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石鲸

4、第四章

　　我叫阮菀。

　　我爱上了一个人，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年，在我开始告别旅行的第一个月，在我的第一个目标地点。

　　我刚到古城的那天非常失望，四周喧闹吵杂，游人来来往往，古城本该有的宁静古朴在现代化的世界里成了一场空，我无聊的穿过各色商贩，打算找找什么人少一点的地方，找找让我不虚此行的地方，毕竟我的生命正在倒数，我虽然乐于接受死亡，但不代表我想把这段时间虚度过去。

　　然后我就看见了他，在喧闹的人群里，他拿着书静静坐在书摊后，只穿着简单又普通的白短袖和牛仔裤，可就是有着说不出的好看，那一瞬间我想，我找到了我的不虚此行。

　　这好像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又好像只是肤浅的因颜值而心动。

　　我像个变态一样躲在一旁看着他，跟着他进了酒吧，看着他在猛烈摇晃的人群里静静坐着喝酒，酒液划过喉咙流入衣襟，带着不明又沉默的疯狂，我看到了他隐藏在皮囊下的不甘与挣扎，这是另一个样子的他，和白天不一样的他。

　　我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清楚的知道我很想靠近他，要求不多，不是想发展一段什么轰轰烈烈的感情，仅仅只是靠近而已，靠近那个让我心动的少年。

　　我不想在最后的生命里留什么遗憾。

　　我跟着他出了酒吧，避开女郎，穿过倒在路边的醉汉，穿过温暖的灯光和红艳艳的红灯笼，踏在反着月光的青石板上，我走向前，在我和他搭话的前一秒，他倒下了。

　　我带他回了旅馆，在我房间隔壁开了间房，把他送了进去，然后回了我的房间。

　　我想，我找到了接近他的方法，正当而充分，我躺在床上，满意的闭起了眼。

　　我早早的起了床，买了早餐，但他醒的出乎意料的早，我到的时候他居然已经准备离开了，但还好，他还在，还在计划之中。

　　我从他那双眼睛里看出了他的警惕与戒备，于是我知道，他的经历可能并不一般，他向我道谢，我虚伪的编出一段相遇骗他，他好像接受了。

　　他好像并没有发现我跟着他这件事。

　　于是我开始下一步计划，我打算去他的书摊买书。

　　人们会对再次偶遇的人或事物留有很深的印象，这是书上告诉我的。

　　我再一次来到了他的书摊，光明而正大。

　　他和上次一样，拿着一本书静静的坐在书摊后，穿着简单又普通的白短袖和牛仔裤，有一瞬间我居然觉得我又回到了昨天，回到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我走近书摊，还没有想好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是说“好巧啊”还是“这是你的书摊吗？”还是装作没认出他说“您好，我想要本书。”

　　我犹犹豫豫又纠纠结结，最后下定决心，就说“您好，我想要本书。”，假装这是场真真切切的巧合。

　　我的计划落空了。

　　他在我说话前发现我了，并且朝着我笑说“是你呀，看上了哪本？”，他笑得很好看，我又可耻的心动了，我那不堪重负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剧烈跳动，像是书里说的关着只小鹿。

　　事先打好的所有草稿在看到他那双眼睛时烟消云散，我不受控制的说：“你好，先生。”

　　他回我“你好呀，小姐。”语调上扬，像个十足的绅士，如果我没有见过他在酒吧买醉时的疯狂，我可能就这样刻板的把他定为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了。

　　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假装买书，然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就着请教的名义找他。

　　我指着在打招呼前就选好的那本《人间失格》，问他这本多少钱。

　　实话说，之所以选那本，具体原因我本人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曾经被布置过关于那本书的读后感，又或许是因为其它，谁知道呢。

　　我做好了他装书的准备，他却出乎我意料的说那本书不适合我，然后向我推荐了那本《秘密》，那本让我在病后重获新生的书，让我决定踏上告别旅行的书。

　　我没有想到他这么敏锐，他看出了我本不愿让他知道的事，我思前想后，还是没有想到他怎么看出来的。

　　而在这之中唯一不可否认的是，他确确实实是一个温柔的人，他拒绝向我销售或许会使我伤感的书，并换给我了一本救赎。我想没有聪明的商人会这么做。

　　我想我肤浅的爱上了他，爱上了这个有着小温柔和小疯狂的书店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