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王百万

32、32

　　这回开的安定，跟宁霄以前开的不太一样，估计是真碰着假的了。

　　实际没什么药效，他以前一次四颗，差不多就能有点儿感觉，今天一口气干了十颗，除了刚开始那阵儿倒是困得脚不沾地，才过了半个小时，就只剩下了晕。

　　眼帘下垂，宁霄居高临下，眯缝着眼睛看着男孩儿的发顶。

　　男孩儿抬起下巴，昂头叼烟，突然愣了一下：“你……”

　　宁霄将烟推进男孩儿两瓣唇之间，冰凉的手指指尖顺着他的唇角慢慢滑到下巴，然后往上轻轻一提，上下唇被迫闭合，把原本要掉不掉的烟牢牢的固定在了他的嘴边：“我去开门。”

　　男孩儿点点头，看着宁霄走到门口，跟着进了浴室。

　　魏珩在外面拍得手疼，上脚踢了几下，不痛快，又拍，宁霄不耐烦的把门拉开，看见他伸过来的手掌，反应还挺快，“啪”的一下拍开。

　　下意识作出的反应，宁霄的劲儿不小，魏珩支着手，盯着手背那片儿红起来的皮肤，不悦皱眉。

　　宁霄贴着门，表情厌烦的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他换了睡衣，屋里有冲水声，魏珩挪动目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这么快？”

　　宁霄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反正骂就对了：“快你妈快，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宁霄，屋里有人呢吧？刚刚我看见了，娘们儿唧唧一男的，进了你屋！”魏珩抬抬下巴，一只手强撑着门，支楞往屋里挤：“你叫了个鸭吧？你俩谁上边谁下边啊？这么快就搞完啦？”

　　宁霄没搭理他，堵着门不让进，他不管，非得进，两人你推我搡的拉锯起来。

　　门小振弧的在他们之间来回晃动，宁霄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魏珩以为他闹着玩儿，也没认真。

　　过了差不多能有两三分钟，宁霄不玩了，用尽全力一推，门扇出来，差点撞魏珩脸上，吓得他连忙往后退。

　　“哥，宁哥，浴室洗头膏没了，你能帮我去找服务员拿下洗头膏么？”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男孩儿怕宁霄听不见，扯着嗓门儿在里边嚎。

　　宁霄嘴上敷衍的应他：“等会儿。”

　　又冲魏珩恼火道：“别敲了，再敲我叫保安了啊。”

　　大过年的，没几个人住酒店，长廊两头窗户不知道被哪个手贱的打开了，魏珩站在刺啦啦的风里，可能是冻的，可能是气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你叫，你叫了我就报警，反正在外边儿找鸭子的又不是我对吧？”

　　“魏珩！”宁霄想骂脏话，脑子里抡了一圈，气冲冲的低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替你的粉丝们瞧瞧，他们在网上可劲儿了的帮你说话，你背地里都在干些什么，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人家喜欢。”网上混战，几家人气加起来还抵不上一个退圈好几年的，魏珩是真嫉妒宁霄的人气。

　　宁霄一直没看微博，也没看娱乐新闻，以为魏珩说的是上回他跟周则闹上热搜那事儿，没细想，嫌烦，反手就要关门。

　　魏珩手疾眼快的冲上来把门抵住，正当两人即将又要陷入僵持，浴室门突然开了，男孩儿裹着浴巾，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站在玄关前面，一脸茫然的盯着几乎快要贴抱在一起的他们。

　　他支支吾吾：“你们……”

　　宁霄闻声回头，魏珩趁机拉了一下门，门开了，他人跟着往前俯冲。

　　眼见快要倒魏珩怀里，他松开抓着的门把手，接着就被外面的人给撞了一下。

　　宁霄狼狈的摔在地上。

　　魏珩自顾自飞快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对着他一通拍：“看看啊，你们都看看啊，咱们晟睿的大明星宁霄在外边儿嫖鸭子呢！”

　　宁霄试着爬起来，尾巴骨一阵痛，只能又坐了回去：“魏珩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我艹你妈的，不准拍，把手机给我放下！”

　　这阵仗搞得跟老公闺蜜抓奸现场了似的，男孩儿吓坏了，两手揪着浴巾，一动不动愣愣的看着他们，下一秒，魏珩把镜头对了过来，慷慨激昂的解说道：“大家看看啊，这就是宁霄找的那个，怎么样？你们觉着好不好看？哎怎么说呢，我觉着差了点意思，嗯，太瘦了，没宁霄好看，也没宁霄高，看着像零！”

　　宁霄叫不动魏珩，扭头，冲男孩儿喊：“你先去浴室呆会儿。”

　　魏珩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抓着门往后退几步，把两人一起拍画面里：“行啊宁霄，你可真行，打野食都不愿意找庄明敬，你俩是不是分了啊？咱小庄去西南那半年，背着他没少玩呢吧？啧啧啧，胆子真大，知道外边的人有多脏吗？真不怕得病啊？”

　　男孩儿乖乖回了浴室，听见里面门“哒”的关上，忍了半天的宁霄深吸一口气，两手在地上一撑，跳了起来。

　　镜头照到他的衣服，满屏是一片不断晃动的黑影，魏珩抬眼看见他面色铁青的朝自己走来，绷不住心里发慌，拔腿就跑。

　　宁霄跟着往外追了两步，四肢黏着甩不开，又累，又觉着没必要，自暴自弃的停下，回到房间，打客服电话要了洗头膏，愣愣的坐在床边发呆。

　　脑子里是空的，什么也没想。

　　酒店服务生什么时候送来的洗头膏，他不知道。

　　那小鸭子什么时候洗好了光溜溜躺床上的，他没注意。

　　浴室里有点热，水汽渗渗的，宁霄把自己薅直，低头拆了一个套给自己戴上，脱光了回到床上，小鸭子立即哼哼唧唧摆好姿势，他跪着，往下一沉，僵住了。

　　后边半天没动静，小鸭子拧着脑袋回头：“怎么了？”

　　宁霄一只手扶住屁股，皱着脸，一只手撑在了床上，半趴下来，出了一脑门儿汗：“我屁股疼。”

　　“啊？”小鸭子茫然应了应，小心翼翼从宁霄身下爬出来，颤颤的伸手扶着他：“还能动吗？”

　　“不能，先扶我躺着吧。”

　　宁霄试着动了动，后面尾巴股那块疼得要死，小鸭子忙拽着他的腿，慢慢把他放平，还很贴心的给盖了被子，往他胸口塞了只扁扁的抱枕。

　　他趴在床上，小鸭子坐在床边，两人对视一眼，哑口无言。

　　房间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一只温温的手伸宁霄额头上贴了贴，小鸭子小声问：“哥，你是不是发烧了啊？”

　　“嗯，要不你先走吧。”宁霄将脸侧放在枕头上。

　　他目光平静，小鸭子莫名的感觉到了不好意思，脸通红：“啊？咱俩还没那啥呢！”

　　“就这样吧，不那啥了，钱我照给你。”宁霄指了指床侧乱七八糟堆满衣服的椅子，“上边那件橘色羽绒服口袋里有三千多块钱，全给你，你自己去拿吧！”

　　“啊，会不会太多了啊？”小鸭子抬了下屁股，听着钱的数目，又拧巴的坐了回去。

　　反正睡不着，宁霄看他那清纯扭捏的样儿，倒也不像是有胆子能干坏事的那块料，闲的，起了一丝兴趣：“你多少钱一晚啊？”

　　小鸭子低着头，两只手紧紧的抓着浴巾，音调颤颤巍巍：“我，我这是第一次，我妈说让给一千二，顺顺利利，出入平安，讨个好彩头。”

　　“你妈让你出来卖的？”宁霄惊呆了。

　　小鸭子点头：“嗯。”

　　“你！”宁霄脑子嗡嗡的，“成年了吗？”

　　小鸭子吞吞吐吐：“今……不是，去年腊月二十四满的十八，成年了。”

　　“去年？”宁霄反应了一下，去年腊月，刚过，骂道，“你他妈……才成年几天？”

　　小鸭子老老实实：“六天，今天是第七天。”

　　“你妈可真是……”宁霄说着突然想起自己的家人，一言难尽，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只好转移话题道：“你叫什么？”

　　“严绕。”小鸭子说。

　　“哪个绕？”

　　“绕口令的绕。”

　　“名字挺好听的。”宁霄认真的点点头，又问：“没上学了吗？”

　　“嗯，初中毕业就没上了。我妈说小学和初中是义务教育，国家给钱，还管午饭，不上白不上，但高中得交学费，自己掏钱，就不让上了。”

　　小鸭子第一回说这么多话，字里行间不小心露了几个地方口音，不是岚县人，宁霄听出来了：“我也是初中毕业，我以前学习还挺不错，以为会考个好高中，然后……”

　　然后有个好的未来，跟普通人一样，工作，结婚，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在养育他的同时慢慢老去，宁霄想着，却没法说出来，闷闷一堆意难平压在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也想过，但我没有别的家人了，我只有我妈，她干这行养我长大，现在要我干这行养她到死，我不能不听她的话。”兴许是存了想要被人从沼泽里捞出来的心思，在身体没有完全卖掉之前，严绕不想放过任何一次被人怜悯的机会。

　　今天这场临时起意的聊天，转瞬变了味儿，宁霄感受到严绕强烈到溢出来的企图心，胃里一阵翻腾。

　　他突然想吐。

　　突然特别特别的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