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开》括号笑

2、梧桐花开

　　2008年的夏天，九点钟的阳光刺得让人睁不开眼。
　　颜梧抬头看了看金灿灿的南中门面，微眯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拖起行李箱抬步走了进去。
　　学校说大也不大，进去右拐就看到很多穿着校服的人在上楼梯，其中夹杂着一些没穿校服的。

　　颜梧知道，今天只有初三开学，穿校服的是初中都在这个学校读的，没穿校服的，包括她，还有前面的，扶着人进去的、被人扶着进去右脚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的男同学们，都是今年复读的转校生。

　　扶着人的那两位，嘴上催着说快点走，也不忘帮忙扶着中间兄弟，中间那位反倒一脸云淡风轻，抬手捋了捋头发，慢悠悠地吐了句急什么。

　　颜梧看了眼中间那位的后脑勺，阳光照到他头上是一种暖色调，还有几根头发似乎在回应着他一蹦一跳的动作，也在一起一落。
　　像是，一把鸡毛掸子被扬起来很抖擞的样子。

　　她在后面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很犹豫，楼梯挺窄，本想超过他们前面走，不打招呼又觉得显得冷漠，以后在班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在她看到左手边还有一条稍显破旧的楼梯，毫不犹豫拐弯上了那条楼梯。

　　只是没想到这条楼梯是通往食堂的，南中竟然把教学楼，食堂还有宿舍连在一起，果真是三点一线。颜梧还得拐过整个食堂才回到教学楼。
　　复读班是整个年级最后一个班，12班，排在走廊的最末。

　　颜梧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瞥了眼，里面已经快坐满了人。
　　教室里面的人看到又有新人进来，骚动声更大。

　　颜梧能感觉到许多视线在一瞬间投在了她身上，她下意识低了低头。

　　后来佟爱璇有跟她提过原因，那时候是因为颜梧突然出现在门口，个子不高，却长发飘飘，一双眼睛眨啊眨，像是在试探新的世界，莫名让人有一种保护欲。

　　余光看到讲台上有人迎着她走了出来，是班主任郭韬。昨天来学校领资料看到的。

　　“颜同学，把行李放门口进来，先随便找个位置坐着。”
　　颜梧应好，走进教室看到中间第一排还有个空位就坐了下去，也没管后面还有没有位置。
　　挺好的。
　　第一排。
　　她觉得。

　　抬头看了眼讲台，墙上的投影仪在播放今年奥运会的比赛项目，班主任在清点实到人数。颜梧感觉到旁边有视线在看着她，转过头来同桌刚好在看着她，好漂亮的女孩子，眼睛好大，颜梧心想。
　　同桌笑着跟她说：“你好啊，我叫郑佳琳，你呢？”
　　礼尚往来，颜梧也笑着礼貌回应。

　　她听到后边同学也在自我介绍。
　　颜梧以为，今天过来会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景象，可能不至于死气沉沉，也应该是一片寂静，怎么也没想到班上就跟新学期开学一样，热闹烘烘的。

　　她一直以为过来复读会很羞愧。
　　毕竟别人都去上高中了。
　　复读生要有复读生的自觉。
　　至少家里的亲戚是这么跟她说的。

　　后面陆续还有几位同学进来。
　　班主任见人数差不多了，就开始讲话：“同学们，欢迎来到南中，我是12班的班主任，郭韬，你们可以叫我郭老师，也可以叫我韬哥。”
　　话还没说完，坐在后面的男生开始附和叫着一声一声的韬哥好。
　　班上哄笑，这直接决定了韬哥在班上的称呼。

　　郭韬老师笑起来像个刚出社会的小青年，继续说着还没说出的话，简单介绍了学校的各种情况，接着开了个小小的动员会。简而言之就是不抛弃不放弃，坚持到底就是胜利。颜梧再看了看班主任，明明看着年纪不大，说的话倒是带着点老成。
　　韬哥讲完该讲的话，吩咐大家先自习，说是待会有后勤部老师过来量校服尺码就自个儿出去忙事情。
　　班上又恢复原样，讲话的继续讲话，看比赛的继续讨论比赛。

　　过了一会，真的有老师进来量尺码。可能是人手不够，刚好是班上的体育老师过来测量。老师中气十足，嗓门又大。
　　幸好是教体育的，颜梧觉得自己坐在第一排都要被震飞了。
　　颜梧还沉浸在体育老师磅礴的气势里，听到这位男高音是在叫自己的时候真的愣住了。

　　颜梧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
　　“就是你，拿着笔上来。“体育老师指着她上讲台。
　　坐在第一排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受到各科老师的“照拂”。
　　颜梧上去，听着老师的话，原来是叫她帮忙念名单上同学的名字上来量尺码。
　　还要备注尺码。
　　合着老师您是来看同学们长多高是吧。
　　颜梧懂体育老师的“通病”，没想到连名字也不想念。
　　她开始叫第一个人，“陈灿白。”
　　当然她的音量在体育老师看来太小了。
　　体育老师重复她的话。
　　班上坐在中间组后面的一个高瘦男生喊了声到，长腿几步就走了上来。
　　就是没想到他比体育老师还高，体育老师报了他的尺码示意颜梧记下，不忘对陈灿白说：“你不用再长了，再长我就当不成你老师了。”
　　陈灿白回他，“老师，那我当你老师呗。”
　　体育老师作势要打他。
　　全班哄堂大笑。

　　颜梧嘴角微扬，继续叫着名字。
　　她的音量不大不小，只要教室足够安静，后面一排的都能听到。
　　班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叫名字的时候都安静了下来。
　　量尺码进行的很顺利。
　　到了字母T开头的名字，颜梧有点惊讶，姓佟的名字起码有六七个。
　　“佟爱璇。”
　　是个长发飘飘的高个女生。

　　“佟沐朝。”
　　是那个扶着人进来的其中一个男生。

　　颜梧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
　　佟沐朝还站在他的位置上，对着老师说道：“老师，我们三个能一起上吗？”
　　边指着旁边坐在靠教室门口的两个男生。

　　体育老师还以为量个尺码是要来干架。
　　当看到那两个男生搀扶着另一个男生上台，老师看着他裹着纱布的脚，问道，“同学你干什么人生大事去了？”

　　那位男生笑了一下，表情淡淡的：“打球崴到了。”
　　老师向他比了个赞的手势，一股脑报了他们三个人的尺码，就打算让他们下去。

　　轮到颜梧手忙脚乱：“老师等等，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体育老师恍然，叫住他们报名字。

　　“佟沐朝。”
　　“佟子阳。”
　　中间那个脚伤的：“佟嘉树。”

　　颜梧连忙在表上找名字。
　　幸好那三个同学身高体型都差不多，是一个码。
　　尤其中间那个少年，干干净净，眉眼清晰，长相还很不错。
　　颜梧在讲台上都能听到大家的窃窃私语。

　　体育老师在旁边不忘说话：“感情你们是一个家族来上学啊。”
　　于是佟氏家族就在年纪级上传开了。
　　复读班，同姓，人多，男的帅女的美。
　　很有标识。

　　颜梧数了数，不止六七个，总共是八个。
　　念到自己的时候，颜梧觉得这份工作终于要完成了。

　　佟嘉树本来还在闭目养神，听到女生念了个发音为颜梧的名字，抬了下头，就看到台上女生在跟老师解释这是她自己。
　　刚刚他在讲台上停留的时间挺久，能注意到女生认真的侧颜，顺着手臂下来隐隐约约看到有一小块暗黄的类似胎记的形状。她手捏着笔，似乎有一丝小紧张，在表上寻找着他们三个的名字。

　　体育老师不愧是男高音，重复她的名字，这下全班都知道她叫颜梧。

　　颜梧，哪个颜，哪个梧。

　　复读班的人数足足有五十个。同学来自榕城的各个地方。
　　结束之后，体育老师记得她的名字：“谢谢啊颜同学。”
　　交代大家下周拿到校服就要穿上，就走人了。

　　颜梧回到座位，想起刚刚那三个男同学，尤其是佟嘉树这个名字，怎么感觉跟她的名字有着似有似无的联系。还在想着，班主任就进来了，组织大家去宿舍放行李。

　　南中这个学校真的很特别，他们可以直接从三楼楼梯口通到食堂，再通到宿舍楼的三楼。只管上楼不用下楼。

　　颜梧刚刚还没到教室就发现了，这会儿倒淡定了许多。班上其他同学不知道的，都在感叹这个学校的神奇构造。
　　也就其他班已经穿着校服的同学见怪不怪了。
　　宿舍楼分有男生楼女生楼。食堂的左边通道是男生楼，右边通道是女生楼。
　　颜梧想，这个学校应该贯彻男左女右的原则吧。
　　好像刚刚排队上楼也是男左女右。

　　颜梧这个班的女孩都集中在七楼，大部分男生已经开始帮女生搬行李。
　　她的行李不多也不重，一把拎起行李就想往上走。

　　“哎颜同学，用不用帮忙啊？”
　　颜梧回过头，是刚刚名单是第一个男生，陈灿白。
　　他跟体育老师的互动挺让人印象深刻。

　　颜梧空出一只手摆了摆，跟他道谢：“谢谢你，但我自己可以。”
　　“好的。”陈灿白对她笑了笑，就去问其他女生。
　　挺热情的一个男生。

　　颜梧继续往上走，不由得想起班上那个缠着纱布的男生，刚刚听到男生说他们住六楼，那他是不是还要蹦着上去。

　　想着想着就到了七楼，她找到711这个宿舍进去，是四张上下铺，八个女生刚好都来齐了。
　　颜梧发现上铺刚好是她的同桌。那个眼睛大大的女孩。

　　宿舍的人在讨论着今天印象深刻的同学，不出意料，颜梧听到了陈灿白的名字，当然还有人数庞大的佟氏家族。她才发现，这个宿舍姓佟的女孩有两个，一个佟爱璇，一个佟惠凌。

　　原来她们那个地方的人都姓佟，佟爱璇说她也只认识佟嘉树他们三个，其他人都不认识，到了宿舍才认识佟惠凌。
　　宿舍另一个女生提起了佟嘉树以及他的脚伤，佟爱璇表示无奈，果然帅哥到哪都是引人注意的。

　　“佟嘉树这个人，在我们之前的初中是人尽皆知，成绩不错，长得也不错，性格也不错，球打的不错，挺多女生喜欢的，他的脚伤就是初三的时候打球赛崴到的。”
　　这四个连在一起的不错勾得女孩们好奇心更强。

　　佟爱璇满足大家的好奇心继续说道：“他这一崴直接初三整个下学期都没来上课，中考可能考得不怎样，这不就让家里人叫来南中了。”
　　原来是这样。
　　“那他伤得很严重吗，怎么还没好啊？”
　　“应该快好了吧，我也不清楚。”
　　颜梧能够从大家的脸上看到对一个英俊少年的惋惜。

　　男生宿舍这边，佟氏家族都在一个宿舍，天气热，佟嘉树嫌弃一堆男生的汗味，还去冲了个澡。
　　佟子阳骂他矫情。
　　佟嘉树没办法，他还没试过住宿舍。
　　而且这破学校，还没有空调。
　　他真的是嫌弃。
　　佟子阳对他无语，明明教学楼、宿舍楼刚刚翻新，这学校哪里破了。

　　晚上回到宿舍颜梧跑到阳台给妈妈打电话，陈慧如问了几句关于学校的情况，颜梧刚想回答就听到那边手机被颜梧爸爸拿了，颜荣开口就对她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过好这一年，记住，你只有这一年时间。”
　　那边传来妈妈对爸爸的斥责，陈慧如拿过手机试图安慰她。
　　颜梧知道爸爸的意思。

　　她拿着手机，回想起中考查分那几天，分数很糟，爸爸很失望，不打算让她继续读。
　　他说，女孩子没必要读那么多书。
　　妈妈不忍心，问她要不要读书，颜梧从来没有这么坚定地说要。家里人就去打听，经过别人推荐让她来南中。
　　颜梧在踏进这所学校的门口时，耳边回响着颜荣说过的那句话。
　　“一年时间，一定要考好，不然，就不用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