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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夏日相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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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校庆返校日。
小区附近的鲜花店上午八点准时开门,卖花的女人总是搬了条板凳坐在门前,剪废枝,去颓叶,动作利落地修出一片春天来。
江然路过店门口前时,地上已经堆着许多把花束,淡香萦绕,色泽光鲜。她停下脚步观望了一会儿。心头忽动,然后招呼老板娘给她包了一束,说是漂亮的花想要送给漂亮的男孩子。
到达体育馆时,庄秋芸已经等在门前,有些意外地朝她招了招手:“你抱着一束玫瑰干嘛?送给我的?”
“下次再送你。”江然语气含羞,“这次是用来哄学长的。”
“行呗。”庄秋芸夸张地蹭了蹭莫须有的泪,语气佯装哀怨,”我就知道是这样,学长永远都比较重要。”
“干嘛呀,你昨天不是还让我没脸没皮地哄他吗?”
“那你赶紧哄完他,然后哄我。”
“知道了。”江然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问,“怎么聊了半天也没看到贺凡?还没来吗?”
“他才懒得听这些讲话,说要晚点过来。”
“噢,那我们俩先进去吧。”
场馆内已经来了不少人,江然挑了正对大屏幕的位置坐下。
“不往边上坐吗?”庄秋芸皱皱眉,“这个位置好显眼,待会儿无聊了都不能溜号。”
“视野好,比较看得清嘛。”江然说着把花安置在座旁,“等下他发言的时候我就上去送花,你可能得帮忙录个像,然后微信发我一份。”
“好说。”庄秋芸比了个OK。
不久之后,校庆典礼正式开始。体育馆内所有的大灯亮起,大屏幕上出现规整喜庆的艺术字标题,主持人字正腔圆地开始报流程。
江然对于这样的场景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感,她生命当中很多重要的时刻,比如高考百日誓师,比如十八岁成年仪式,又比如青春末尾的那场毕业典礼,统统都发生在这座场馆里。相似的灯光,相似的氛围,就连幻灯片的风格都充满了怀旧的平野气息。
她就像当初穿着校服、坐在班级队伍里那样,直着腰很认真地听着演讲。而庄秋芸待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你说十年之后,等到平野八十周年校庆,我能不能也上台发个言呀?说不准到时候我还真成了一位知名社会学家,档期排都排不过来,校长如果想找我回来发言,可能还得提前约时间?”
白日梦没做多久,她话锋又很快一转:“但要是我运气差点,混得一塌糊涂,会不会十年之后保安都拒绝让我进校门,还要指着鼻子骂我是平野之耻,不配回来参加校庆……”
庄秋芸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但身边的人完全无动于衷。她有些不悦地撞了撞江然的手肘:“你听我说话了吗?干嘛要一脸严肃。”
“不是一脸严肃。”江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找到合适的措辞,最后憋出来一句,“就是吧…这个场合老是让我觉得有些紧张。”
“你紧张什么?上台讲话的又不是你。”
“但我要给他送花呀,想到有那么多老师家长看着,我就有点怕。”
庄秋芸听完笑了:“好奇怪,你高二那会儿明知道早恋是条高压线,还是胆子很大地往上踩。现在毕业了没人管得着了,怎么反而开始露怯了呢?再说了,今天就只是送送花罢了,放轻松啊。”
江然点了点头,回给她一个勉强的笑容。
邻座放着的花束有些被压到了,江然心不在焉地整理了几下,仔细想想自己高二时的胆子确实要比现在大。
而最可能的原因或许是:早恋是一场属于两个人的合谋,她有同伙,有后盾,有一起干坏事的底气。而现在她单枪匹马,一个人捧着一束花,面对着这么盛大的场合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慌。
典礼进入到后半场,主持人嘴里终于冒出那个熟悉的名字。江然听到后心里一滞,好在庄秋芸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尽管放心去,姐妹一定帮你完完整整地录下来。”
“那…那我真去了啊。”
“去。”庄秋芸说得大义凛然。
于是,事情就变得有些滑稽。当纪池意气风发地上台讲话时,江然猫着腰有些狼狈地从观众席下来;当他开始为母校送寄语时,江然朝着前排校友连声说抱歉。
下了观众席,江然隔着一段距离等在舞台右侧。她离音响那么近,雾黑色的振膜不断轻颤,纪池的每个咬字,每句停顿,甚至每次微小的换气,她都听得真切且清晰。耳朵有些痒,心里也突突地跳个不停。
而后掌声雷动,纪池发完言朝着观众席鞠了个躬。江然看着他伏低的后背心里一横,深呼吸两下,冒冒失失地往台上跑去——
脸红,气短,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咬着牙,对上了纪池那双十分惊讶的眼睛。
周围的掌声似乎更加热烈,掺杂了某些吁声与调笑。江然在那个瞬间有些悲壮地想着,纪池会不会大步流星地离开,把她丢在平野校庆的舞台上,承受来自各届校友的群嘲。
好在她僵持了没多久,纪池就十分配合地接下了花,再次朝着观众席点头致意,然后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往台下走去。
掌声怎么更加吵闹了,就像念书时班级里被发现的第一对情侣,所有人都要兴致盎然地跟着起哄。主持人盈盈的笑声也穿过话筒抵达场馆的每个角落。
她说:“啊,原来是家属献花呀。”
*
回到观众席后,纪池终于松开手,江然紧绷的情绪也随着抽离的温度一下子散开,只觉得手腕有点温温热热的,脸颊也是,耳朵也是。
气氛有些微妙。她低着头不说话,纪池瞥一眼玫瑰,佯装平静地问:“这花算什么?”
江然捏了捏发热的耳垂:“算是给你补一个昨天的生日礼物。”
“那就送我花呀?”他笑了笑,“亏你想得出来。”
“你不喜欢吗?”江然终于抬头看他,“我挑了好久呢,我可喜欢了。”
纪池挑挑眉,拨弄几下花瓣:“喜欢的话,那送你好了。”
……啊?
等江然反应过来时,那束花已经出现在她怀里了。馥郁的香气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钻,她懵懵地眨了眨眼,思考着要不要把花还过去。
而纪池已经若无其事地跳到了下一个话题:“你确定继续和我坐在一起吗?不打算回去找庄秋芸了?”
“打算的,但我现在不大想回去。”江然往他边上凑了凑,真诚的像小动物,“你介意我在这儿待到典礼结束吗?”
纪池抬了抬眼:“随你吧。”
江然卖乖:“你今天对我真好。”
她说着还用手肘轻轻地蹭了蹭他,小动物一样的撒娇,纪池浑身僵硬。
而江然还不自知,拿着手机给庄秋芸发了微信,说是十一点在食堂门前碰头。庄秋芸应允,又把拍好的录像发了过来:
「分成三段录的,上台送花也录了」
「我必须感慨一下」
「美女配帅哥,衬衫配白裙,红毯、鲜花、主持人,这难道不是传说中的婚礼现场吗」
「呜呜呜呜」
江然盯着她夸张的描述有些难为情,打算中午请她吃顿好的,庄秋芸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的份子钱我也包份大的!」
视频等了一会儿终于接收成功。
江然点开,第一眼就看到自己冒冒失失上台的画面。像一头误入住宅区的野生麋鹿,困惑、茫然、不知所措。明明已经做好了要被驱赶的准备,却在下一秒,稀里糊涂地被好心人护送回了森林。
庄秋芸说那像是婚礼场景,不是的,在江然眼中,那是骑士解救了公主的场景。
虽然这位公主完完全全是自找麻烦,而这位骑士也在解救结束之后回到了那副不搭理人的模样。但公主永远都记得被牵住手时,心脏乱跳、面颊羞红的场景,永远都会因为骑士而心动。
江然把三段视频全都妥帖地保存好,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纪池的袖子:“我刚才拜托庄秋芸帮你录了像,要发一份给你吗?”
“不要。”纪池想都没想就拒绝,“建议你最好能全部删了。”
“我才不删。”江然低声反驳,过了一会儿又戳了戳他,“已经发你微信上了,记得回家放给阿姨听,她一定会很骄傲的。”
纪池没有接话,心里挺乱的,转过头安安静静地盯着大屏幕。江然很乖地坐在旁边,继续翻着相册里的视频。没过一会儿,又给他发了一条过去。
纪池瞥了一眼手机:“什么?”
江然挠挠额角:“是我毕业典礼的视频,也有一小段发言。”
“所以。”纪池顿了顿,“你的意思是,要我把你的发言也放给我妈听一听?”
“啊,不是不是。”江然连声否认,涨红了脸,“我就是给你看看,随便看看就行。”
“哦。”纪池盯着那个缩略的视频画面,想点开,却又迟迟没有,最后只含糊地回了一句,“现在太吵了,没带耳机,我晚点再看吧。”
江然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