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关系》山海情书

10、黑猫

　　十天之后，谢澜深吹着晚风，枕着胳膊躺在床上，慵懒又惬意，微风偶尔轻抚过面颊。

　　前段时间他们蹲点一支诈骗团伙，昨天收网连窝端，这下得了空闲，他拿出手机，本来想看看新闻，不知不觉却滑到了与沈扶苏的短信界面。

　　自从天师府接手杀夫案，沈扶苏就又消失了，他翻着之前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条短信，反复看了几遍，心想自己在天师府虽有了一个职位，但却从来没亲自办过一件案子，不劳就有工资，天师府还挺大方。

　　转念想到沈扶苏动不动就消失，心里又有些疑惑，他平时都干些什么？现在又去哪了？

　　当下打了一行字发给沈扶苏，很快短信被退回，显示对方不在方圆之地，无法接收。
　　“又是这样...”
　　谢澜深倒头睡去，直到一阵清脆的短信音提示，他伸手摸到枕头下，打开一看，早晨六点，接着点开短信，笑道：“小崽子，再不发消息，还以为你死了。”

　　短信上写着：“天师府抓到了，你看看去。”
　　谢澜深回复道：“回来了？”
　　短信那边的沈扶苏正在车上：“嗯，今天到回家。”

　　谢澜深打开天师网，最新案件被命名为“毒蘑菇” ，他将页面拉到最后，犯案人正是曾琦的情人“孙雯”，只见她的锁骨上刻着黑字：柒，一旁写着介绍：第七姬，含谨。

　　谢澜深这才开始详细看作案过程：
　　含谨在曾琦家的对面租了一套房子，俩家厨房正对，含谨早就了解了李丽的行踪规则，知道她爱采蘑菇给她老公炖汤，早早准备好了从天边之地买来的毒蘑菇粉末，保证一吃即死，也做好了监控的遮挡，伺机而动。

　　事发当天，含谨看到李丽出去，这便去敲了曾琦的窗户，曾琦打开厨房小窗，和小情人相聚，含谨借口说要尝尝烤乳鸽，曾琦回屋拿的空挡，她便在厨房撒下了一些粉末，随后曾琦递出整只，含谨拽了一层皮浅尝，她的另一只手上抹着毒蘑菇粉末，自然而然地抹到了鸽子上，随后，以还有其他事情离开，曾琦不知道，那时的鸽子上已经被涂抹了毒药，吃下后很快便身亡了。

　　第七姬计划得很好，不会有人知道，在他老婆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曾琦竟然还通过厨房的小窗短暂密会了自己的情人，更不会找到她非人的任何线索，就这样又完成了这一桩谋杀。

　　谢澜深眉目中尽是寒冷，如果不是沈扶苏暗中帮忙，他们根本不可能找到第十姬的线索，天师府也不可能接手案子，这样一来，第十姬差一点就得手了。

　　十二姬之前到底设计过多少谋杀？现在仅仅是方圆之地就已经出现两起，那么其他地方呢？

　　“滴滴！”
　　外面车辆的鸣笛声拉回谢澜深的思绪，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了上班的时候，谢澜深拎起衣服就出了门，刚走到小区门口，身旁一个人影闪现，那人脸上一道疤，拿着把尖刀直直冲来，气势凶狠，目标性极强。
　　谢澜深反应很快，一瞬间就躲了开，接着打掉他手中的刀，二人短暂交手，那人虽速度和力道都不低，但杠上谢澜深却显得十分吃力。

　　“咔”
　　谢澜深手里多出一条断臂，是一条假手臂，那人立刻像条泥鳅似的，一个转弯就跑出了小区，谢澜深抬步紧接着追上。

　　此时的街道上人不多，两相追逐，距离越来越近，眼见就要被抓住，那人一溜身又跑进了一处巷子。
　　左弯右拐，谢澜深最终把人逼到了死胡同，那人面对着足有七米高的墙壁，貌似也知道爬上去绝对不可能，稍顿几秒，缓缓转身：“谢支队，好久不见啊。”

　　这人现在阴戾的样子终于让谢澜深记起来了，是前年逃脱的一个连环杀手，代号为黑子，当初谢澜深一枪打折了他的右臂，但他极其狡猾，利用手下的人，生生在一众包围里撕开一条缝逃脱。

　　如今又突然跑回来，还明目张胆地要杀人，要说是为手下报仇是不可能的，黑子这人谢澜深很了解，不认人情，只认钱。
　　谢澜深盯着他：”谁指示你回来的？”
　　“哈哈，谢支队是个聪明人。”

　　谢澜深缓步走近，黑子不再说话，抬起剩了一半的胳膊，那胳膊里面是半个机器，只见一道细钩子瞬间从中弹出，谢澜深立刻扑上前，但还是晚了一步，手抓了个空，细钩子抓在高墙顶端，细线收缩，黑子借力飞上了墙顶，他眼神喷薄着兴奋，笃定这一次谢澜深必死无疑，回过头，张狂说道：“去死吧你！”

　　不及谢澜深细看，震耳欲聋的摩擦声让他警铃大作，前方一辆改装车已经进入巷子，车与巷子之间的空隙别说容纳一个人，就连半个手掌都容不下，这是计划好的一场谋杀。

　　面对疾驰而来的夺命车，谢澜深迅速思考着，这些年来深入虎穴的磨炼让他有着非常人的反应力，车头已经近在眼前，不过瞬息，谢澜深借由墙壁，一手抓着车镜，翻身向上，不作停留，有了车辆的垫底，他轻松翻过高墙，随即听见轰隆隆的巨响，那边未了，这边新巷口又出杀机。

　　谢澜深坠地一瞬，他就暗道不妙，这一处的地面是被挖空的，上面只垫了一层薄薄的画纸，下面便是一个足有十米深的大坑，谢澜深落地一刻，听见脚踝处一声脆响。
　　刚才黑子上墙顶也是一种暗示，如果自己躲过了改装车，接着也会掉进这个深坑。
　　谢澜深一拳头打在洞壁上：“槽！”

　　外面的大车早已等候多时，拎着一块儿刚好填满整个深坑的巨石，谢澜深无处可躲，这场谋杀把他任何逃走路线都提前预设好并布置下了陷阱。

　　死亡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在这一刻谢澜深什么也没想，石头脱离缰绳下落，一个眨眼间，眼前却是一张好看的脸。
　　那人是？
　　“沈扶苏？！”

　　沈扶苏赶来时，石头和深坑正好还剩仅能通行一人的缝隙，他如果把石头打碎了，落下来的石子一定会砸到坑下的人，左右都是暴露，不如护他周全。

　　于是沈扶苏干脆钻了进来，将谢澜深环抱在身下，此刻的沈扶苏与平时略有不同，身高体量比之前要强上许多，左脸上画着小拇指甲盖儿大小的桃花。

　　这桃花他认识，和他后背上的胎记是一样的。

　　石头砸在沈扶苏身上就像一片棉花掉在水上，没有波澜，对于他来说，这种伤害如同挠痒痒一般。
　　深坑下被巨石覆盖，没有了光线，谢澜深目眦欲裂，喊道：“沈扶苏！”
　　沈扶苏在方圆之地用了鬼力，马上十赤眼就会盯上他，为了救自己，他连命都不要了吗！

　　沈扶苏没来得及说话，他感觉已经有一道视线跟了过来，他一手抱住谢澜深，另一手拍在巨石上，巨石紧接着便碎裂开，他一跃而起，接着便飞奔数里，彻底远离陷阱周围，一切发生在二秒之间，这时天空中凭空睁开了一只斜长的红色狐狸眼，正是二代画师创造的十赤眼之一。

　　赤眼瞳孔中飞出一支白色利箭，速度极快，犹如一道极光，刺穿了沈扶苏的胸膛，那里正是他心脏的位置，还维持着护着谢澜深的姿势，白箭眼看就要刺到下面的谢澜深，沈扶苏一手抓住箭头，硬生生止住，鲜血流出，滴落在身上，这样的鬼力，谢澜深还是第一次见。

　　沈扶苏皱着眉，看向谢澜深：“警官，你欠了我两条命。”
　　话音未落，一只黑猫掉进谢澜深怀里，谢澜深抱着他立刻起身，旁边一人正骑着摩托车，看见刚才的一幕，惊得无法形容，呆滞在路边。

　　谢澜深一把将他拽下车，趁赤眼没发出第二根箭，他立刻飞驰而去，前往天边之地。
　　沈扶苏化猫的形态，能最大性的缩减力量的消耗，它趴在谢澜深的衣服里，气若游丝。

　　“槽！你骑那么快不要命了！”胖男人猛打方向盘，看着前面人一骑绝尘骂咧咧喊道。

　　谢澜深只顾飞快的骑车，心里仅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沈扶苏再受赤眼一箭。

　　随着方圆之地的跨越区，刚才的赤眼闭合，另一只赤眼睁开，沈扶苏现在就是黑夜中的一盏灯，赤眼已经盯上了他，如果能逃出方圆之地，以后也不能再跨入半步。

　　谢澜深离天边之地还有几步距离，赤眼发出第二箭，谢澜深抱好了黑猫跃出车头，翻滚在地，此时摩托车已经变成一堆废铁，高温让它扭曲成一团，不出一会儿功夫就成了一滩通红的铁水。

　　谢澜深另一只脚踝已经肿起，沈扶苏陷入昏迷，但好在二人已经到达天边之地，算是暂时安全了。

　　从方圆之地到天边之地的空间是连通的，但从天边之地到方圆之地，除了乘坐专车，不能到达，手机也没有信号，谢澜深只能带着小黑猫徒步跨越。

　　他撕下一小截衣服，将黑猫的爪掌和胸前仔细包扎，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抱起。
　　前面是一片绿地，谢澜深紧了紧衣襟，将黑猫放在最舒服的位置。

　　偶尔刮过一阵妖风，虽然不冷冽，也即使在夏日之下，但仍刺骨，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刮得生疼。

　　天边之地远不及敕勒之地危险，但这地方也有不少诡异，这处草原就是，谢澜深才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仿佛有生命般，自动延绵，他现在好像在草原中心，哪个方向都不见尽头。

　　草不为风吹动，踩上去也硬邦邦的，谢澜深折了一根，这草扭动了几下，接着便枯萎了。

　　走了很久，乌云渐起，一滴雨打在谢澜深手背，冰凉凉的，他低头看看黑猫，抱紧加快了脚步。

　　雨不遂人愿，还是纷纷扬扬落了下来，越下越大，风越吹越冷，谢澜深被密集的雨砸得睁不开眼，眼前形成了雨帘，一切都扬起了模糊的一层雾。

　　沈扶苏化作的黑猫本就奄奄一息，经过这一场雨淋还能否活下来？谢澜深不敢去想，草原仍一望无际，暴雨也不停歇，他就是一片漂在海面上的叶子，任由沉浮。

　　谢澜深半跪下来，搂紧黑猫，身体的热量哪怕只剩一点，也尽量温暖它。

　　他高大的身体从不曾屈膝，但此刻他彻底佝偻起来，远看如同一块儿石头，他让自己的身体形成一处简陋的避风港，为怀中的黑猫尽数挡下暴雨的侵袭。

　　无尽的寒冷如同利爪，一下下撕挠着他，让谢澜深发抖着身体，嘴唇泛白，声音也沙哑，但他仍不停地呼唤着：“扶苏啊......扶苏啊，我还想喝你做的粥呢。”
　　他怕这一场雨，带走了沈扶苏。

　　“扶苏啊，雨快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