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翻车之路》小野森

3、祭礼（2）

　　陈晚站在奶茶店前，天空飘起了毛毛雨，她望向对面的公交车站，想起了多年前下着暴雨的下午，周砚穿着校服，撑着透明雨伞，站在那里等公交车，眼看着就要迟到了，陈晚坐在他爸爸的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周砚，车停在了车站前，她撑了把伞跑到周砚面前叫她一起坐车去学校，周砚的眼神极不自在，陈晚不由分说拉起了她的手跑向她爸爸的车，她们那时候还不是很熟。
　　被车喇叭声惊醒的陈晚看到车里林晓然和顾琮正看着她，她迈开脚步上了车。送陈晚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林晓然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陈晚看着车窗外发呆，顾琮跟着导航认真地开车。直到车停在陈晚家门口时陈晚终于开口
　　：“今晚同学会，我会去。”
　　顾琮和林晓然同学转过来看着陈晚，陈晚深吸一口气
　　：“你们有没有周砚遗照？”
　　林晓然问道：“你要那干什么？”
　　：“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周砚，到时候你们也来吧。”
　　林晓然转了过去：“等会儿发给你。”
　　陈晚下车后，顾琮问道：“我去不合适吧…”
　　：“你想多了，这种聚会不用邀请函也可以，再说你不有周砚的邀请函么？”
　　顾琮点了点头，离同学会还有三小时。林晓然带着顾琮来到了一中门口，里面的长廊像是刚刷过漆，门口挂着“省示范高中”的牌子，襄城县第一中学几个字看起来很神圣，顾琮仰着头望着周砚曾读过的高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放学铃响了起来，林晓然指了指长廊
　　：“去那边，待会儿会很挤。”
　　校门逐渐打开，穿着黑白校服的学生陆续走了出来，三三两两勾肩搭背，青涩的面庞，顾琮坐在廊下眯着眼睛叹道
　　：“真好啊，永远有人十七岁。”
　　林晓然双手插兜：“能不能别像个猥琐大叔一样。”
　　顾琮盯着骑电动车从停车场出来的学生：“你们以前也是这样吗？”
　　：“哪来的这条件，有辆自行车都不错了。”
　　：“你跟周砚放学都是一起走吗？”
　　林晓然看着学生的背影发呆，随后摇了摇头：“不是，怎么说呢，该说她真的是一个无法将就的人吗。”
　　顾琮看了眼林晓然，又将目光投向校门里的教学楼。
　　：“周砚以前说她觉得从教室到校门的距离很长，像是走了一个世纪。”
　　：“学校看着也没有特别大啊。”
　　：“是，虽然教室是在最里边的一栋楼上，但也没那么长。”
　　顾琮点了点头不说话，逐渐有学生吃完晚饭在过道里背书了，顾琮笑道：“我说，在这样的学校应该压力很大吧。”
　　林晓然瞥了眼教学楼：“大家都很努力，只是很多时候不是所有的拼尽全力都有回应。”
　　顾琮也赞同：“还真是这样，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很无奈。”
　　天色渐晚，四月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顾琮突然心头一阵压抑，公交车从校门口经过，明明一切素未谋面却似曾相识。
　　：“走吧。”
　　林晓然站了起来，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得到解救了吗？”
　　校园被此起彼伏的读书声环绕，声势浩大，望着昏黄灯光下来来回回背书的学生，她在心里回答了周砚。
　　赶到同学会地点后，林晓然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刚刚好，顾琮看着酒店的招牌，念道：“道然？好奇怪的名字。”
　　林晓然经过顾琮径自走了进去：“这是他们的根据地。”
　　进了大厅，林晓然看了看四周，陈晚还没来。她们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等陈晚的时间里，林晓然认出了好几个人，她们虽变了模样，但有些东西却一成不变。似乎没人认出林晓然来，他们对林晓然的印象还停留在一头短发，男生性格，活脱脱一个假小子。如今她长发披肩，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知性。捕捉到陈晚的身影后林晓然站了起来，她和顾琮都愣在原地，面前的人穿着黑色连衣裙，踩着高跟鞋，手里握着黑色的手包，浓妆掩盖了哭肿的眼睛。下午没仔细看陈晚，林晓然又开始走神，她记得陈晚高中时是个微胖的女生，个头不高，沉默寡言。当她认真打量面前的人时才发现所有人都变了，人都是会变的。
　　陈晚走了过来，看着两人：“走吧。”
　　她们坐着电梯上了六楼。走进宴会厅后，顾琮环顾四周感叹道
　　：“这么多人？你们一整届都来了啊？”
　　陈晚和林晓然不以为然，这些都在她们预料之中。大厅里灯光明亮，所有人举着酒杯交谈着，拥抱，喜极而泣，场面十分感人。陈晚走到桌前拿起一杯鸡尾酒一饮而尽，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半遮住的眼睛若隐若现衬着深红的唇，顾琮不明所以地问道
　　：“她不会是刺激过度了吧…”
　　林晓然心里没谱：“先等等看吧。”
　　过了一会儿陈晚把头发捋了过去，径直朝主持台走去，此时，傅乐正对着立麦讲话，看到陈晚后她先从头到脚扫视着，而后盯着陈晚的脸许久才认出来，露出她的代表性笑容
　　：“陈晚！我都没认出你，咱们都多久没见了。”
　　陈晚挤出一个笑凑近傅乐：“过会儿我们再聊，我有几句话要跟大家说。”
　　傅乐愣了一下，看着陈晚：“你真的变了好多。”随后笑着说
　　：“大家安静一下，让我们班的陈晚跟大家说几句。”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转过来看着主持台，林晓然和顾琮也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傅乐将位置让给陈晚，陈晚站在立麦前环视宴会厅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晚，是襄城一中四十二届五班的借读生。”
　　傅乐坐在不远处笑容逐渐凝固，一旁的靳佳玮放下酒杯问道
　　：“这怎么个意思啊？”
　　话音刚落，主持台后的ppt上出现了一张黑白照片，会场里一片哗然，傅乐和靳佳玮捂住嘴巴怔怔地看着，照片里的人面无表情，刘海分到了两边，病色难掩冷艳的五官。
　　：“我想在座的不认识她的大有人在，但她的名字你们一定不陌生，她叫周砚。”
　　底下议论纷纷，陈晚抓了抓侧身的裙子：“几天前她自杀了。”
　　宴会厅内霎然无声，他们后知后觉这是遗照。顾琮和林晓然屏息凝神地看着，一时间场面混乱
　　：“你们或许已经忘了这个名字，或许你们并不关心她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死，但是我想知道，我也想让你们知道。”
　　ppt上又出现了一张照片，陈晚将上面的字体放大
　　：“这是十年前襄城一中贴吧里的帖子。”
　　：“相信你们大多数人是在这里认识周砚的，帖子里提到的总共有四个人，有三个是我们班的，其中乔十一半年前得胃癌死了。”
　　：“我想让你们重新再看这段话，我想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现在依旧能直视阳光吗？”
　　：“我做一个假设，先不管她的死因，假如她就是因为校园暴力自杀的，你们是什么想法，我相信一定会有人说她脆弱，说她矫情，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至于吗，不就是一个帖子吗…今天，不论她为什么，事已至此，谁都别想置身事外，你们对她投向的每一道目光，都是犯罪。”
　　：“说什么犯罪，这不是事实吗？”
　　一个带有嘲讽意味的男声传了出来。所有人都开始议论：“对啊，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无风不起浪，是她自己不检点，败坏学校名声，啧啧…这种事还好意思拿出来说，有什么好洗白的。”
　　林晓然和顾琮听了一耳朵，顾琮站起来要去跟他们理论，被林晓然拦了下来。陈晚目光落到了傅乐身上
　　：“发帖人是谁，参与撰写的人是谁我都知道，我无法对你们做什么但是我想让你们知道，不经意间说出的话，一闪而过的想法，都是杀死一个人的证据。”
　　：“如今两位当事人都不在人世了，事实是怎样的也无从考究，但是，无论怎样，她被校园暴力是不争的事实，你们可以装瞎，可以继续沉浸在自己崇高的世界里，可以肆意对他人评头论足，可以出去骄傲地说自己是襄城一中毕业的，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你们曾经是施暴者。你们看校园暴力的电影哭成狗，为那些受害者义愤填膺，只要内心足够麻木你就记不起来还有人因为你的目光，你的一句话活在地狱里，就算你们看上一千部一万部电影，阅过无数条新闻，只要你还自以为是，这个世界就永远不会改变。”
　　陈晚从包里拿出白色信封：“我本来就不是一中的学生，所以不要再给我寄这种东西。还有，给襄城一中抹黑的不是周砚，是你们。”
　　说完她三两下撕了信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出宴会厅，顾琮和林晓然跟了出去，陈晚攥着包等在电梯口，牙齿不停地颤抖，双腿发软，她无力地蹲了下来，身后的冷气吹得后颈发凉，突然她被一只手搀了起来，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没有变，时过境迁，岁月对他格外宽容，他的容貌依旧没什么变化，气色很好，看起来比以前还要阳光，依旧少年感十足。看着黎桐的样子她好像有点理解周砚了，陈晚快速擦了擦眼泪，电梯似乎还没来，她扭头朝楼梯间走去
　　：“周砚她…”
　　陈晚背对着黎桐停下脚步
　　：“是真的吗？”
　　陈晚觉得头重脚轻，她只想离开
　　：“遗照都放出来了，你觉得是开玩笑吗？”
　　：“我能去看看她吗？”
　　陈晚转过来看着黎桐：“她不想见你。”
　　林晓然和顾琮站在厕所门后，顾琮小声问道：“这不会就是周砚遗书里提到的那个人吧？”
　　林晓然轻轻点头，两人继续观察。
　　黎桐有些无措，陈晚本想转身离开，还是忍不住说：“她是被自己的执念杀死的。”
　　电梯门开了，陈晚走后，黎桐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离开。林晓然靠在门上，此刻她们没有一人内心是平静的。顾琮半晌开口
　　：“我错了，她比我承受的痛苦更多。”
　　林晓然抬头对着天花板长叹：“周砚可真是个烦人精。”
　　：“还是个大笨蛋。”顾琮说。
　　：“故事很长，杂乱无章。 ”洗手间的感应灯灭了，顾琮看不清林晓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