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邻居 ...
-
晨光微曦，朝霞绵延千里，远离都市的乡村田野里传来几声鸟鸣，有几只鸟在田里觅食，听见人声，便扑棱着翅膀飞到枝头上。高鸣几声，警示仍在田垄上捉虫的伙伴。
不过早晨五点刚过，老远就能听见玩笑的声音。再走近些，就能在田里看见起起伏伏的身影。多是些半百后的中老年人。
时间尚早，小孩自是不愿起来的。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还在床上的林渊。
“嗯——”大家差不多忙完第一轮，打算坐下来休息吃些早餐的时候，林渊才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慢慢坐起来发了会儿呆。
迷迷瞪瞪地趿拉着拖鞋走去洗手间，一边刷牙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地里的活：昨天就把要卖的土豆都收完了，接下来这两天.....就不干别的，上田里头去溜两回土豆，把田清了就行，再倒点肥进去养养地。
悠悠哉哉地洗漱完，林渊慢慢地走到养鸡的院子里，掏出装着糠的袋子，拿个大盆装了些糠，和上水，倒进给鸡用的食槽。不需要叫，那些鸡就赶紧跑过来吃。有几只比较挑嘴的，就站在一边观望。没看见想吃的，就踱到一边刨坑窝着。
林渊想了想，还是到前面的菜园子里揪了几片菜叶子放进去。果然，就看见刚才还窝着的鸡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啄菜叶子。
喂完鸡，再往池塘里头的丢几颗鱼食。笑看着鱼儿争食，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嗯？这是有人要搬过来？”看着隔不远处有人搬着家具进去，还把一些被褥拿出来晒。就是这进进出出的人看着不大像主人家的，倒有些像是请来的清洁工。
可能是大户人家回乡整理老宅子吧。
耸耸肩，拿起五齿的耙子和小锄头就往自己的那片田走去。哼着不着调的曲儿，显得格外的轻松自在，半点不像是争着时令的种田人。
“哟，圆圆来啦。今天可起晚了呀！”刘婶看见这小子慢腾腾地走过来，忍不住调笑两句。
这个林渊，听说可是读完了名牌大学的，老林家可就盼着这个外孙出人头地呢。结果这刚毕业没一年的功夫就跑回来，说是要回来种地，还说城里没有农村好。怕是读书读傻了，这农村怎么比得上那个大城市的豪华呀！再说，干啥不比种地出息啊！老林也是，就这么任由这好好一个大学生回来种地。唉.......可惜了。
林渊没理会这些异样的眼光和耳边的闲言碎语。这些东西打他回来到现在，将近三个月了，就没少在他身边出现。一开始还去哪儿都被人盯着劝两句回城里工作，后来看他慢慢做农活做上手了，也就没什么人来劝了。只偶尔还会被人拿来当茶余饭后的笑料。
但那又怎样，总归影响不到自己，爱说便说去吧。
“刘婶早啊！今儿没起晚，土豆快起完了，这两天偷个闲，溜一溜土豆。”
“你动作倒是快。给没给自己留两茬过冬？别看今年土豆卖得好就全卖了，到时候自己想吃再去买不就亏了吗！”
“留了。我也爱吃土豆啊!全卖给别人，我心疼的咧！”
“就你小子贫，快忙去吧，一会儿太阳大了，汗津津的，不好干活。”
随意挥了挥手，就走到之前起土豆的地方，用耙子细细地翻地，找遗留的土豆。
一般来说，第一次溜土豆就得用齿疏的耙子，不容易耙坏那些比较大的。虽然自己吃也不讲究什么卖相的问题，但看着上边耙子留下的眼总归不太舒服，而且耙坏了也存放不了多久。第二次溜土豆，就可以用九齿那种齿密的耙子，这样比较好找那些容易被遗漏的小个的土豆。
林渊对自己喜欢的事特别有耐心。从小看着外婆种地，就爱在旁边帮忙。溜土豆是他小时候最开心的事，就像在一片土地里找被人藏下的宝藏。所以，他溜土豆的地，一般一次就够。干干净净的。
林渊没人帮着干活，跟一群大爷大妈也聊不下去。自己一个人慢慢的干活，累了就坐在铺好的地上休息，静静地听大家伙说说村里的八卦。
哪家的孩子昨儿个把谁家的玻璃给砸了，让爸妈给揍了一顿，哭得在村口都能听见；哪家的姑娘从外面带回来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回家见父母准备谈一谈婚姻大事。乡里八卦都是些身边的小事，不精彩，却总能拿出来说道说道 ，大家伙乐一乐倒也无可厚非。
“圆圆，你隔壁那栋宅子是不是要住人了？还是原先那户人家吗？”临近菜地里头的胖姨闲着个话头，忍不住找人叨叨。
“好像是有，看见有人整理东西呢。”
“我跟你说，我可听说了，那可是个公子哥儿。”
“公子哥儿？”怎么到乡下来了？
“是啊，听他们说，那个车足足五六辆呢！你不知道吧，几十年前那户里头还住着人呢。就是他儿子出去打工，结果跟人跑去出海，直接在城里发了！喏，就把一家人都接到城里头住去了。这都快三十年了，人都没回来过，就在城里头享福呢！”
说着，就忍不住过来扒拉一下林渊。
“我可跟你说，这人家家庭跟咱们这些可不能比。你住人隔壁，可得小心些，别冒犯了人家！不然，就这些收入也不够赔啊！”又拍了两下，示意他机灵点。
话虽然不中听，但到底出于好意，林渊还是认真应了，“我知道的，胖姨。”
胖姨看他心里有数，倒也没再说什么。闲聊了几句家长里短，抱怨家里的小孙子不听话，不爱喝牛奶就把牛奶撒在了地上。林渊就笑着听，给她出主意，让她做点奶糕，指不定就吃了。
没聊多久，看见其他人陆陆续续地拿起家伙工具，也跟着截住了话头，开始干活。
这地界怎么说也是北方，又过了秋分。白天时间眼看着长，太阳到底没那么晒人了。林渊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凉意。看了看天，日头才刚开始西下。但是据老人说，这一旦过了秋分，看着还早的天一下子就黑了。
林渊绑好那两袋子土豆，打算上旁边那几茬土豆起几棵，顺便带回地窖里放好。
刚起身，就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不远的小道上看着这边。
穿着一身白，明明还不算凉的天气，他却已经披上了一件比较厚的针织外套。山里吹过的些许凉风拂动他被夕阳余晖覆盖着的发。虽看不清容貌，但那般独立于世的气质和颀长的身材，让人觉得，这人的容貌一定不差。
林渊笑笑，没放在心上。
这边虽然是个山村，但胜在环境好。距离城市也不是很远。所以周末的时候，总能看见那么一些人过来这边爬山或者采风。村里人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不会特意去招呼。游客也不会过来打扰本地人的生活。
这个人，大概也是过来采风的吧。
日暮西山，还有些许余晖映照着田野。不断递换颜色的晚霞美得惊人。林渊看着看着就呆了。哪怕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总是被这里不加人工修饰的美景给惊艳到。这种在大城市里头很难看到的风景，常常成为林渊呆在这里的一种心灵抚慰。
回来的时候注意了一下旁边那间宅子，已经亮了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住进去。要是有，改天得上门走走，打个招呼，认识一下新邻居，让他（她）感受一下乡下的热情。
一扭头，就看见自家那条傻狗叼着条鱼屁颠屁颠地跑回来。
自从来了乡下，林渊就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再也不用天天全副武装地去遛狗了！
村里头有山有水有河流，地大宽敞。这狗子有地儿撒欢了，就一天到晚地往河里山里钻，精力发泄完了以后，回来基本都是一身脏。所幸这地方的人都比较善良，不用担心它会被人打或者逮去做狗肉煲。
“大白，把鱼放盆里，一会儿给你做鱼。”转身掏出俩土豆，又去菜地里扒拉棵白菜。
菜地近就是好，想吃了随时随地可以去摘。
等他回来，大白已经自己叼着沐浴露，在洗浴房里头等着了。
“大白，你瞅瞅，你这下一次河就搞得淤泥糊了一身。你说说你一只狗，天天逮着人家小鱼小虾不放，搞得不安生，你图啥。隔壁大爷家的猫都没你这么会抓鱼……”一边任劳任怨地给大白搓毛毛，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看着大白傻乎乎的笑，气不打一处来，又被它蹭着颈侧逗笑了。养啥不好，养条惯会撒娇的狗，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
早八点，田里已经很热闹。老人小孩都在。这样的时节，大家一怕田里的作物起晚了卖不到好价钱；二怕赶不上种上新的作物；三怕山里头的小动物提前准备储粮过冬，进来嚯嚯这些菜。
周末大多是一家老小一块儿在田里忙活。小孩子调皮好动，耐不住枯燥，经常跑到旁边的小山坡上玩。过一会儿，被家里人吼两嗓子，不情不愿地回来帮忙，周而复始。
林渊的土豆起得比别人早了两天，这两天也就闲一点。大白今天也没有上哪儿疯，就在田里帮忙刨坑，搞得两个爪子全是泥。林渊看不过去，就把它往外赶。
“大白！你给我走！这坑让你给刨的，我都不知道哪里溜了哪里没溜。走走走，别在我面前烦我。”怒气冲冲地赶大白走，却被大白一把扑倒在田里，舔了两下。趁他没反应过来，赶紧撒丫子跑了。
“大白！你给我回来！我马上炖了你做狗肉煲！”看着跑没影了的大白，真是，当初为什么要养这么不省心的狗！
回头看看一片狼藉的地，认命地按着之前的规划，把沟稍微整理出来一点，用九齿钉耙把之前翻过的地重新划拉了一遍。确定没有被大白盘进去的土豆之后，再拿起小铲子小锄头去溜新一垄。
这么一折腾，活没怎么干，肚子倒是还是唱起了空城计。
看看太阳，都快正午了，这田里也不剩下几个人忙活，都在收拾东西回家，填饱肚子，下午再战。
“圆圆，还没回去呢？”
“哎！这就回了，拿点东西回。”
林渊也打算收拾好东西回家吃饭，但是左看右看也看不见家里那只傻狗，又不想像大家伙儿一样喊，只能把东西放在家门口，然后再跑出去找。按理说，大白记吃的比谁都清楚，不应该这个点儿了还没着家。
顺着大白爱去的地方找，结果走到小道上，就看见一个人蹲着摸自家大白的头，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喂它，大白的尾巴都快摇成电风扇了还想着往人家身上凑。
“大白！”怕出事，赶紧跑上去护住大白。一双圆眼直瞪瞪的看着那人。
“别误会，这是我从家里带的牛肉干，没有放别的。”祁清摊开手给他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林渊没理，赶紧抱住大白的头看看，发现这狗子不仅活蹦乱跳的，还肖想人手里的肉干。敷衍地蹭了两下林渊，又巴巴地往人家牛肉干上凑。
“我是缺你狗粮了，断你零食了，还是河里的小鱼小虾被你祸害得不够？嗯？看见肉就往人身上凑。”又站起身对着祁清道歉“不好意思，我太急了。”
认真瞅瞅眼前人的相貌，才发现，这个人长的很好看。线条分明的五官，没有血色的脸上显出几分病气。一双狭长的眼，不笑大概有几分洞悉的认真，此时带笑却似含了几分情。不会过于轻佻热烈，也不会让人觉得受到了轻视。
疏离且礼貌。
只是……这个人从来没在乡下见过。难不成……是过来旅游的？或者蔬菜批发的？
“不碍事的，是我擅自投食在先，让你误会了。应当是我说声抱歉才是。”
啊，声音也好听。
祁清将手里的肉干递给林渊，“我看它吃得挺开心的，要不你来拿着给它吃吧。”
“这……谢谢！”刚接到手大白就蹭上来一口叼住。
“你出息呢大白？！赶紧吃，吃完了回家吃饭去。”跟旁边的人道了谢再道了别就抱着大白回去了。
祁清看得好笑，这主宠两个倒是一对活宝。
有了中午的事，下午大白就被林渊拘在身边哪也去不了，只能乖乖地跟在林渊屁股后面打转。
显然林渊已经有了充分应对大白撒娇的办法。大白无聊上来蹭蹭，他就回应着抱一下，摸摸它的小耳朵，或者让它给自己把水叼过来。
这样子磨磨蹭蹭地干活，一下午也就只堪堪把土豆溜完。几乎都是在跟大白玩。
隔壁几个比较熟悉的邻居，也时不时过来逗逗大白，还都打趣他：“圆圆，你这是带大白来耽误大家干活的啊！”
林渊也很无奈，大白长得太毛茸茸了，刚过来的时候几乎就被大家摸了个遍。性子也好，很会撒娇，大家看见大白都会拿点东西去逗它，没多久俨然就是一只“村红狗”。
也幸好，大白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主，在别人手底下呆不住，没腻多久就跑出去玩，这才免于被人挼秃的悲剧。
日暮将至，陪着林渊干了一下午的活，大白烦倒是不烦，就是饿得不行了，咬着林渊的裤腿使劲儿往家里拖。好几回林渊被它拽了个趔趄，只好收拾好东西跟着它回家。
看到旁边的宅子前站了个人看落日，林渊还没有反应过来是谁，大白倒是直接跑上去蹭。
看见大白这么亲昵地黏糊一个人，林渊想，除了家里人，也只有今天在道上的那个人才会让大白这么粘着。
眼看着大白就要凑上去闻人的手，就把大白赶回家吃饭了，自己凑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小哥哥，你是刚搬来的邻居？”
祁清看清面前的人，也回了个笑，“是很巧。”伸出手“祁清，祁连山的祁，清楚的清。以后劳烦多照顾了。”
“林渊，双木林，深渊的渊。也请你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邻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