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我心尖疼》梵讯

23、玩偶

　　“外面的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却忽的闷雷一震，下起了瓢盆大雨。”

　　唐双很认真地在作文本上这样写下，季迟站在她身后，左手撑着桌子去看，没有感情地朗读了这段。

　　“你平时的语文造诣呢？”季迟从上拿过唐双临时起意写的作文，坐在她的床上饶有兴趣地翻看。

　　唐双认真写作文的时候也是勉强能被选进优秀作文供大家传阅的，没有哪次写得这么扯。

　　她握着笔在桌上杵了杵，“这种时候写作文就是浪费我的暑假，况且我的灵感来源都在学校。”

　　“你在暗示我让我带你回学校找灵感吗。”

　　“什么呀，默契呢！”她说，“呆家里好无聊，我想出去玩。”

　　季迟翻了一页，问她，“你不补课了？”

　　唐双的假期每次都是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就因为上了高中之后没有时间在周末补，于是就把要补的课全塞给了假期。就那密密麻麻的时间表，几个场地轮回转，看得人压抑。

　　这点时间还是中午吃饭的一个小时，等会就要往别的地方赶。

　　“肯定要啊，不能浪费钱。”唐双往床上躺，“后天下午老师有事，把课改休息日去了，我们去玩玩吧。”

　　手机闹铃掐着点响起，跳到下午一点整。季迟把唐双从床上拖起来，将收拾好的挎包挂在她脖子上。

　　“行，我陪你，补课去吧。”

　　艰难地等到了约定那天，季迟去了那家补课机构等唐双下课。

　　满是玻璃分割出空间的教室很容易就能从一些被撕掉防窥贴纸的洞里看见靠在墙上玩手机的季迟。

　　唐双的破记性突然想起了困扰了她两天却一直想起来就被人打断的一件事，季迟最近下午有去打暑假工。

　　离婚时池旬和季桦商量好的季桦每个月将生活费打给季迟，以免池旬不小心忘了，但季桦每次给的生活费一点点减少，到上个月开始直接就没给了。

　　这事要是池旬知道了，那自然是会要回来了，但季桦会不会就这样拖着谁都不清楚。本来一个与社会脱节已久的女人重回社会打工就很难了，那季迟是万万不愿意给池旬添这些烦恼的，干脆就自己有空打些暑假工。

　　唐双一直在补课，不知道季迟的时间安排怎么样，也不会有谁没事说这些，于是陪她出去玩会不会和他的时间冲突就成了唐双心里的疙瘩。

　　补课老师拖了一会儿将最后一道题讲完才放人，外面的走道已经全是人。

　　唐双走到季迟身边，思考要不要问一下这事，被身旁人一下看出来端倪。

　　他问，“有什么想说的？”

　　“就是…你不是打暑假工吗？”唐双挠了挠后颈，“我这样不就占你时间了吗，会扣工资吧？”

　　“就这事。”季迟抬了抬眉，先一步往前走，“我答应你了，就别乱想。”
　　“哦。”

　　外面热浪阵阵，新建购物中心外面站着一堆抢优惠商品的大爷大妈们，个个都提着几大袋商品，满脸热汗。

　　唐双问，“那在抢啥啊？”

　　“西瓜好像是，0.68一斤。”季迟眯着眼朝广告牌上一看。

　　唐双一听这个数字有点激动，“一斤是多少？我们斗点钱去买点怎么样。”

　　“想的美。”美好的梦想被季迟扫得干干净净，“阿姨怎么说来着，西瓜……”

　　“西瓜是凉性的，我不能吃，妈妈不会害我，对吧。”她将这句听了不下十遍的话重述一遍，有些无奈的烦。

　　“差不多。”

　　唐双收回目光静静往前走。

　　“乖，带你去吃饭。”季迟把她拉过来揉了揉刘海。

　　“我来这边的路上买了饭团，快下课才吃完，不怎么饿，不过这里有家店的咖喱饭不错，我带你去吧。”

　　“不用，我也吃过了。”季迟余光里恍过一个流动小摊，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点东西。”

　　唐双听话答应，到购物中心门口吹吹空调等待。

　　外面骄阳似火，高楼里冷气弥漫，隔出两个不同的区域。

　　季迟去的地方人有点多，慢慢地就从唐双的视线中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

　　购物中心大门来来去去不少人，少男少女和小孩几乎人手一根冰激凌，看得唐双眼馋。

　　她左顾右盼，经过一番精密的计算后才狂奔到最近的超市买下一根冰激凌回来，从头到尾没让季迟所在的小摊离开目光三秒。
　　她是没那么听话，但也不能让季迟找不到她。

　　唐双买到了雪糕，一路小跑回去，赶上季迟稳稳地拿着一碗东西过来。

　　包装袋撕了一半，唐双心虚地把左手往后藏，看着季迟手里的塑料碗，“你买的啥？”

　　他回答：“西米露。”

　　唐双哦了声，用右手去拿。

　　两个人一人一只手抓住塑料碗的一端，就这样僵在空中。

　　“哥，你要不考虑放手。”她问。

　　季迟一眼识破她，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睛，“拿出来。”

　　“季迟……”

　　“1、2……”

　　唐双只好把才拆封的雪糕单手奉给季迟，那碗温热的西米露也顺利落到了她手里。

　　她眼巴巴地望着雪糕，季迟无视，在她眼前毫不留情地咬下一口。

　　唐双的手举在空中，无力地张了张又颤颤巍巍地半握着，一脸痛失所爱。

　　她声线忍不住小小地颤了颤，“哥，这是梦龙…八块呢。”

　　“你胃疼去医院的时候就会觉得挺便宜了。”

　　季迟拎着雪糕的棍，垂头，好声好气地向唐双说这句已经刻在他脑里的的话，“你胃寒，碰不得冷的。”

　　他的眉眼英气十足，此时不知是她神情恍惚还是这阳光温暖，竟染上几分温柔无奈。

　　“这摊子每年在这块都摆，不脏，吃吧。”

　　唐双愣了片刻，机械地点了点头。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唐双小心翼翼地先来包装盒的盖子里面白色的椰汁被火龙果染成粉色，散散地浮上来一些芋圆、菠萝……西瓜。

　　她挑起勺子吃，带有暖意的椰汁缓缓淌进喉咙，不热不冷，适合她，刚刚好。

　　这大夏天的还有小摊卖热的西米露，挺神奇的，唐双扭头问季迟，“这怎么是热的啊？”

　　他不紧不慢地把雪糕棍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顺口回来句，“太阳晒的。”

　　这种情况挺常见的，毕竟夏天的时候学校阳台的水龙头流的水都是热的，她也不怀疑。

　　行人来去，不知是谁笑着对朋友说：
　　“这西米露好凉啊。”

　　……

　　每年暑假来游乐园的人就异常的多，所以唐双季迟很明智地去了天梯。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唐双本身不大喜欢去游乐园，只喜欢里面那几个项目，而且更偏爱天梯上摆的一些小游戏。

　　他们在的这座城市生活节奏不是很快，很多人都喜欢来这老天梯散步，即使不到晚上，那些小摊摆出的游戏依然招来了不少客人。

　　爬楼梯到三分之一处，中间平直地儿很多，两人就停在这儿等唐双选选玩什么。

　　“先碰碰车，晚点下来人少点不用等那么久。”

　　那就意味着还要再爬个几层。

　　季迟脚步放慢，等着后面累得脸红扑扑的姑娘。

　　玩碰碰车这位置虽然隐蔽了点，却是整个天梯占地面积最大的游乐设施，因此引来了很多爱到处跑着玩的小孩。

　　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俩知道这处也不奇怪，但站在一推平均年龄12的弟弟妹妹中还是有点点突兀。

　　老板收钱放行，唐双死死盯着剩下唯一一辆亮翻全场七彩闪光的碰碰车，拉了拉季迟的衣袖，“季迟，我们这样是不是显得有点幼稚。”

　　老板笑眯眯地把栏杆推来，季迟没有回复她，走到那辆闪光车停下，等着唐双去坐。

　　唐双敲了敲车盖，有些兴奋，“你坐呀。”

　　“我看你盯这车半天了，上车啊。”

　　“我就是觉得符合你气质才替你盯着怕别人抢了的。”唐双理直气壮，一步步挪去旁边的小蓝车坐下，“唉，只能委屈我了。”

　　“……”

　　季迟拒绝再跟唐双交流，当时就应该先抢车的。

　　“行。”季迟抿着唇点头，一步步走到唐双面前俯身。

　　“哥，要给人家孩子树立良好形象的。”唐双紧紧握住方向盘，生怕季迟直接把她拎出去。

　　季迟只是俯身，从小车的椅子下拣出有些旧的安全圈过她的腰扣进锁里，然后调整好大小。

　　她听见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玩得开心，十五岁的小朋友。”

　　碰碰车十年都没变过的音乐响起，车子这才可以开动。

　　很久没有玩过导致唐双一开局手生，然后就频繁地被人误伤，还没反应过来就没人撞的肩膀疼。

　　那群小孩组队玩，唐双也不好去撞回来，于是把想法打在了季迟身上。

　　他好像并没有意和别人撞车 自己在场上绕过一个个人以“s”形到处开车倒车，使得唐双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季迟刚从角落打拐出来，迎面就被猥琐蹲点的唐双撞了回去。

　　这个情景不适合边开边聊，但唐双肆意的笑就把她卖了个一干二净。

　　季迟的目光轻轻地掠过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让唐双呆在那儿琢磨了一瞬，没想到就被偷袭了。

　　季迟趁空把车滑到她的背后，倒退一米多，再猛踩油门过去，给唐双撞的一激灵，连人带车往前移了不少。

　　和之前被撞的几次要轻上许多，只是感觉的身体碰上了方向盘，却没有什么强烈的痛感。

　　说是互撞，但季迟跟个老手一样，唐双方向盘还没打转，再一次被撞到别处去。

　　这种游戏体验一点也不好！

　　唐双快速转动方向盘让自己的车头与季迟的车头面对面。对面的人脸上喜色难藏，得意又张扬，与小时候那幼稚贪玩的孩子露出的神色一致。

　　她一刹那没反应过来，却已不由自主跟着他笑。

　　他们俩停在那群小孩不怎么经过的边上，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辆车，从远处加速驶来，把唐双狠狠地撞在围栏上。

　　巨大的冲击使女生的肩膀撞在车的侧身，把她疼得龇牙咧嘴。那男孩恶劣地笑着，想再来一下。

　　季迟敛去笑意，趁男孩不背去撞击他，力度太猛，给那男孩撞傻了几秒。

　　他神色很淡，明明处在同一个平坦的场地，但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男孩不以为意，缓过来后还想在唐双身上打主意，结果一次次被季迟拦了下来，直至逼到角落，车身一横，让他再也出不去。

　　唐双原本就想着等会儿，后来看这局面觉得插不进去，悄无声息地和那群孩子打成了一片。

　　铃声响起，老板催着里面的人赶紧出来，还让外面的人进去。

　　唐双本来就开到了靠门的那边，出去后靠在栏杆上等季迟。

　　季迟和那个男孩最后出来，小朋友们都叽叽喳喳地在旁边站着等小伙伴。

　　那个男孩哭唧唧地跟在季迟后面，像被□□欺负了一样。

　　季迟找到了站在一旁的唐双，笑了笑朝她走过去。

　　“这个弟弟？”唐双发现那个男孩依然跟在季迟身后。

　　季迟倒没想到，回过头看着那个男孩。

　　这个男孩看着最多10岁的样子，是那堆孩子里最矮的，应该也最小。

　　他抹了抹眼泪，抽抽搭搭地晃了晃季迟的手，问道：“哥哥，你…你为什么要…要堵着我？”

　　唐双嘴角微勾，意味不明地瞥了季迟一眼。

　　季迟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里面那种幼稚的行为对小孩子不好，揉了揉鼻尖俯身对男孩说，“对不起啊，是哥哥小心眼了，要不要我在赔你进去再玩一次？”

　　“不要。”那男孩把剩下的眼泪眨掉，连续抽噎了几次，“哥哥，你…你还是没有回答我。”

　　季迟只好认真回答：“我看你撞姐姐那么狠，还想继续的样子，以为你要欺负她。”

　　说完，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唐双，怕自己的回答引起她的疑惑。但姑娘倒是一脸看戏地看着男孩，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原来哥哥你也觉得姐姐太菜了啊！”男孩不知怎么揣摩出这个意思，遇到同盟一样兴奋地喊起来。

　　唐双简直想把这孩子的嘴封起来。

　　菜很可耻吗？这有什么。

　　季迟看唐双那咬牙切齿的表情，笑出声来，“对，确实菜。”

　　“就是。”

　　合着这俩人和解还要说她菜才行啊。

　　后面给男孩再次道了歉，那孩子也高高兴兴和朋友走了季迟才带着唐双去套娃娃。

　　“哟喂，季迟，你还有欺负小男孩的恶趣味啊。”唐双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边下楼梯打趣道。

　　季迟提起来也是后悔，不自在地抖了抖肩，“我也有原因的好嘛。”

　　“因为我菜？”

　　“要不然呢。”

　　“……”

　　这连她都过不去了……唐双呼了口气，拉着季迟去比较面熟的阿姨那儿套圈。

　　“哟哟，好久没来了吧。”

　　老板将两人好好打量了一番，右手还在数圈，面上已经笑眯眯地和两人聊了起来。

　　“阿姨，您还记得我们啊。”唐双扫视了一下阿姨这儿可玩是设施，顺便接了话茬。

　　“小帅哥小美女，谁记不得啊。”老板笑了下，手上已经数好了十块钱的圈子，“那…你们玩什么啊？”

　　“套圈，十块钱的吧。”季迟早就看到了老板蠢蠢欲动的手，摸出十块钱递了去。

　　“好嘞，帅哥你拿着。”

　　季迟结果老板的圈子，转手给了唐双。

　　“你不拿点？”

　　“我玩枪。”

　　季迟从小就对套圈不怎能感兴趣，虽然他的命中率比唐双高上不少，但他很清楚，这就是个坑钱的。

　　姑娘乖巧地站在黄线外，半蹲着，还有模有样地闭上闭上一只眼瞄准，圈子一扔，什么都套不上。

　　连连续续几次，才擦到陶瓷的边边。

　　季迟在旁边的架子上看了价钱，再拿出钱给了老板，装子弹，上膛。

　　他举起枪，闭上右眼，指尖缓缓扣动扳机。

　　不过，唐双高兴就好。

　　季迟将一面墙的气球都打完了，用时在一等奖的时间规定之内，获得了一个大熊玩偶。

　　唐双这边多买了五块钱都只是碰巧把圈套在了陶瓷龙猫钱罐的耳朵上，按规则不算。

　　小姑娘自信心受挫，心情或多或少有点失落，“走吧，季迟。”

　　季迟垂着眼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没给钱呢，傻子，等我。”

　　他走到老板身边，唐双找了个靠边没人的位置蹲下来。

　　地上有块石子，她捡起来在地上磨。

　　“小朋友，玩够没有，你妈叫你回家吃饭了。”

　　季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蹲在她的面前，手里背后藏着样东西，用额头去碰了碰她的脑袋。

　　唐双抬起头和他对视，嘟嚷道，“我妈才没叫我呢。”

　　下一秒，季迟把存钱罐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站起来摸了摸后颈。

　　“自己赢回来的，还得我给你拿，麻烦。”

　　下午太阳渐落，余晖停留在云彩上，层层过渡，晕染了所有美好。

　　少年少女并肩而行。

　　……

　　“孩子，那个大熊可比这个存钱罐值钱得多哦，想清楚了。”

　　老板坐在椅子上，嫌这天烦闷，扇了扇风。

　　“当然。”

　　少年意气风发，阳光躺在他的后背上，勾出来青春开始的模样。

　　她不喜欢绒毛玩偶，喜欢龙猫存钱罐。

　　“行，这样我也不亏。”老板与他做好了交换，往藤椅上一躺，余光瞥了少年一眼，与多年前的模糊记忆重合。

　　“我好像记得你。”

　　“老板，你记不得我，我知道。”

　　少年拿着存钱罐，一句戳破老板的谎言。

　　“怎么会，就记得你。”老板扇了扇蒲扇，目光去找刚才的少女。

　　“那个以前拿钱买这些小玩意哄人小姑娘笑的傻小孩，可不就你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