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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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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顺着刺客的臂往下一压,弓步上前,顶在那人的跨上,那人站立不稳倒地,他就势全身下压,用背压在那人的背上,侧身将他的两只手反剪刀在背后。
粱曼真快速上前一步,将那人的蒙面扯下。那人冷笑一声,含恨咬舌,一会功夫嘴角渗出血丝,头无力的歪在一边,再无声息。
朱厚照赶上前,看一眼刺客,“死了?”
他胆很大,完全忘记刺客要杀的人就是他本人。
白舞戈目光一凛,向粱曼真等人扫去。
一身青衫的夏淑英忙跪倒,膝行到朱厚照的跟前:“皇上,皇上可还好?”
朱厚照这才想起,刚刚她也曾拼死相救,抬手扶她道:“别跪了。要不是你,朕刚才就死了。”
“是臣妾的错,不应该为皇上做画,离开了亲卫们的保护,臣妾愿领罚。”
她不肯起来,将头狠狠的磕在地上,只一味求罚。
粱曼真手向刺客的脖上摸去,白舞戈挥手挡掉,冷道:“还嫌事不多吗?”
粱曼真缩手嗫嚅道:“我就想看看他是不是宫里的人。”
朱厚照道:“宫中侍卫几千,城外一万,你一个个查也得等明天。”
白舞戈摇头道:“不必。”
说着,将对方脖领子一扯,只见脖颈处有一枚青色的五角形,此图与正五角星不同,虽有五角,却角度更加窄小,像是一种神秘的图腾。
且图饰边缘模糊,像是一张被撑大的图像。
这种刺青,一看就是五岁以前刺上去的,小时候看着只有指尖大小,让人以为只是一块胎斑,成人后才有鸡蛋大。
这种刺青,流传于赣州一带,是隐族人里才用的纹饰的。他在勋阳府时,曾见过。
白舞戈眼中一闪,伸手将那人的衣领拉好:“臣肯定不是锦衣卫。”
粱曼真摸了摸脸,这个图案,她小时候好像在哪见过,就是……那时太乱,以为是长了什么斑。
但白舞戈说了不是锦衣卫,自然她不愿意多事。
朱厚照正要继续探查下去,听得远处人声由远近。吴丽华、纪苗春各领了一队人到了。有好戏看了,重华宫内,出了行刺之事,吴丽华只怕难脱干系。
再加上,这些找宫女太监侍卫扮商贾的事,是她亲自找刘谨商量安排的,混入了宫外的人她第一个被人怀疑。
吴丽华一见朱厚照站在戏台上,一脸陪笑,挨过来。
朱厚照道:“没什么大不了,完事了。”
按理说吴丽华当然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她却嘴角衔笑,向一脸悲色的夏淑英一瞬目:“这皇宫是皇上的家,家里闯进了贼人,不能不查。”
夏淑英还跪在那,刺客未被移走,看着像是她在跪那刺客一般。
吴丽华看似面带忧色,道:“臣妾觉得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刺杀就是谋逆,不能是一个人做得出来的。”
朱厚照朝刺客身上扫一眼:“死无对证。”
吴丽华广袖掩面,眼角挑了挑地上的尸,道:“此事若不查清楚,重华宫就会有些人说是个不祥之地。臣妾为皇上办差,办砸了,是能力不够。但若是因这事揪出暗藏对皇上不利的人,臣妾也是愿意担了这能力不济的责。”
纪苗春见事已闹大,上前道:“孰是孰非,已能听一面之词,且太后也知道今夜的事了,不能一句死无对证去回了太后。各位还请亲自去慈宁宫里,把事儿说清楚。”
吴丽华拿了一盒鼻烟在鼻下移了移,挑眼看粱曼真与罗祥道:“纪姑姑说的是,当然不能放过这些,不把皇上的命放在心上的人!一心想着争宠献媚,将皇上引到这看戏的台子上来,画什么画,这分明就是故意给刺客留下了机会。”
粱曼真冷冷吴丽华扫一眼,缓缓出列向纪苗春施礼道:“一切全凭太后做主。”
……
慈宁宫,一片灯火。
平日里这个时间,只有佛堂会有些烛火,而今日,连宫廊之上都点燃了宫灯。
一路走过去,上百人,却只有落地的脚步声,没有半点人声。
快到宫门口时,一阵狂风吹来,将宫灯吹熄过半。
宫中光线顿时暗淡,将照亮的宫城一下子隐入了黑夜里。
然,粱曼真眼前一闪,不由得抬头看向左右,除了呼呼的风声,诺大的宫内,竞无一人惊叫呼喊。
像是被按下熄灯键一般,全城静默得如沉睡了过去一样。
但黑色只占据了刹那的功夫,宫殿又被照亮。一熄一亮间,将所有人的脸映在了白昼里,像是撕掉人脸上的一层隐形黑纱,让人无处遁形。
……
粱曼真、夏淑英、白舞戈等人立在朱厚照一侧,吴丽华与刘谨一行人,站在殿中。
太后端坐在椅上,手边放着一只托盘,盘上用布盖着,瞧不出是什么。
太后听了所有人将来龙去脉说过一遍后,眼睛从每一个人的脸上一一看过去,看到粱曼真时,目光多停了一会,随后眼中威光一闪:“皇上,你以为当如何处置?”
朱厚照道:“刺客已死,谁能跟死人问出答案?”
吴丽华听出皇上并不想深究,接言道:“虽说他已死,可是像夏选侍和粱曼真置皇上于险境的做法,是绝对不能这么算了的。臣妾以为,宫中规矩过于宽纵,让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成日媚上不择手段。应当让这种人远离皇上,方能亲贤远小。”
粱曼真心中一片冷笑,明明此事出在重华宫里,最应该追究的是吴丽华。就算是去超市蹭了回中央空调,只要是在店内磕了碰了,店内就得负责。
别说吴丽华本就与她不合,现在弄出这事,她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她了。
今夜,若她不挑事了,粱曼真本也打算就此不再出声。
可是对方步步相逼,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只怕被她一踩到底,再无翻身之日。
“错了当罚,能力不济当撤,”粱曼真道:“不过真儿只想问几个问题,问清楚了,再罚不迟。”
太后、朱厚照与白舞戈各自侧目向她投来目光,一严、一愣、一忧,粱曼真只注意到白舞戈的眼神,多少几分着紧之色。
吴丽华道:“你一个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你的份。”
粱曼真不怒,只笑道:“我败了自己的差事?这个先不说,先问第一件事,此次摊点有多少个,扮商人的多少,扮客人的多少,每一个摊店分布在重华宫的哪些院落内?”
吴丽华斜她一眼,语带鄙夷道:“一百零八个摊店,菜摊三十六,水果摊三十六,余下的三十六店,布庄、伎坊、赌庄、当铺、药店……我说这么多你记得住吗?”
粱曼真全程听着,但眼睛却是看着太后的。表面上太后淡如静佛,目如观音,似乎听了跟没听一样,可在听到伎坊、赌庄两个词时,她的眼缓缓张开,向站在最后面的刘谨看了一眼。
刘谨恭谨的低下头,额角开始渗汗。
粱曼真又问:“人数呢?不会是来者无数,去时无痕吧。”
吴丽华听得此话,更加神气了,却道:“我为何向你说明这些?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粱曼真挑眉,幽幽看向太后和朱厚照。
太后则亦瞧着朱厚照,一脸等他决断的表情。
朱厚照打了个酒嗝;“的确是没数啊,朕看到人来人往的,很多人朕从未见过。比起那引起新鲜玩意,还真不认得他们。那重华宫的戏台子,朕也没有去过。”
太后脸色微变。
粱曼真暗笑,皇宫几千间屋舍,皇上常去的地方,便是看奏折睡觉玩乐之地,那戏台因当今太后不喜欢戏子,故而荒废了二十几年,皇不不知道也不奇怪。
吴丽华笑道:“皇上何须认得他们这样的奴才,只要他们知道您是皇上就行了。要怪就怪粱曼真和夏选侍将皇上致于危险之地。”
神逻辑啊,这样都能扯到她的头上。
粱曼真心中一丝冷笑,将眼别过去看白舞戈。
对方眼波平静了许多,像尊雕塑一般,无悲无喜的站在那里。
再看一眼刘谨,老头子眼色沉重,但面上却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在宫中煎熬了几十年的老人,不同于那些年轻宫人,大风大浪见多了,就算已汗湿了衣衫,依旧能保持着长期以来养成的恭顺模样,看不出一点攻击性。
粱曼真道:“不错,聚集的宫人众多,但再多,也不是皇上遇刺的理由。皇宫的每一处都是皇上的,无论常去之地,还是未曾到过的地方,只有热闹与荒静之分,怎么可能因为不常去,那地方反倒成了窝藏贼人的地方。
如吴选侍所说,皇上只能去你安排过的地方,但凡不经你许可的,便成了险境?
说起来,重华宫是西六宫中最为华美的宫殿,皇上重情,赐宫于你。你可自居可自娱,可何时有了皇上不能去的禁区?”
说到此处时,吴丽华脸上已然渐升怒色,眼中如烈火燃烧,灼灼的盯着粱曼真,嘴中吐出两个字:“放肆!”
粱曼真侧身望她一眼,并不在意,只向太后皇上一揖:“真儿还有话说。请吴选侍稍安勿躁。”
吴丽华立即看向太后。
太后端坐不动,淡然点头。
“太后!”吴丽华欲出言相阻。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太后瞧着一众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打扮,眼中未露半分与平日不同的神色,只坚持道,“梁医侍,你继续。”
吴丽华要置她与夏淑英于死地,粱曼真自不会给她再咬人的机会,她道:“真儿请求以入重华宫的名册查人,刺客若是宫人,严查此人的顶头上司是谁。若不是宫人,一个外人混入宫内必有接应,查出入宫城记录便能找到线索。”
太后掀眼看向刘谨。
他不慌不忙,徐徐上前,从随从手中取出名册,口称道:“十日内的宫禁出入在此,并无可疑之处。而入重华宫的各宫的宫人,女子的手背上皆印有一枚宫印,男子则在脖颈处。这宫印遇水不退,二十八日后才能彻底消失。刚刚也查过了,印都在,并无人冒用。刺客身上无印,也就是说刺客不是从东厂所设宫禁处入重华宫的。锦衣卫守着宫门的侧门,不知是不是从那混进去的。”
说完他只略扫一眼粱曼真与白舞戈,便只等他们的发言。
粱曼真眼中光如星轮,不料刘谨居然有这样一手。
殿内突然安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了白舞戈的身上。
吴丽华道:“太后,皇上遇刺时,身为亲卫的锦衣卫居然全都不在皇上身边。白舞戈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