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王百万

30、30

　　本来在没出周则那档子事儿之前，虽然橙天娱乐和晟睿娱乐背地里小动作不断，但魏珩和庄明敬即便是再怎么看对方不爽，也没像现在这样公开撕破脸的闹。

　　都一个圈层里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没缘真不见，庄魏两家中间或多或少可都还夹着那么几个跟双方都沾点儿亲、带点儿故的亲朋好友。

　　要说有钱，临江多的是巨商富贾，魏庄两家排不上头号，但也绝无垫底的可能。

　　庄家是临江城老土著，祖上不知道积了什么德，明末清初，辈辈高门大户，几代人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盘根错节，几乎渗透各个商业领域。

　　不比庄家的先天优势，魏家以前是岚县下头山区里的一户贫农，后来国家改革，魏珩他爷爷赶上了好时代，乘风踏浪，一步一步才有的他们魏家今天。

　　虽然庄魏两家在做企业、赚钱、明面上的形象相差无几，但到底根深不同，名流分级，每逢商会巨头会议，座位排列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年头，对于他们来说，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比钱更稀罕的是人脉。

　　比钱难搞的还是人脉。

　　魏家作为一个后进者，先天不足，后天怎么补也补不到庄家那样的火候。

　　如非必要，魏珩实在不想跟庄家的人硬碰硬。

　　虽说企业跟企业之间背着给对方使绊子的事常有，但只要没扯到明面上，行业内外，那可统一都叫“不是我干的”。

　　前头周则那事儿，刚开始魏珩气得要死，也没怎么计较。要不是后边得到消息说庄明敬跟家里因为出柜那档子事儿闹掰了，他能跟宋轵勾在一起，抢晟睿的合作，抢得大张旗鼓的让对方知道？

　　法治社会，魏珩不想惹庄明敬，倒不是怕。他只是觉着“可以但没必要”，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买卖谁干谁亏，怎么算都实在不划算。

　　可现在情庄明敬没有了家里的庇护，魏珩这边又和宋轵达成了合作，先天劣势有所弥补，他张弓拉满，蓄势待发，打不到让他满意的猎物，无所谓回头箭。

　　魏珩还很年轻，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等待，也会有很多隔岸遥看猎物在笼中困斗的机会。

　　好戏才刚刚开始，他并不急于这一时的、单单只是嘴上的快活。

　　宁霄的手机被打到系统自动挂机，魏珩跟宁霄冷静地对视了几秒，刚想通了些事儿，庄明敬又拨过来。

　　魏珩掀开眼皮，不怀好意的朝宁霄笑笑，手下摸摸蹭蹭把手机给他送回他的口袋：“抱歉，我对庄明敬提不起丝毫想跟他对话的兴趣，要接你自己接。”

　　说着，他手松动了下。

　　宁霄跟瞬间清醒了似的，猛地从他怀里蹦出来，然后把口罩拉上了。

　　魏珩回头瞧见，脸上五彩缤纷，关键嘴特贱，他止不住阴阳怪气：“行了，亲都亲了。要我有能唾液传播方面的病，你该染上也该染上了，戴口罩能有什么用？”

　　宁霄脸色难看，理也没理他，边从兜里掏手机边大步顺着马路沿线向前走。

　　魏珩靠在刚刚宁霄靠过的墙上，在他背后喊：“宁霄，别走太远，我在酒店大厅等你。”

　　宁霄装没听到，点了接听键。

　　他还没说话，庄明敬的声音先在他耳边响起：“宁霄，你睡了吗？怎么现在才接我电话？”估计是自我调整过了，他的语气听起来远远没有之前他们通话时那么冲，平缓温和之余，甚至还带着丝伏低求和的味道。

　　“没有，在外面。”前边不远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宁霄走过去，推开玻璃门，提醒器立即发出“欢迎光临”的语音播报。

　　店里没客人，空调开得很高，店员抱着抱枕靠在收银台后面的烟架昏昏欲睡。

　　“您好，要点什么？”

　　宁霄在进门口叠放饮料的地方拿了瓶矿泉水，正想用手机扫码结账，一直屏着呼吸听他这边动静的庄明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警惕起来。

　　他问宁霄：“超市？这个点你不好好呆酒店睡觉？你去超市干嘛？买什么？”

　　店员从宁霄的手里把水接了过去。

　　宁霄目光迷离的在货架上扫了一圈，找到安全套，径直伸手挑了盒庄明敬常用的牌子，语气淡定： “你别管……以后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少打听。”

　　临江是经济大市，外来务工人口很多，一到逢年过节，该出去玩的出去玩，该回家的回家，人少了，大街小巷，铺子一关，整个市区特别冷清。

　　四通八达的绕城高架没其他车，庄明敬轰着油门，把车开得飞快。

　　车内自带导航伴随着机械的女声，频繁发出“滴滴滴滴”的警报：“您已严重超速，请减速慢行！”

　　“时速超过该路段每小时80公里最高行驶速度，您现行速度为110公里每小时！您已严重超速，为了您和您家人的安全，请减速慢行！”

　　“注意！前方路段有多处违章拍照，您已严重超速……”

　　庄明敬被吵得有点烦，他关掉导航，看也没看前面的红绿灯，直接冲了过去：“听这意思，宁霄，你是要跟我解约？”

　　电话那边有人在跟宁霄说话。

　　庄明敬抬手按了按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认真听了，还是没听清。

　　他酸溜溜的问宁霄：“谁跟你说话呢？”

　　宁霄没理庄明敬，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付完钱，低声跟超市店员说了句“谢谢”。

　　这回，庄明敬听得可清楚了：“还在超市？宁霄，我看地方台新闻，岚县天气特别不好，你买完东西就回酒店好好呆着，别乱跑成吗？”

　　没要袋子，宁霄把安全套揣裤兜里放好，水拎手上，转身快步朝外走。

　　“新年快乐！慢走啊帅哥！”

　　身后传来店员欢快的喊声，宁霄回头冲他点了下头：“你也是！新年快乐！”

　　没得到回应的庄明敬一连“喂”了好十几声，语气逐渐暴躁。

　　宁霄当然记得他跟庄明敬还通着话，但他就是不想说话，也不想主动切断他们的联系。

　　出了超市，前面不远有个医院，宁霄走过去，挂了个急诊，拿着号跑医生办公室跟医生聊了会儿，发现医生不太专业，再仔细一看号根右下角，好家伙，岚县著名莆田医院，岚县和平医院。

　　……不过他也不怕。

　　本来他来这儿，也不是要看什么疑难杂症。

　　宁霄说他睡不着。

　　医生大概提了几个会引发失眠症状的病症，开了单子，让他先去做个脑部ct。

　　宁霄按医生说的做了。

　　做完回来，也不等ct结果，直接让医生给他开了二十片安定片。

　　取了药，从医院出来，宁霄站在路边，数了十片药，拧开矿泉水瓶盖，就着水一口把药全吞了下去。

　　其实他说谎了。

　　他不是睡不着。

　　他只是想睡，想一直睡，最好能一觉睡到元宵节。

　　也最好能一觉睡到把昨天和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忘掉。

　　去他妈的房子，去他妈的魏珩，去他妈的……庄明敬！

　　去他妈的！

　　全都给老子滚滚滚！

　　宁霄在心里放肆撒野，逮谁骂谁。

　　回酒店的路走到一半，估计药效上来了，眼前事物开始慢慢变得有些模糊，头重脚轻，脑子跟被桨糊住了，转不动，一步一步像是被蒙住眼睛走在钢索上。

　　难受，想吐，又突然间感到特别害怕。

　　以前他有过一气吃十片安定药的体验，但那次药物生效没有这次的快，生效后的反应跟这次也不太一样。

　　宁霄怀疑那个莆田医院给他开了假药，他拿出手机想打120，又想想，觉着吃假药这事挺丢人，果断又把手机给放了回去。

　　强忍困意，又走了一段，实在撑不下去。宁霄把喝剩的水从头上浇下去，扯掉围巾，连着和空了的矿泉水瓶一并扔进了垃圾桶。

　　他头发湿了大半，整张脸湿漉漉的，还往下淌着水。

　　没觉得冷，倒是身上温度降了点下来，爽极了。

　　回到酒店，宁霄一进门，守在前台大厅的魏珩看见他，立马放下端到嘴边还没沾上一口的咖啡，冲他走了过来。

　　宁霄径直往电梯的方向走。

　　魏珩跟着。

　　两人一道进了电梯，宁霄按了自己住的楼层，昏昏沉沉的靠在电梯墙上。

　　他在外面呆的时间不短，头上的水凝成了冰裹在头发上，魏珩以为是雪落上去形成的，没看出来他的不对劲。

　　到达楼层，宁霄出去的时候，魏珩拉住了他：“我住1203，宁霄，收拾一下过来找我怎么样？”

　　宁霄掀开眼皮沉沉的看了魏珩一眼，伸手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掀开，然后理也没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魏珩长这么大，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还真没见过有宁霄这种不识趣的。

　　他气不过，狠狠踢了一脚电梯门，掏出手机，在拨号页面按了一串数字。

　　电话拨出去，只响了一声。

　　“喂？魏总？”

　　魏珩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被宁霄气得大起大落的情绪：“把昨天庄明敬参加滨江别墅聚会的照片发我几张。”

　　“魏总，昨天庄总因为宁霄和他们旗下艺人蹭秀热搜那事儿，没去滨江别墅……”

　　“没去？什么意思？”

　　“魏总，我的意思是，昨天庄总一直在公司处理那五位艺人蹭秀的事儿。”

　　“不对啊，你说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