无数。
　　入学以后，一直以来都是各地天之骄子的同学们内心自然也憋着一股劲儿，就算不为了拔得头筹也不能甘于人后，即便是硬着头皮也要把这些看起来无比陌生的学科攻克下来。方夕和云川这样的文科生在经济学院里虽然是少数，但也都是来自各地的响当当一号人物，初来乍到就被挫了锐气，心里大概也是有些郁闷。
　　此时此刻，眼看这宿舍里的气氛一时间越发沉重了，我赶紧接过话来：“你现在依然是大腿啊。你和云川都是。我们的英语口语和写作课我都很头疼啊，还请两位大大多指导。”
　　“英语写作那课，你的作业我看过，写的很好啊，不比文科生差。”云川说道。“不管是词汇量，用词的优美程度，还是整个文章的表达和立意，都没啥问题。而且你的分数也不低啊，高于全班平均了好嘛。”
　　“唔……”我应着。
　　“唔什么唔，”方夕此时看起来特别像一只猫，隐约有一丝要“炸毛”的倾向，“你再这么瞎谦虚，我就要自爆了！”
　　“但是我的口语真的不行啊。”我赶紧说。
　　“我觉得从写作成绩来看，你的表达肯定也没有问题。”云川继续分析，“口语这个事情吧，因为思考和表达的过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就在一瞬间，所以你说的时候，不能去思考语法，不能用中文的思维去思考，而是要从英语的表达习惯去思考，才能顺理成章地说出来。”
　　说完，云川看了看方夕。
　　方夕还是有些气鼓鼓的模样，此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有道理。”我一边听，一边开始回想自己说英语时候的思考逻辑，似乎真的是想好了中文的意思，再尝试去翻译……“怪不得我总觉得别扭，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云川看我有所回应，又继续解释着：“用英语的表达习惯去思考就像是婴儿学说话的过程，思考好了以后就自然地说出来，这个习惯没有什么逻辑可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听多说，我以前主要是靠多看美剧、找老外交流之类的。方夕应该是以前上了国际学校吧。”
　　国际学校一般是私立的，学校会请很多外教，不管什么课程都采用英语授课，因此能够全面地培养学生英语表达的能力。当然，私立学校据说学费也不便宜，远远超出公立学校的水平，特别是在大城市，一般的家庭很难承受。
　　我的思绪正飘得有点远，又被云川的一句话给拉了回来：“我觉得你好像就是平时说得太少了……所以刚开口的时候，会有点不适应？”
　　“好像是吧。”我平时是说得比较少。
　　“对了，最近我们学院不是有英语演讲练习赛吗，要不要去体验体验？”云川一旦讲到学校活动，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开始两眼放光。
　　“我……还是算了吧……”我本能地想要拒绝。从上学以来，我就很少站在灯光下讲话，大概是因为心理素质不行，我从来都对公开演讲之类的活动十分抗拒，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参加。
　　“你如果不练，怎么能提高呢？”云川继续谆谆善诱地说。
　　“我不是很喜欢公开演讲的那种场合，要是练习的话，让我去英语角跟人对话大概就是极限了吧……”我有些讪讪地。
　　“你确定……？”云川看我很为难的样子，似乎是想确认我是不是铁了心。
　　“我确定。”这回我表现得快速而坚定。
　　“这样子的吗……那很多学校里有意思的活动你都参加不了了啊。”云川看着我，眼神里一片惋惜。
　　“是的啊，我对这方面真的不在行。”我摆摆手，笑着说道。
　　“那这样吧，”好久没出声的方夕说道，“我们就在宿舍里，清尘你要是想练习口语的话，我们可以挑一段时间，最好固定下来，然后我和云川陪你说英语。怎么样？”
　　“这个方案听起来不错。”云川表示赞成。
　　“那……”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提议道：“那就每周一下午，这段时间没课，学校里的活动也不多，我们如果在宿舍自习的话，到晚饭之前，不管是学习的还是生活相关的话题，都用英语交流？”
　　“可以，就这么办！”方夕爽快地一口应道，云川也随即点了点头。
　　于是，我和两位室友们达成了高度默契。
　　考试之前的几周里，方夕和云川夜以继日地啃着数学分析以及我贡献的那本习题集，我也在帮助她们一遍一遍的推算和验证过程中，顺便让自己巩固了基础。
　　另一方面，我们如约在每周一的下午进行着封闭式的英语口语训练。一开始还有些尴尬，但是多来几次以后，在这两位英语大拿培养的交流氛围里，我很快感受到自己的口语表达有了质的提高。
　　按照云川说的方法，我总算能体会那种用英语思维去表达的感觉，哪怕是一点点，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如果以前是拄着拐走路，那现在简直就是小步快跑，而且还身如轻燕……
　　期中考很快来了，虽然这算不上特别重要的考试，但大家都是入学以来的第一次，对自己在同学里的水平还摸不清楚，不少人仍然是挺紧张的。
　　“天哪，我手心竟然出汗了。”刚走出考场，方夕就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高考我都没这么慌！”
　　“你们不知道，我考试的时候，前面有位大哥，我才答题答到一半左右，他就开始哗啦啦地翻卷子，翻过来翻过去，那音量简直就差配个唢呐了！表面上是在检查，实际上……啧啧，谁不知道是在跟我们炫耀他已经做完了。”方夕回想起最后一门考试的情景，就气不打一处来。“哼，想当初，姐姐我也是答题速度碾压一大票人，也从来没这么浮夸好嘛！这大哥什么心态！”
　　我们听完，都向方夕报以同情的眼神……
　　“我虽然没出汗，但心脏也是扑通扑通地狂跳……”云川拍着胸脯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总算考完了……”我则是感觉浑身乏力、甚至有些虚脱，恨不得立刻回宿舍去好好睡一觉。
　　T大的期中考也显露了一副培养“牲口”的架势，负责授课的各位教授明明都强调了不要过分重视考试，只是作为一个学习阶段小小的检验而已，结果还是每门课都单独找了整块的时间组织大家复习备考。
　　甚至中间有一个星期，所有课程都停下来为考试让路，最后每门课的考试组织都跟高考一样，秩序井然但也显得过于隆重。于是同学们更是拼尽全力，好像不发挥出120%的实力就对不起T大学生的名头一样。
　　“也是，考个期中考就这么累人，期末还怎么混啊。”方夕看了看我，也有些丧气地说。
　　“唉，第一学期，大家拼起来肯定都不是人。”云川说。“以后等都混成老油条了，希望咱们的日子能好过点。”
　　我对此表示不抱希望。T大的学生……真的都是些“牲口”，废寝忘食这个词，就是为他们而生的。

　　果然，考完试的第二天，就有同学开始传考试成绩了。学生们努力学习夜以继日也就算了，连老师们改卷子也都跟装了加速器似的……
　　“听说了吗，A班的方夕英语写作分数全年级第一哦。”上课之前，我们在走廊里刚准备进教室，一阵热切的讨论声已经传入了耳朵里。
　　“对对，不过那可是省状元，这分数不奇怪。”
　　“话说A班很牛啊，全年级前50他们好像占了一半，我说的是综合成绩。”
　　“我靠，这次是我们入学以来第一次公布综合排名吧，太吓人了。”
　　“A班太猛了吧，当初怎么分班的啊……”
　　讨论声还在继续，我们照旧按计划往前走，很快进了教室。
　　“啊呀，方夕来了。”有的同学眼尖，很快发现了我们。
　　“方夕恭喜啊，口语那么溜就算了，写作也那么强。”马上有同学凑过来，开始跟方夕聊了起来。
　　“这不是很自然嘛，英语好肯定就样样都厉害了，而且这学期两门英语课，这优势多大啊。”
　　“也不一定。”云川倒是搭了一句，回头偷笑着望了我一眼。
　　“……”我只能默不作声。
　　其他同学不知道其中缘由，也不再接话，而是径直找方夕取经去了。
　　“哎，你说，”趁着同学们都围着方夕打转，云川凑到了我身边，小声地问，“那个年级前50，都有谁啊？”
　　“唔……我没什么概念哎。”这个问题我平时确实没研究过。
　　“我们班总共才30多个人，如果前50有一半是我们班，那至少得有20个吧。”云川也不理会我毫无营养的回答，自顾自地开始分析起来。
　　“我估计吧，”她继续说道，“你们理科生那一拨大部分应该都进了，毕竟这学期这些课程你们还是有很明显的优势，我们这几个文科生就要看命了……唉……”
　　“但这学期不是两门英语课吗？你们也有优势的。”我应着。
　　“我们高中不学物理化学，你们高中难道不学英语吗？”云川没好气地说，“以及，我们高中虽然学数学，但是和你们学的那是一个水平吗？”
　　“这个……”我只好尴尬地笑笑。云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英语课里文理科学生之间的分数差距，显然要比数学和物理课的小很多。
　　“唉，命苦的我……”云川有些无奈，只好扶着额露出了一脸忧伤。
　　“别啊……”我试图安抚着说，“基础课到大二就结束了，后面的专业经济学课程，大家的起点都差不多的，你们就不会有劣势了。”
　　“但愿如此吧。”云川喝了口水，依然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晚饭过后，我和方夕、云川一起返回宿舍，却惊奇地发现林巧巧已经在宿舍里了。
　　平时的巧巧除了上课时间，一般多在图书馆自习或者去校外做兼职，等到回宿舍的时候通常都接近熄灯时间，所以这天我们竟然在天还没全黑的时候见到在宿舍里的巧巧，都觉得有些不习惯。巧巧倒是一如既往地很安静，似乎在电脑上认真查看着什么，见我们回来，也简单打了个招呼。
　　“今天怎么这么早？”云川先开口问道。
　　“回来看下成绩。”巧巧回答得也很简单。
　　“成绩出来了？”方夕有些吃惊。别说是她，我也吓了一跳，原来在T大考完试这么快就能查成绩了，简直一点做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嗯，登录校园网，结果已经公布了，还有每门课和综合成绩排名前50的名单。”巧巧答道，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
　　“这……”我不禁有些感慨，T大果然凶残，都到了大学还不放过我们，这是用排名激励大家奋勇向前呢。
　　“怎么样，有什么新闻吗？”方夕一时间来了兴趣，好奇地问。
　　“你，英语写作第一。”巧巧看了方夕一眼，继续用波澜不惊地语气说。
　　“这个我们上课的时候听说了。”云川接着说。
　　“嗯，”巧巧眼睛都没眨，继续说，“我们宿舍四个人，综合成绩都进前50了。”
　　巧巧虽然专业和我们不同，但是大一的基础课程大同小异，学校还是会把所有学生纳入同一个池子，极少数的专业课则是抽出来不计入总成绩的排名。
　　“？！”此话一出，我们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宿舍里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安静，大家面面相觑。
　　大概过去了一分钟以后……
　　“哇哈哈哈哈哈！大腿果然还是大腿！”方夕最先反应过来，搂着我们的肩膀，欢呼雀跃地跳了起来。
　　“真的假的……”云川还是一脸懵，好像在做梦似的。
　　“真的，还有……”巧巧竟然还没说完，看了看我们，又停顿了一下。
　　“什么什么？”方夕继续保持着高度兴奋，此时更是好奇心被提到了顶点。
　　“清尘，年级第5。”
　　……又是一阵沉默。
　　“我去……”方夕竟然有些反常地嚎叫了一声，这是她不常用到的词汇。
　　“不是吧……”云川也用一副下巴都惊掉了的表情瞪着我。
　　“……”说实话，我跟她们一样震惊……
　　方夕怎么说也是状元，我虽然高考成绩不错，也远没有这样牛X闪闪的光环，学院里顶尖人才多如牛毛，要想争得上游并不容易，而我对此也从来没有期待过。不过，大概因为本学期的主要课程正好都是我比较擅长的领域，再加上云川和方夕在英语上也给了我极大的助益，所以……
　　我们几个都还在沉静震惊之中，只有巧巧用一贯听不出起伏的音调对我说；“恭喜”。
　　“看来还有大腿中的大腿啊……”方夕感叹着。
　　“怪不得呢，”云川慢慢回过神来，继续说，“所以你给我们的那本习题集是真的有如神助啊，不然以我们这种理科方面的后进生，怎么可能进得了前50！”
　　“运气运气……大概因为这学期的课我比较熟悉……”我干巴巴地解释了两句。
　　“说什么都不管用！”方夕并不理会我的话，倒是要求道，“请客请客！考这么好不请客都说不过去了！”
　　“那你是不是也该请客啊，某单科第一名的同学？”云川看情况也趁势而上，凑到某同学旁边继续揶揄着。
　　“呃……”方夕一听，刚才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了大半，她低头思考了片刻，又说道；“那也行，我和清尘一人一半！”
　　“可以，”云川不在意地把手一挥，“那赶紧的，选个地方，我们好好去吃上一顿。巧巧你也一起。”说完还不忘拉了拉巧巧。
　　“好，你们定好时间告诉我。”连巧巧也不客气地答道。
　　……
　　唉，我那小小钱包的命运，由天不由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