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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鱼和雨水 ...

  •   隔天晚自习下课,江然坐在位置上纠结了一会儿,她和语文课代表根本不熟,实在不好意思面上说着帮忙,背地里又暗藏不太单纯的动机。

      于是干脆忘记这茬,直接空着手跑到语文办公室门外瞎晃悠。

      她先攀着门框往里探了一眼,老唐正和学生谈话。再定睛一看,被谈话的似乎有些眼熟,眉目如画,除了陈以薇还能是谁。

      江然见到老朋友被约谈,莫名有些发怵,刚想缩回脑袋,垂在耳际的头发就被轻扯了两下——偏头一看,纪池正倚着门边的长桌数试卷,左手攥着半沓纸,右手伸过来逗她。

      逗完还轻笑着问一句:“你干嘛?怎么鬼鬼祟祟的呢?”

      江然本来就有些发怵,这下更加心虚,撩着耳边那两缕微热的头发,半天憋不出话来。

      纪池知道她脸皮薄,立刻铺了台阶,低声安抚道:“我这边快好了,你先去外面玩会儿?”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江然点头如捣蒜,飞速离开了那人多眼杂的办公室,生怕自己的爱情还没抽芽,就已经半路夭折在老师们精明锐利的目光里。

      走廊上人来人往,有问问题的,有交作业的,唯独江然无所事事,红着脸颤着心,盯着不远处的橘子树看。九月初,果子还没成熟,个头小,数量也少,全都蒙着一层油绿色的光泽感。

      纪池刚出办公室,就见小姑娘撑着下巴在发呆,几步绕到她身边,食指轻敲着铁栏杆,漫不经心地问:“今天吃的饱不饱?要不要散个步消消食?”

      江然脸还热着,不好意思回答要,于是绕了个弯,只说自己确实挺饱,然后一左一右心照不宣地往操场走去。

      半路上先是干巴巴地聊了几句,江然问他办公室门前的橘子什么时候才能成熟呀?

      纪池回答估计快了,让她每天过来转转,等到九月底应该就能吃上。

      公家的橘子,熟了她也不能摘呀,江然心里默默嘀咕,但扫兴的话没讲出来,只抛了新话题:“那以薇学姐怎么啦?我看老唐好像在和她谈话?”

      “也没怎么,就是打了个耳洞被老唐发现了,随便说了两句。”

      陈以薇的耳洞打的有些稀里糊涂。

      离开北京前一天,她和萧晓四处乱逛。老街旧巷里四处都是玲琅满目的金银饰品,在黑色丝绒布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俏丽。

      萧晓看着有些心动,转头捏了捏陈以薇的耳垂,在眼花缭乱之中,挑了一副银色托底、樱桃样式的耳钉反复比对。

      那天的陈以薇穿了一身雪纺连衣裙,白色裙面上缀着浅金淡绿的手工绣花。她皮肤很白,再搭上耳边这两簇樱桃红,活像一只无边雪原里蹿出来的大白兔。

      茫茫白雪,两点艳红,带着脆弱又璀璨的美感。

      “买这个干嘛?”陈以薇轻皱眉头,“我又没穿耳洞,带不了的。”

      “你先说喜不喜欢嘛?”萧晓环住她的脖子,两指摩挲着柔软的耳垂。

      陈以薇盯着那两落殷红,想到南国红豆,也想到血色罗裙,忽地耳垂蒙热,微点着头应了句喜欢。

      街边银饰店的招牌上还揽了穿耳的活,萧晓看着那些大字,手上没个正经,心里也生出某些不过脑的冲动。

      搡着陈以薇的肩膀,声音一低,连哄带骗:“宝宝,不如我们俩穿个耳洞再回家?这样你以后喜欢什么漂亮的耳环,我都乐意给你买,金的银的全都依你。”

      陈以薇哪里禁得住这番絮叨,热气喷在皮薄的耳根处,缩了缩脖子,失去理智地瞎点头:“那以后我也给你买…”

      两人做决定时不假思索,完全顺着冲动来,但等到真正走进一家街边小店后,内心依旧冒出了些微忐忑。

      萧晓是真的怕疼,坐在小板凳上,盯着桌上瓶瓶罐罐的药水与那简陋的穿耳枪,早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陈以薇站着搭着她的肩,拇指捻着后颈处光洁的皮肤,柔声安慰:“怕不怕呀,要不我先来吧?”

      “那不行。”萧晓明明怂得要死,却又不想丢面儿,咬咬牙,摆出一副乖乖待宰的模样。

      “砰——”

      耳钉穿过耳垂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萧晓手心焐出一层薄汗,觉得实在没出息,又悄悄蹭在了自己的深色裤子上。而陈以薇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心跳几乎停拍,手上力道一重,把搭着的肩膀掐出了半指红印。

      “疼吗?”陈以薇关切地问。

      萧晓扯了扯嘴角:“耳朵不疼,肩膀被你掐的倒是有点疼。”

      “啊?那我错了。”陈以薇慌忙松手,下一秒又人被拽住指节。

      “别急呀,还有另外一只耳朵呢。”萧晓有些无赖地让她继续搭着肩,又说她的肚子软乎乎的,脑袋这么枕着还挺舒服。

      没多久轮到了陈以薇。她平时看上去温柔软糯,到了这个关口倒是一点也不怕疼,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挨了两枪,连眼睛都没眨。

      老板夸她勇敢、淡定、从容不迫,一通好词全都没头没脑地砸过去。萧晓听了也不嫉妒,除了觉得自己确实丢人之外,更多的还是骄傲与自豪,差点没忍住拍着胸脯,显摆一句:“我女朋友就是厉害。”

      出了小店,她们顶着热辣辣的太阳与热辣辣的耳垂,重新钻进老北京的街巷胡同,整个下午僵着脖子,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那个隐隐作痛、又热又痒的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

      北京的太阳落山,慢悠悠地升起了无锡的月亮,操场边簇拥着横斜的树影,还有那些正在喘息的夜跑的人。散步的当然也有,但一男一女,如此招摇的却也少见。

      江然听完陈以薇的故事之后,先前的羞赧褪去大半,挑了挑眉,像是炫耀那般:“我也打过耳洞呢。”

      她话说完又自顾地撩开了贴面的鬓发,露出白净的耳廓,招着手让人观赏。

      月光多清冷,街灯又昏暗,纪池靠近了几分,盯着那一小片洁白的软肉打量了半会儿。结果,耳洞没看到,只看到自己的影子罩住小姑娘的半张侧脸。她睫毛忽闪,自己喉结滚动,欲盖弥彰地问了一句:“哪儿呢?什么时候打的?”

      “看不出来了吗?”江然捏了捏耳垂,“小时候住在姨妈家,我表姐爱美但又怕疼,非拉着我先打一个试试。后来一直放着没管,应该已经长住了吧。”

      纪池听完点了点头,依旧有些不好意思。

      江然看他反应不大,反思着刚刚的这番炫耀好像不大成功,又不甘心地招了招手:“我真有耳洞,你可以摸摸看,封了好几年也还留着小硬块。”

      摸摸看…就不了吧…

      纪池总觉得在占小姑娘的便宜,没名没份的怎么能动手动脚呢?于是立刻瞎掰了两句转移注意力,问她打耳洞疼不疼,又指着不远处的围墙开始聊壁画。

      那是去年艺术节留下来的作品,高一高二每个班级负责一块版面,共同完成一长溜的壁画围墙。距离今年的艺术节还有大半个月,但围墙前已经架了钠灯,蹲了不少学生在用白色颜料覆盖去年的壁画。

      江然拉着纪池踱到了高一班级负责的墙面。远远一看,先前精心绘制的脸谱图已经被白漆刷的有些斑驳。再走近一点,草垛里蹲着一个老熟人,正拿着刷子大刀阔斧地糊墙——

      庄秋芸听到动静回身,看到眼前这一双人后,迟钝了几秒,惊呼了一句:“我靠?”

      江然也呆住,莫名有种背着好朋友干了坏事的愧疚感,僵硬地挥了挥手:“秋芸妹妹,好巧。”

      “巧。”庄秋芸放下刷子,说了声学长稍等,直接把人掳到了一旁。什么情况?进展如何?统统追问了个遍,最后只听见江然示弱:“你饶了我吧,八字刚有一撇,你别给我吓没了。”

      庄秋芸听完回答,还算满意,拍了拍手把人还了回去。

      刚才没讲什么礼貌,现在统统补上:“纪池学长好,之前老听然然提起你,我是她的好朋友,小庄,庄秋芸。”

      噢,原来老提起自己啊,纪池不露声色地笑:“小庄你好,她刚刚也和我提起你了,说这幅壁画是你画的。”

      “那倒不是,是我选的主题,和大家一起画的。”庄秋芸退了半步,指着墙面上的图案,“学长能看出来吗?画的是脸谱,京剧脸谱。”

      京剧脸谱,北京往事。这么明显的意有所指听得江然脸红心跳,给她使了八百个眼色,希望她能立刻闭嘴。

      但庄秋芸视而不见,也没等纪池接话,又继续道:“我们然然在北京的那些天,实在麻烦学长照顾了。”

      纪池抿唇微笑,回答得像个大家长:“也不麻烦,她还挺乖的。”

      “然然确实乖,还懂得感恩,回来之后,把你还有你家的狗全都夸了一遍。”

      ……

      差不多了,真的差不多了,庄秋芸嘴上可没有把门的,再说下去怕是要把偷拍照片的事情也统统给抖了出来。

      江然心里一紧,立刻拉着纪池往回走:“那什么…你继续弄壁画,快上课了,我们就先走了啊。”

      “好哦。”庄秋芸难得配合,点点头又说,“散步虽好,还请注意教导主任。”

      ……闭嘴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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