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残雪》故连梦

1、果子

　　绿叶飘摇，慢慢悠悠的落下，青黄色的叶脉着地，路边的石子沙沙作响。旁边便是一条小溪，清澈见底，倒映着两岸的树影。
　　一个少女站在河边，手持鱼竿，长长的鱼线入水，荡起一圈圈的水波，向远处扩散，逐渐变淡了。
　　那个少女平静的盯着那一圈圈波纹，明晰的指节握着鱼竿，手指微弯，勾出漂亮的弧度，她身着浅蓝色的长衫，衣摆下面一排盘扣，墨黑的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大概是风的寒凉，她的肤色略显苍白，与一头墨发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未显懈怠之色，碧蓝的水倒映在她的眼中，眼波流动，一池的水，美得如梦似幻。
　　鱼竿微微抖动，鱼线绷直，有鱼！她心下一喜，双手握紧鱼竿，淡红色的唇上扬，双手蓄力，猛地向上一拉，水花四溅，只听“啪”的一声
　　……鱼线断了
　　她张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偏头看着鱼竿，怎么就、就断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这里总是凉爽的，因为有树，大片大片的绿浪摇曳，不时还有风吹过，淡淡的树叶香和青草香，沁人心脾，那少女随便找了块大石头，仰头躺下，本想在这吃烤鱼，有树枝，有火折子，再不济钻木取火也行，就缺鱼了。
　　她可惜了一番，仰着头，把手枕在脑后，看蓝天，茂密的叶挡住了那无边无际的蓝，只在叶缝中透出些许，她去找了些小野果，用绿色的叶子托着，躺在石头上，眯着眼睛吃果子。
　　酸涩在舌尖扩散，果子没熟，虽然是小红果，却没有半分甜，她边吃边扔，小红果咕噜咕噜的翻滚，不知翻滚到何处停下。
　　那少女吃着，闭眼冥思，天地间只有自然的声音，心境一片澄澈，所有的情感仿佛都放空了，只剩下她自己。
　　她在这山中生活了许久，每日伴着清风入眠，一眨眼，便是另一个清晨了。一天就过去了。她闲的不能再闲了。
　　“对了，”她忽然坐起，小红果子随她的动作掉到地下，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脸上显出些笑意，“宋逐啊。”
　　宋逐是师父从山外带回来的，是被遗弃的孩子，师父遇见他，觉得有缘，便带回山中，算是与她一起长大的，山中每天无趣得很，她去找他聊天闲扯，煮茶吃饭，他也不介意，总是温温和和的，脸上带笑唤她
　　“沉玉。”
　　他的声音总是分外的好听，流水一样，撞击到光滑的石面，用这样的嗓音去唤她的名字，“沉玉”两个字也变得温柔和煦。就像这时的阳关。
　　她想了一会儿，笑笑，不再言语。
　　***
　　沉玉又去摘了些小红果子，用衣服兜着，红色的果子，一个个鲜艳的挂在枝头，碧绿的叶子掩盖着它们，投下阴影，叶子随风而动。
　　她没再赏景，仰头去寻找，摘的太急了，带下几片树叶。
　　鸟鸣阵阵，在树林里回响，清脆的声音直敲在人心底，让人忘记了孤独与不自在，只想沉醉于此。
　　沉玉慢慢悠悠的走，恍入无人之境，穿过几条小路，路边都是树和花，终于走到了家门前，她轻车熟路的走进去，是竹舍，外面环绕着篱笆，牵牛花的茎叶环绕在上面，花香弥漫。
　　“宋逐？”她唤了一声，走进了门。
　　里面确实有人，坐在书案旁，听见了声音，抬起眼来看她。
　　沉玉对上他的视线，打量了一会儿，慢慢走过去，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手中的书所吸引。
　　“你怎么想起看书了，”沉玉一脸好奇，凑近了再看，“还是……想下厨？”
　　他笑了笑，嘴角上扬，眼睛却没从书上离开，“没想，就是太闲，随意看看。”
　　一看就不是！
　　沉玉在心里默默的想。
　　“小果子，吃吗？”沉玉拿出几颗果子，递给他，最后违心的加了句，“甜的。”
　　宋逐似乎笑了声，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手撑在桌上，笑着看她。
　　他眼眸微微上挑，少年的眉眼本该是凌厉的，却染了笑意，如春日烈酒，往里面放了糖，本就知道会醉，却偏偏舍不得那份甜意。
　　沉玉有些心虚，微微躲开他的目光，把送果子的手往前伸了伸，放在了案桌上，红果四散开来，果皮被蹭破了，在桌上沾了一点汁液。
　　宋逐扫了一眼案桌，没捡那果子。
　　“啊，”她忽而惊叫一声，手腕触上一片凉意，“干什么？”
　　宋逐握住她的手腕，往后拉了拉，她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被绊倒，沉玉回头，瞪了他一眼。
　　“手上脏了。”宋逐拉着她的手腕，凑近看了看，笑道，“去干什么了，怎么这时候才回？”
　　白皙的手背上沾染了些许泥点，手指上还有红色的汁液，本应不染纤尘的素手，硬生生的沾上泥点，显得有些不和谐。
　　“钓鱼啊，还有我摘的那些果子。”沉玉如实回答道。确实没干其他的事。
　　“没捣乱就好，现在还没到钓鱼和摘果子的时节，再过段时间吧。”宋逐道，“何况，师父那根鱼竿，也有些年了，可能不太好用了。”
　　是啊，刚才线断了。普通的鱼线，用久了自然会断。师父总是这样，明明可以买到的东西，他却总是要亲力亲为。
　　“洗手去吧，等会再吃饭。”宋逐放开了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又走回了书桌旁，拿起了那本食记，继续看。
　　沉玉歪头看了看他，出去了。
　　屋后便是山泉，清澈的水汩汩流淌，有淡淡的水雾，旁边有野草疯长，她的倒影也影影绰绰的。沉玉打了点水，把手浸没在水中。凉凉的水裹着她的手，很舒服。
　　沉玉泡了好一会，才堪堪把手拿出来，手掌泡的发白，但终归洗干净了，她拿潮湿的手遮了遮太阳，眯眼看天空，湛蓝，无边，悠远，可为何总显得那么孤单。
　　沉玉发了会儿呆，垂下眼眸，刚看得太久，有些晕。她撑了下额头，昏昏沉沉的往屋里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