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满离愁》芣巳酒

72、别扭

　　未雪刚把门帮虞听雨带上，就看见一个身影忽地从走廊闪了过去，她挑了挑眉，轻叹了一声，这是什么出息。

　　背着手晃悠到走廊上，她瞥了一眼柱子后面露出来了的一点儿衣角，咳了一声。衣角的主人动了动，好像在犹豫要不要出来。未雪开了口：“你这藏身方法，都够别人杀你好几回的了。”听到她开了口，马道才探头探脑地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啧，能不能不显得很猥琐？”未雪从他身边走过去，坐到了长亭的凳子上。

　　“谁猥琐。”马道反呛了一句，看了一眼虞听雨屋子关着的房门，坐到了未雪的里侧，正好可以让未雪挡着他。

　　未雪左转头看了看他，右转头又看了看虞听雨的屋子，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在这儿干嘛呢？”

　　“没干嘛啊。”马道回话的时候并不看着未雪。

　　“噢。”未雪点了两下头，“没干嘛啊。”

　　“嗯。”马道的眼神继续飘忽不定。

　　未雪手往后一背，抽出折扇，借着抽出来的动作，一扇子就打在了马道后脑勺上，啪的一声。

　　“你干嘛呀？”马道捂着后脑勺看向未雪。

　　“啊？”未雪刷的打开折扇，“没干嘛啊。”

　　“你没干嘛？你没干嘛打我脑袋？”马道揉着脑袋继续说。

　　“哦。”未雪笑了笑，“看来不傻，你都不傻，怎么会觉得我傻呢？”

　　马道一下就明白了未雪是什么意思，于是没接她的话，但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是，你那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诶呦，我这话哪有你别扭啊。”未雪拿扇子轻轻扇着，另一只手支着下巴看向马道，“打算怎么着啊？虞听雨好得差不多了，应该不久咱们就能上路了，你就打算这么别扭着？”

　　“我……”马道摸着后脑勺的手放了下来，“我也不知道。”

　　“你，你有什么办法？”还没等到未雪开口，马道自己就继续说了下去。

　　未雪听这话笑了起来：“难得啊，这是在寻求我的帮助吗？”

　　马道盯着未雪，腾地站起身：“爱说不说，不说我问沈空行去。”说罢抬脚就要走。

　　“诶诶诶！”未雪一把拽住马道，把他按回了旁边儿，“你问他有个屁用，他哪有我了解听雨师姐，好嘛，现在你倒是和沈空行更亲了，同门派师妹都信不过了？”

　　马道眯了眯眼狐疑地看着未雪：“你追过人？还是你和哪个人在一起过？你都没经验怎么让人信得过你。”

　　“嘿！”未雪冲着马道干眨了眨眼，一时语塞，毕竟她和沈空行的年龄，怎么看都是沈空行会更有经验的样子，“我，虽然没实践过，但是理论还是可以的，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沈空行就有经验？他告诉你了？”

　　“什么经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两个人的耳朵里。

　　“……”未雪和马道一齐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沈空行和李甘。

　　“咳咳”未雪瞪了马道一眼，“没什么经验，阿甘过来。”李甘撒开沈空行的手，走到未雪跟前。

　　“阿甘去看看听雨姐姐有没有吃完饭好不好？”未雪捋了捋李甘额前的碎发。

　　见李甘敲门进了虞听雨的屋，未雪笑道：“差点儿人家小朋友都知道你在为情所困了。”

　　“什么为情所困！”马道瞄了沈空行一眼。

　　未雪无奈地看向他：“只要稍带着些脑子，都知道你那点儿心思，你当沈空行看不出来哪。”

　　“所以，你们说的经验是……”沈空行在两个人对面坐了下来。

　　马道听见他说的话，腾的抬起头，目光灼灼。未雪也一脸好奇地转头看了过去。沈空行停顿了一下，有点想笑的样子：“我没经验啊，你们看我干嘛？”

　　这话刚说出去前半句，马道的头就又耷拉了回去，未雪看着沈空行眨了眨眼，恍然大悟似的拖着长声：“噢……”

　　“我都说了吧，他不见得有经验。”未雪拍了拍马道的肩膀，潇洒地把垂在肩上的长发往后一扫，“你还不如请教我。”

　　马道看着未雪，皱了皱眉：“我怎么感觉你那么高兴啊。”

　　“啊？没有啊……”未雪把放在马道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我这不是，不是给你指条明路吗。”

　　“所以明路怎么走？”马道坐直了问道。

　　“你先告诉我，你弄清听雨师姐为什么突然疏远你了吗？”未雪靠在长廊的柱子上。

　　马道皱起眉头：“没有啊，我要是知道我还用在这儿迷茫吗。”

　　“你在雾蒙山的场景还记着几个？”未雪继续问道。

　　“记着几个？那么多呢，我哪儿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啧。”未雪叹了口气，“你刺我那块儿是不是没印象。”

　　听到这话，沈空行抬眼看向未雪，听着她继续说道：“你虽然没印象，但听雨师姐和我可都有印象。”

　　“也就是说……”马道眼睛睁大看着未雪。

　　“也就是说，听雨师姐觉得呢，你为了救她，把我伤了。”未雪歪了歪头，离开了靠着的柱子，“现在，知道原因了吗。”

　　马道半张着嘴：“可是……”

　　“可是是假的对吧，我已经跟听雨师姐解释过了，那是溧娘故意让我们看到的。”未雪站起身，“还愣着干嘛？后面的事儿自己努力吧。”

　　马道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问道：“万一不是因为这个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未雪摊开手，“不在我涉猎范围里实在想不到。”

　　马道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往虞听雨屋子去了。未雪看见李甘从屋里出来，往她和沈空行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在雾蒙山……”沈空行开口道。

　　未雪移回视线看他：“没事儿，都是假的，不重要。”

　　沈空行点点头：“我要是能早点儿去的话……”

　　“咱们应该过不久就要赶路了。”未雪打断他的话，“阿甘怎么办？”

　　顺着未雪的视线，沈空行看向朝着他们走过来的孩子：“你想带上她？”

　　“我不知道，应该是不带的，太多危险了。”未雪声音放小了些，“但是……”

　　渐渐没了声音，李甘走到未雪跟前，抬手要把怀里的小松鼠递给她。

　　“给我啊。”未雪微笑道，“舍得嘛？”

　　阿甘睁着大眼睛，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一声：“嗯。”

　　“好。”未雪挑眉，接过小松鼠托着看了看，“咱俩捡它的时候有这么胖吗？”

　　沈空行抬眼看了看未雪，又看向她手里的松鼠，正欲开口。

　　“我记得没有，你这伙食提供的太好了。”未雪笑了笑，把小松鼠又放回了李甘手里，“照顾好了啊，姐姐找许丛先生说些事情。”说罢摸了摸阿甘的头，看向沈空行。

　　沈空行微微点头，向李甘伸出手：“走吧，一会儿再来找你未雪姐姐。”

　　李甘一手抱着小松鼠，另一只手拉着沈空行的袖口：“你们很早就认识了吗？”

　　她声音很小，但足以把沈空行从他自己的思绪里拉回来了：“也没有很早，最开始的时候不太熟。”

　　李甘懵懵地点了点头：“那现在呢？”

　　“现在？”沈空行无奈地笑笑，“我也不太知道。”

　　小松鼠突然从李甘的手上跳了下去，所以后半句阿甘也并没有听到，她急着去追松鼠了，只留下沈空行一个人盯着自己突然被撒开的衣袖愣神。

　　其实他不需要有过多的情感，或者说情绪上的起伏对于他而言，是既陌生又危险的，以前不需要有，现在也是，之后更没必要。

　　“我怎么感觉你那么高兴啊。”马道这句话不断在未雪耳边盘旋，她放慢了脚步，刚才几乎是逃似的从沈空行和李甘身边离开的，找许丛也没什么一定要说的，但作为一个借口很充分了。

　　“许先生。”未雪见许丛站在树下发呆，放轻脚步走到他旁边，“这棵树长得真好。”

　　许丛没转头，依旧抬头盯着树，嘴角带着些笑意：“是，很早就种了，在我认识溧娘的第一天。”说罢放平了嘴角，轻轻拍了拍树干，就像是拍认识了许久的老朋友一样。

　　“您照顾得很好。”未雪抬头看着在微风中摇晃的树梢，“会活很久的。”

　　许丛轻声笑了笑：“也许吧，但我应该照顾不了它多久了，人的寿命终归是有限的，它能活着也蛮好的，替我再多看看。”

　　“我看着这棵树。”许丛扶着树干的手一点一点滑下来，“时常会想起溧娘，觉得很对不起她，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这树，一边想着她肯定是不记得了，可一边又希望她还记得。”

　　未雪收回目光，平静地说道：“溧娘走之前并没有留给您什么话，我也就没什么好传达的了，编造出来的好话也是欺骗，所以……”

　　许丛转身看向她笑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需要那种话，听了也不会信。”

　　“但我想知道，她走的时候是开心的吗？”许丛像是酝酿了很久才问出来，“或者说解脱了吗？”

　　未雪看向他：“开心算不上，解脱也算不上，只是离开而已，没有那么多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