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下》二谢清秋

6、第六章

　　最近夏弦轻发现，他没那么怕一个在家，也没有那么怕黑了

　　虽然依然睡不着，但他的心情都很平静

　　他不再在意家里奇奇怪怪的声音，当盯着黑漆漆的，看不见的地方时，心跳也不会加速，乱想会不会有手从沙发伸出来拖自己脚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他甚至又一点点小期待，因为如果，如果这些东西真的有一丝存在的可能性

　　那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机会，跟宁宋有关？

　　夏弦轻抱着被子，以一种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缩着侧卧在床上，半梦半醒地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思绪天马行空地到处跑

　　他一会儿想到和宁宋下晚自习后去小卖部买卤蛋，总是挑到还没有入味的，手气非酋得不忍直视，宁宋就会把自己那个剥开之后被卤水浸得黑漆漆，一看味道就很重的卤蛋和他换

　　一会儿想到跟妈妈出柜的时候，她虽然有些震惊，但明显不太想掺和进来的敷衍，和甚至有些如释重负的表情

　　一会儿又想到高考填志愿，明明可以去彼此更适合的学校，但还是选择了能更方便将对方规划到自己未来里的本市的大学

　　好像整个人生就剩下这些不断重复片段，一次次地回看

　　正当他磨到快半夜，终于到挨到睡着的时候。

　　“咚”有一声隐约，不确定的声响

　　过了一小会儿，又是一声

　　“咚”

　　似乎是，什么东西轻轻敲击床板的声音，从床下传上来

　　清脆

　　清晰

　　夏弦轻猛地清醒了过来

　　“宁宋！是你吗？是你对不对？”

　　敲击声停了下来，夏弦轻差点以为自己是真的疯了

　　“咚”又是一声，在自己的正下方，清清楚楚，不是幻觉

　　是宁宋！宁宋回来了！

　　夏弦轻翻身就下了床，想爬下床底去看，

　　但哪里看得到什么

　　因为夏弦轻害怕，家里的床和沙发都是围了四角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连个孔都没有

　　急躁地转了几圈之后，床下有突然安静了，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别，别走，阿宋，你等等我！”夏弦轻用手去拼命掰床板，但这显然只是徒劳

　　夏弦轻慌了，忽地想到了什么，冲去厨房拿了把菜刀，狠命朝着着床脚砍

　　可这实打实的木料，哪里是凭一把菜刀能拆得开来，力气大了，卡在缝里拔不出来，夏弦轻用了所有力气去拖着刀柄往后拽，这才给猛地扯了出来，后坐力让他踉跄地往后栽，

　　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撞在墙壁上

　　后脑勺是疼到心尖尖的生疼，夏弦轻咬着牙，也分不清是生理性的眼泪，还是心里有着千万地蚂蚁爬过的焦急

　　突然就什么情绪都涌出来了

　　惊喜，悲伤，期盼，无奈，思念，怨恨

　　这些情绪在夏弦轻半醉半醒一般地从警察局游荡回家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鲜活清晰过

　　刀从夏弦轻手上掉下来，就落在光着的脚趾旁边一点点，和地面碰撞地时候，发出了一声脆响，如果这时候拿盏灯来，便能很明显地看到地板上有了条清晰的裂缝

　　可是这些也无所谓。楼下的住户是否会被惊扰到，刚刚好险，差一点点切到脚，头很疼，手也很酸很痛

　　整个人，从里到外，像棉布做的娃娃，每一个缝隙，都被涌出的情绪的棉花填满了，鼓鼓囊囊，撑开劣质的针脚，露出点馅料来

　　他靠着墙，顺着它一点点滑下来，缩在了墙壁和地板相连的90°夹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