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弦》鹿紫

35、启程

　　“你呀。”

　　皇帝拍了拍赵锦瑟的背，忍不住叹息一声，宠爱可以给她，可惜作为帝王，他注定无法对一个妃嫔产生男人对女人的爱意。

　　赵锦瑟声音委委屈屈的道：“嫔妾那日还说那湘妃竹的绣帕不吉利呢，看来果真是不吉利。都扔出去了，平白还招来这么大的事端。”

　　“湘妃竹，湘妃泪。”李泽抚着她单薄的背脊：“也罢，不吉利便扔了吧，朕记得前些日子赏了你十匹云锦，想来也用的差不多了，便再赐你十匹。待你用完后，再吩咐底下的人去尚宫局里领。”

　　赵锦瑟惊喜十足，忙扑在他身上撒娇：“嫔妾多谢皇上。”

　　云锦，是从二品昭仪以上才可用的东西，从前只是得了皇上赏赐才能用而已，如今皇上竟然赐她可随时去取用云锦，如此大的恩典一下子便传遍了整座清凉宫。

　　第二日一早，整座宫殿便忙碌起来。赵锦瑟起身为皇帝穿衣，为他扣好金丝镂空的纽扣，整了整服服帖帖的衣角：“皇上今日怎么不多睡会儿。”

　　李泽拉住她的手：“今日启程回宫，诸事繁杂，朕还答应了一会儿去皇贵妃那里用早膳。”

　　说着拉住她的手：“媛儿才是，一会朕走后再多歇歇，”说着凑到她耳边，不怀好意的笑：“昨夜可累坏不成。”

　　赵锦瑟霎时脸像煮熟的虾一下红成一团，娇嗔道：“非礼勿言！皇上可是天子，就这样欺负我一个小小女子。”

　　李泽见美人恼怒的模样不由得心头大悦：“行，朕不逗你了。今日启程，朕命人给你的车驾里加了软垫，你好好休息。”

　　“嗯。”赵锦瑟这才含羞带怯的点头。

　　……………

　　翠雪寒露殿。

　　温才人孙荧襄坐在侧殿的一扇圆雕花木窗旁，愣愣的看着窗上的合欢花图案，任由清晨的风吹在脸上拂了满脸的乱发。

　　宫人锁秋过来将窗户合上了一些：“天气虽还有些热，但小主还是少吹些晨间儿的凉风吧，对身子不好。”

　　温才人愣愣的道：“我方才听到底下有人说，皇上给了媛美人随意取用云锦的恩典？”

　　锁秋关窗的手愣住，半晌又道：“是。”

　　“云锦，那可是昭仪才得用的东西。”

　　锁秋勉强笑笑，安慰道：“小主说什么呢，如今小主也算是在皇上跟前上了名头的了，正六品的才人，从五品的美人，就这一品的距离也不过是触手可及罢了。”

　　“是吗。”温才人自嘲一笑：“触手可及？这才人的位份也不过是别人的可怜赏赐罢了。说起来，我反而要多谢她的提拔才对。”

　　宫人止冬见着气愤不对劲，笑着端着一个茶色的檀木拖几上前来：“小主快看，前些皇上新赐的波斯缎衣裙，今日可要穿上？”

　　“波斯缎？”温才人看了看托盘里流光四溢华丽耀目的锦缎，喃喃：“今日便要启程回宫了，路上这些日子皇上左右也不会宣我，穿这么漂亮做什么呢？”

　　止冬笑：“皇上不会宣小主，却也不会宣其他人啊，皇上这些日子可是对小主多有宠爱，不如趁着一会儿上车的功夫，多让皇上瞧瞧。”

　　“你的意思是，我如今也成了以色事人的东西了吗？”

　　止冬慌忙跪下：“小主明鉴，奴婢口不择言，并无丝毫冒犯小主的意思。”

　　“你起来吧，我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温才人拈了拈眼前凌乱的发丝，叹气：“也罢，给我梳发上妆吧。”

　　锁秋止冬对视一笑：“是。”

　　锁秋道：“小主何必惆怅，从前小主便是新进妃嫔里唯三个有封号位份高的，如今更是升了才人又得了皇上青眼，小主可一直都是有福气的呢。”

　　“有封号又如何，眼下已经进宫快一年了，宸才人靠着皇上的宠爱不过四月便成了才人，虽说如今已经失宠但好歹是风光过的。文承容如今虽已……却也曾有孕封过宝林。而我呢……”

　　止冬忙道：“小主做什么要那一时的风光，您看看如今这三人中，可不是只有您稳扎稳打的成了温才人，您瞧瞧这波斯缎可是总共就只有六匹呢，皇上可是都赏赐给您了。”

　　“温才人，这有封号又如何，进宫久了的谁没有封号呢，就连纯美人那样久久不得见圣颜的都有一个纯字做封号。”

　　止冬梳头的手慢了下来：“小主……”

　　“明明当初进宫的时候，我也是想安安静静的当好一个妃嫔，不想争不想抢，不想掺和进这充满阴谋诡计的深宫之中的，我不想变成一个心怀嫉妒的怨妇。”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不甘心呢。”

　　温才人看着镜子中自己姣好的容貌：“我……明明也不差啊。”

　　止冬锁秋对视一眼，锁秋道：“小主，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以容貌出色而得宠的人待失去容貌之后，宠爱也就到头了。但是皇上是更加看中小主的心性品行，只要小主行的正坐的端，便不会彻底失去宠爱。”

　　温才人看着因心思重重而略显得有些憔悴的自己，眼里浮现出另一张沉鱼落雁笑魇如花的脸庞，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没错，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呢，一个只有姿色在身的人，我又何必与她计较这个。

　　…………

　　皇贵妃处，玉耀阁。

　　“皇上尝尝这个。”皇贵妃将粥盛入李泽跟前的犀角银龙碗之中：“这金丝玉燕粥最是养胃了，皇上朝事繁忙总是不按时用膳，不妨多用些。”

　　李泽尝了一口便不住的称赞道：“皇贵妃此处的膳食，最合朕心意了。”

　　“既然皇上喜欢的话，不如把这厨子送到御膳房去？”

　　李泽摇了摇头，舀了一口金丝玉燕粥到口中：“这倒不必，这个厨子你用了多年合你口味，朕想吃的时候来你永和宫便可。”

　　皇贵妃笑：“这道菜是明福新创成的，臣妾一会便吩咐他去御膳房教他们做会这道金丝玉燕。”

　　“明福？”李泽疑问。

　　“明福便是臣妾这里的首厨，从王府便跟着臣妾到皇宫，是多年的老师傅了。”

　　“嗯，可是从前……”皇帝恍然大悟。

　　“嗯。”皇贵妃点点头：“正是从前姐姐那处的厨子，臣妾与姐姐常在一处，她那儿的厨子也合臣妾胃口，后来………臣妾便将他要了过来。”

　　“嗯。”李泽点点头：“也是多年老厨了。”

　　“是啊。”

　　“朕记得，你是与丹哥同年嫁到王府上的。”

　　“是，姐姐在先入王府为王妃，臣妾在她之后进入王府三个月吧。”

　　想到这李泽忍不住笑：“朕记得当初，好像还是她主张将你娶进来做侧妃的。”

　　皇贵妃用玉箸夹了一筷菜放到他身前的青瓷碟中：“是啊，当年臣妾才与国子监祭酒陈大人的嫡次子退亲，名声不佳，父亲唯恐臣妾受此事影响不好找夫家，正要将我送到幽州外祖家去找个好人家议亲。”

　　皇贵妃好似陷入了回忆里：“幽州偏远，姐姐担心我去那里吃苦又不好找人家，被欺负了也没人替我出气，便跟我说定然会替我找到好归宿。”

　　“我没想到，姐姐替我找到的好归宿，便是德贤王府。我当时并无其他选择，便答应了姐姐。不过我本以为我最多不过是个孺人或者夫人位份，没想到我在家里等着等着，等到了德贤王府聘我为侧妃的文书。”

　　待说完以后，皇贵妃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自称“我”，这才抱歉一笑：“皇上恕罪，臣妾失仪了。”

　　李泽也一笑而过，道：“无碍。”

　　看着皇贵妃如今端庄自持的模样，李泽又道：“其实，当年朕原本也是属意你做夫人的。王妃，侧王妃入皇家玉碟，其次是夫人，孺人，侍妾，通房丫头。当时朕与丹哥初初成婚，朕觉得纳新人并不合适，不过架不住她软磨硬泡，朕便答应了，当时想着你父亲当时是刑部侍郎，你是嫡女，就给个夫人的位份也是可以的。”

　　说到这，李泽摇头笑笑：“可是呀，丹哥一听到我说只给夫人位份，不能入玉碟，又不乐意了，又和我闹了好几日，我只好答应了娶你为侧妃。”

　　皇贵妃笑：“原来如此，想来当初是给皇上添麻烦了。”

　　“倒也没什么麻烦，只是当年听闻你幼年丧母，又是刑部侍郎那个铁秤砣的女儿，人人道你性格刚硬，不堪为正房。正巧那国子监忌酒的嫡次子又是个纨绔子弟，寻花问柳时冒犯到你，你便打了他一顿，他这才与你退了亲，彻底坏了你的名声。娶之前，朕还想着，既然丹哥已经求了就允了吧，你总不敢动手打亲王吧，到时只要不是大罪朕都能忍。”

　　“没想到，你原来是如此的端庄贤惠，宫里这几年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条，是朕与那些人当年看走眼了。”

　　二人相视一笑，似乎是回忆起了当年的时光。

　　“凤袍早早便在制了，等到入了秋八月份，你便是朕的继后了。”

　　过了一会，李泽放下手中的碗筷，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便站起来：“今日时辰也差不多了，过会便启程回宫，辛苦你处处照看了。”

　　皇贵妃一同起身：“这是臣妾的本分。”

　　李泽接过常有德递过来的明黄色软布帕子擦了擦嘴，皇贵妃上前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裳而后退下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嗯。”李泽点点头，人行至殿门口时又顿足，迟疑了一下而后回头吩咐：“那明福也算是伺候的老人了，便赏他一套金厨具罢。”

　　“是。”皇贵妃眼神闪了闪，而后又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