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茹意》仰月不止

23、戏弄

　　常茹凝视着章昱渐行渐远，神思散游，不知在思索什么。

　　章珏淡淡地瞥了一眼章悦，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待章昱走后，常茹方才行礼道谢。

　　“茹姐姐，不用谢，四哥哥洁身自好，最是看不惯二哥那模样，茹姐姐不用多客气了。”

　　章珏似一尊煞神站在她跟前，还未等章珏应答，章悦不得不拿出自己的诚意来。

　　“悦儿说的是，茹妹妹不必多礼。”

　　章珏到底还是顾忌常茹的名声，一直未似那日般直呼“茹儿”。

　　褪去了灭章昱威风时的高兴，章悦此时听得章珏的“悦儿”，打了个冷战，她这四哥，往日皆是略带厌恶地呼她，章悦，如何能这般柔情地喊她“悦儿”。

　　常茹不知章悦的想法，只是对章珏的印象更好了些。

　　“茹妹妹一身骑服神采更盛当年。”

　　同样是夸赞的话，章昱说的是一脸□□，章珏则是一脸真诚，令人欢喜。

　　常茹一身胡服，发髻简单，利落地束在身后。服饰仍是当年的服饰，不过改了些尺寸，人却比当年更盛娇艳，被一身红衣衬得越发鲜活。

　　被旁人夸赞，常茹有些羞意，脸微红。似擦了胭脂般。

　　“当年？四哥很久以前与茹姐姐见过？”

　　章悦先是疑惑，后是了然。难怪她四哥这个疯子对茹姐姐势在必得。

　　常茹还未回话，章珏便道：

　　“当年承蒙茹妹妹的救助，方能脱险。说来惭愧，当时走得匆忙，还未能好好答谢茹妹妹。”

　　章珏所言所行皆作翩翩君子模样，章悦竟找不出一点当初他威胁她的姿态。

　　章悦略一思索，便知道常茹与章珏应是五年前相见。章悦推算了一番，暗想。

　　“茹姐姐届时方将足十岁吧，四哥对茹姐姐这般执念，还胁迫自己相助，应不是一时半会升起的情谊吧，四哥莫不是五年前即对茹姐姐……”

　　一时章悦亦不自觉地向章珏偷去一抹鄙视的眼光。

　　无论是季羡还是章悦，都有亲情的温暖。他们不知道也不会明白章珏被父亲背叛的心灰意冷，形同走尸。他年少时唯一的爱戴与信仰豁然崩塌之际他内心的绝望。

　　十岁的常茹从天而降，带给他唯一的善意与温暖。他似长久行走在沙漠之中的饥渴的人，终于看到一丝绿意，尝到了一口甘泽。

　　无关乎常茹的年龄，只是她的单纯与善心，让他想永远抓住。

　　“章珏，章珏，章珏……”季羡怒气冲冲喊道。

　　季羡本冗忙地向各位簪缨子弟举荐他新办的春风楼。他洋洋自得地向他们叙说着自己这名字的文艺；自己的楼层格局，茶水，竞拍皆是仿照渊国销金窟“万花楼”所造。且自己的各位花娘子皆是沉鱼落雁，美若天仙，远赛过万花楼的姑娘。

　　围在他身旁的士族子弟或是一副“斯文败类”，“不学无术”的神色，直接弃他而去；或是避而不语，打着旋儿。

　　季羡顿觉无趣，却偶然得知这位二皇子是个“花名在外”之人，顿觉有了“财神爷”。

　　可是方才遇着章昱，正欲上前，却见章昱如刀子一般的眼神朝他不断扔来。他为着自己的财源滚滚，忍辱负重上前问候，人家却是“哼”地一声掉头离去，干脆连个眼神也不给他了。他逮住一小厮打听，却闻得章珏将章昱收拾得嚎啕大叫，结下了梁子。心中骤然怒不可遏。

　　“章珏，你为何断我财路？”

　　瞧见章珏，季羡立即发问。

　　章珏一言不发，他压根不知道季羡所问为何。

　　“你干甚的去取得罪那章昱？”

　　章珏扔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仿佛在嗤笑：

　　那个渣滓，我无论怎么他，能算得上“得罪”二字？

　　章悦瞧着季羡，却是一时有些愣怔。虽不识眼前何人，常茹却仍正欲为章珏辩解。

　　季羡虽瞧见章珏的神色，有些畏怯，却还是惋惜自己到手的银子，抢着愤愤然道：

　　“你不知道你兄弟我最近开了春风楼，正是需要章昱这般财神吗？”

　　虽说季羡自以为这“春风楼”名字文雅脱俗，但众人还是猜得了个八成。

　　“阁下，请问这春风楼是……额……花楼？”

　　章悦回过神来，讪讪然地询问。

　　“本公子千思万想才得来的春风楼，怎么能随意讲作花楼呢？”

　　话音未断，季羡接着惊喜道：

　　“是你，红衣小姑娘？”

　　章悦闻言有些纳闷，她很久未身着红衣了，况且她与季羡两次见面皆未着红衣。

　　季羡却不知章悦心中所想。他说出此言，乃是下意识认定了，章悦即是季羡的画中仙，心上人。

　　他一时被银子凭空消失的惨痛所笼罩，只顾着找章珏理论，竟是忽略了他身边之人。

　　章悦听闻季羡的回答，坐实了猜想，本更加讪讪然，不发一言以答。

　　季羡却似找到旧友，立马热情道：

　　“姑娘，无巧不成书，咱们还真是有缘，有缘。姑娘风采更盛，气质出众，艳冠群芳。话说当日只是不知道姑娘当初所说恃强凌弱的兄长为何人？鄙人砸钱雇人替你将他大卸八块。”

　　季羡作与章悦万般熟稔的模样，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他也不可能忘记章珏当初的煞神模样，眼前这位可是他的朱砂痣，讨好了这尊神，那章珏可不是任他拿捏。在季羡眼中，自动将章珏的红衣姑娘转化为了天仙一般的人物。

　　话说前几日，章珏威胁了一番章悦之后，章悦成日郁结。前日，她二表哥邀她出宫游玩，她抱着散散心的想法，便也应承了她二表哥。她舅家姊妹众多，但在她和她母后前大多唯唯诺诺，唯有这二表哥放荡不羁，待她如寻常人家的表妹。

　　她常与她表哥出宫游玩，兜兜转转最后在茶楼听书，聊酌一杯慰闲情。偶听得说书人讲到一恶霸哥哥欺负弱小继妹的的情节。章悦一掷千金，偶然引得季羡注意。

　　季羡瞧见章珏为之癫狂的小姑娘。心中立马将章悦认为了活菩萨，他立马故作同姿态地千金一掷。季羡心中肉疼的要死，但是想到若能跟这位活菩萨搭上，咬了咬牙，跺了跺脚，眼睛一闭，就做了。

　　两位阔少，乐得说书人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笑得堆叠起来的皱纹能夹死几只苍蝇。

　　章悦果真注意到了季羡这位“同路中人”，季羡常年混迹商场，耳通目明，他自认为自己手段了得，很快就与章悦勾搭上了章悦，侃侃而谈，用尽平生风度讨好着章悦。

　　却不料入京之日，章悦届时早认定他与章珏是一伙，又感受到季羡对自己的讨好之意，立马暗诱他跟自己一同辱骂章珏。

　　“我瞧着这恶霸哥哥实在可恶，仗势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继妹，还想着诱导她同流合污，真是该死。”

　　章悦愤然道。她一时不明季羡是否自己的身份，只能暗讽道。却仍旧说得是气血上涌，脸色涨红，捶胸顿足。

　　季羡本没甚注意这说书人的故事，只想着来人机混杂的茶楼打听消息，闻言，立马琢磨出章悦的意思，连声附和道：

　　“姑娘所说在理，这位恶霸确是该死，作为兄长不思爱护幼妹，却想着误导其入歧途，实在是不悌至及。此人罔顾兄妹情分，想来也非忠义之人，必是个大奸大恶之徒，想来必该千刀万剐，抽筋剥皮……”

　　季羡越说，章悦的神色愈加有所缓和，他便说得愈加离谱。

　　章悦闻言，明了季羡或不知晓自己身份，还有意讨好自己，便打发了自己表哥，与季羡抱怨起自己哥哥的霸行，利用戏弄季羡说出“不敬”章珏之语。

　　章悦抱着不为人知的别样心理，扮着可怜。

　　季羡正义道：

　　“这样的哥哥可真是个渣滓，禽兽不如，暗搓搓地使阴招，还对一起长大的幼妹，姑娘你都能见死不救，如今还来仗势欺凌姑娘你，真是世间多了他就多了一口污浊的空气，这人真是活着浪费粮食浪费布料，死了还会浪费清香的土壤，活该就地蒸发的那类人。”

　　季羡为着自己的翩翩文人形象，好歹是没有当着小姑娘说出，艹他娘的该死，之类的脏话。

　　章悦笑意盎然，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季羡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入了“活菩萨”眼，走出茶楼时，仍不失好心情，只觉碧空万里，心情舒畅，未来阳光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