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王百万

21、第二十一章

　　魏珩鼻血喷得有点凶，一激动，喷得更凶了，有种马上就要当场去世的架势。

　　宋轵吓得够呛，连拖带拽的把人往包间外拉：“你少说两句，别激动别激动别激动，血流成河了都！”

　　“宁霄，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艹你大爷！”到门口了，魏珩没骂够，扒着墙不走，看宁霄站那儿闷头不吭声的，以为他被自己给唬住了，像疯狗一样往包间里面窜，“ 你以为你打人特牛逼是吧？亏得我以前还觉得你可怜，就你这说不赢了就动手的臭脾气，你打圈里去瞧瞧谁特么能受得了！你啊！被庄明敬白上，活该！要我是祝鑫，我也得在背后捅你刀子！”

　　“魏珩，你快别说了……”宋轵特别害怕宁霄冲出来又把魏珩给打一顿，忙抱住他的腰，边哄边拖。

　　魏珩嘴上硬，其实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他偷偷观察着宁霄的一举一动，看宁霄微微抬头，他立刻放手，在宋轵完全没注意的时候，顺着他的劲儿踉跄着脚步往他那边靠，边跟着他走，边假装出不情不愿要往前不往前窜的样子。

　　“宋轵，你别拦我！看我今天……”

　　魏珩骂骂咧咧的声音慢慢变小，不到半分钟，就听不见了。

　　侧墙上的大屏电视还停留在游戏结束的画面，灯光明亮得晃眼，包厢里安静极了，宁霄在沙发和茶几中间蹲下，双手捂住脸，用力的上下搓了搓。

　　杨琼华照旧找他要过年钱，他心不在焉，转账时不小心多按了一个零，打过去让退，一连试了几次，冰冷的女声提示“电话无法接听”。

　　再过了会儿，祝鑫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儿，他没回，拖着一双麻成乱码的腿，慢慢走了出去。

　　岳殊抱着天喵，靠墙，蹲走廊上，正逗狗呢，听见脚步声，立刻跳了起来，“宁霄，你去哪儿了？”

　　“你怎么在这儿？”宁霄到岳殊面前停下，一只手横过去，把往他这边直扑的小白狗兜进怀里，“怎么不在里面玩儿？蹲这儿做什么？”

　　“我舅舅说今晚跟你打麻将，刚刚到这儿，我没看到你。”岳殊眼巴巴望着他。

　　天喵好久没跟宁霄玩，倒一点不生分，窜起身子，扑腾着就要去亲他的嘴。

　　他左右躲着不让，腾出只手轻轻按住天喵的脑门袋，小声哄道，“乖乖，安静点儿。”

　　“它很喜欢你，这段时间我们没有带它出来跟你玩，老发脾气，把我珍藏的手办全给咬坏了！”岳殊喜欢黏着宁霄，看他跟天喵亲近，明知道天喵只是个畜生，心里也不太舒服。

　　天喵兴奋的在宁霄手底下拱来拱去，时不时还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心，岳殊推开包间门，麻将的碰撞声和笑谈声立即从里面涌了出来，他扭头看一眼里面围坐在麻将机四方的大人们，又回头，望向站在门外一片阴影里的宁霄。

　　宁霄正对一堵墙，看不到包间里面是什么情况，他察觉到不对，抬头，对岳殊笑了笑，“怎么了？”

　　“庄叔叔也来了，你要进去吗？还是我们去楼梯间抽烟？或者重新去开个包间？”岳殊转了转身体，将包间里射出来的光挡住，双臂打开，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握住门把。

　　“他来了就来了，我们玩我们的，又没什么关系。”岳殊一米七几的身高，在同龄人中，算高的，但比起宁霄187的身高来说，还是差一大截。他迈着小碎步往旁边挪挪，半点劲儿不费，目光直接从岳殊的头顶飘了过去。

　　包间里，一群人打牌打得正上头，没人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前面庄明敬就老让宁霄跟金磊攒局了，他能来，宁霄并不意外。

　　宁霄抬手拍拍岳殊的肩膀，他欲言又止，张了好几次嘴巴，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默默的侧着身体让出一条道。

　　这把牌才开始不久，庄明敬已经碰了四队牌，他坐在背对门的位置，整个人靠在椅子里，握着手头仅剩的一张麻将，翻来倒去的玩。

　　宁霄走到庄明敬背后，对面的祝鑫正俯着腰摸牌，抬眼瞧见他，笑了，“宁霄！来了？”

　　岳纪棠跟金磊扭头跟着打了声招呼，庄明敬撑着椅子转身，朝宁霄招手，“过来坐。”

　　“大忙人啊，哪儿去了？打你电话占线，发消息也不回，要不是庄明敬来了，我都以为你今天是故意来鸽我的！”祝鑫佯装埋怨的啧了一声。

　　桌子的四方，都带有一个空凳子，宁霄走过去在庄明敬旁边坐下，跟他后面的岳殊立刻转到岳纪棠那边，拖了把椅子黏上。

　　“池砚呢？他没来啊？”宁霄不想说刚刚跟魏宋两人见面的事儿，正好看见池砚不在，随口问了句。

　　“没来，这不明天年三十了么，他老跟我们呆一块儿，不回家，我怕他爸妈有意见，今天提前把年团了，我让他回他自己的家了。”祝鑫瞅着对面排排坐的三人和窝在宁霄怀里舒服得直抖腿的小蠢狗，心头酸溜溜的，“岳殊啊……你要不抱着天喵坐大舅这儿来？”

　　“得了吧，你甭叫他，”岳纪棠摸了张好牌，眼角眉梢都是压不住的笑意，“他跟他亲舅都不亲，你还能指望他黏你呢？孩子大了不由舅，他愿意跟着宁霄就让他跟，反正咱俩平时忙，也没时间带！”

　　“棠哥，话不能这么说，自家的孩子自家疼，还得要自己带是最好的。你看前段时间网上不是曝了么，有对夫妻工作特别忙，请保姆帮忙带孩子，那保姆当着主人家的面儿说科学带娃说得一套一套的，背地里根本不按说的来，老让孩子自己呆家里看电视玩游戏什么的，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孩子自己玩出抑郁症了，有天中午他发病，把保姆新买的项链扯断了，保姆直接把他从三楼推了下去！”金磊仗着今晚帮魏珩约到了宁霄，立了功，有点膨胀，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

　　金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要脑子没毛病的，一听就懂，可在当下的气氛里，又加上他那种神神秘秘，带点儿不正经的语调，祝鑫和岳纪棠以为他在开玩笑，顺着保姆那事儿，谈论起娱乐圈的八卦。

　　宁霄低头逗狗。

　　庄明敬看着他，眉头紧皱，“他说你，平时跟我顶嘴多厉害，现在哑巴了？不知道还嘴？”

　　宁霄还没答话，对面的祝鑫声调突然大了起来，“金磊，咱们这儿数你最能叨叨，你给我们讲讲你远方表哥和宋轵的八卦呗！哎，我听圈内好多人说他俩搞一起了，还合伙坑我们小庄呢！这真的假的啊？”

　　“我一人，能跟一畜生计较？”宁霄用手掩唇，往他那边靠了靠，“狗咬人，一口肉，人咬狗，一口毛。畜生嘛，管不住自己是常态，我犯不着跟它计较。”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庄明敬端详着宁霄的脸，手痒想捏，才动了一下，他旁边的岳殊腾的站了起来。

　　凳子在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大人们相继侧目，朝他看了过来。

　　“宁霄！”岳殊语气严肃，他没管其他人怎么看自己，转身，面对面站在宁霄面前，敞开双臂，“把狗还我！”

　　“哎哟，宝贝儿，怎么了这是？”小孩儿打小没爹妈，跟谁都不亲，可自从三年前祝鑫带他认识宁霄后，他老爱黏着宁霄，对宁霄比对俩舅舅还好，岳纪棠从来没见过侄子这样，吓了一跳。

　　“岳殊，你干什么呢？”同样被吓到的，还有祝鑫。

　　岳殊站在那儿，双唇紧抿，执着的支着两条手臂，但宁霄没动，他一只手压在天喵的屁股下面，另一只手不停的呼噜着天喵脑袋上的毛。

　　天喵被摸舒服了，极其不爽的对岳殊挥了挥爪子，“嗷呜”一声，在宁霄怀里打了个滚，拱着脑袋往他腋下钻，一副不想走的样子。

　　庄明敬烦死这只赖在宁霄怀里的白猪了，岳殊说还，他求之不得，立刻上手，把白猪往外推：“天喵，你哥想抱你，带你去买小鱼……哎，怎么说不听呢，别往我媳妇儿身上黏了，赶紧起来，跟你哥走！”

　　“宁霄，我不想把天喵给你抱了，你把他还给我，我要自己抱！”岳殊说着说着就特别没出息的哭了起来。

　　他的这场火，发得莫名其妙，灭得迅速非常，平时没怎么带过孩子的祝鑫和岳纪棠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又尴尬，又茫然，想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看吧，我刚刚说什么来着？这孩子啊，自家的还得让自家人来带才好！”

　　一直默默看戏的金磊突然插话，岳殊抹了把眼泪，抬臂指着他，“你闭嘴！”

　　接着，又低头看宁霄，委屈极了，“宁霄，把狗给我。”

　　“不就一条蠢猪么，”宁霄还是不动，庄明敬一把揽过他的肩膀，亲昵的将嘴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哄道，“心肝儿，把这只蠢猪还给岳殊，等你过完年从四川回来，我给你买。”

　　宁霄的确很喜欢天喵，但没到想要把它据为己有的地步，他只是觉得有些冷，觉得抱着天喵暖和，就特别想多抱抱。

　　小孩儿闹脾气，要他还，他还就是了，多大点事儿。

　　宁霄推开庄明敬站起来，等岳殊把他递过去的天喵接稳，他伸手摸了摸他被眼泪打湿的脸，温温笑道，“岳殊，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