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艳寡》酉乾

13、盘算

　　七八月，正是金秋，但其实地里的苞米才开始黄壳，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收获，至少要到九月底。
　　倒是三月份种下的土豆，茎叶已经尽数枯死，可以着手全部挖出来，存着吃到明年。

　　闻秋肚子里的孩子五个多月，已经显怀了，整个人变得稍稍笨重，手脸脚踝都微微有些浮肿，所幸不算严重。
　　确认她怀了孩子，顾老大明显对她放心了许多，从显怀开始，就会允许她出门跟着干活。

　　大约是想着她身子重了，放开让她跑她也跑不了多远吧。

　　今天下地挖土豆，顾老大和崔氏负责挖出来丢在一边，闻秋和顾老大家的两个女儿，负责把土豆捡起来抖掉泥土，大小分开装进麻袋里。

　　顾老大家两个女儿没有名字，大的十一岁，叫顾二妮，小的九岁，叫顾三妮，顾大妮出嫁了，闻秋没见过。
　　倒是话都说不明白的一岁小儿子有名有姓，叫顾云峰。

　　两个女孩儿黑黑瘦瘦的，要轮流照看一岁的幺弟，没照看幺弟的就要来跟着闻秋捡土豆。
　　二妮比较文静，三妮年纪小话也多，蹲在闻秋身边捡土豆，总是问闻秋她的脸为什么这么白，问闻秋肚子里是不是有个弟弟，问闻秋从哪里来。

　　闻秋朝三妮笑了笑，“我啊，从很远的地方来，远到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三妮抹一把额头，额头出汗，手上的泥土便沾了上去，变成一个小花脸，“那你好可怜啊，都不能回家。”

　　“是啊。”闻秋手上动作不停，思绪游离，她确实想回现代去，很想很想，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三妮从怀里拿出粗布汗帕，小心翼翼的打开，露出一块有些融化的饴糖，递到闻秋跟前，“我把糖分你咬一口，你不要难过。”

　　闻秋眼眶一酸，却笑了起来，抬手为三妮擦去额头上的泥土，“你留着自己吃，我不喜欢吃糖的，只要三妮跟我说说话，我就不难过了。”

　　“真的吗？”三妮有些懵懂，不太相信会有人不喜欢吃糖，反正她很喜欢吃，二姐和小弟也喜欢。

　　闻秋笑着点头，“真的，你快吃吧，一会儿会化掉的。”

　　“好。”三妮把化了的地方舔食干净，剩下指尖这么一点，又包回去放进怀里。

　　日头落山，大妮背着顾云峰回家做饭，这片地也挖到了尽头。

　　剩下的几锄头交给顾老大，崔氏回头跟闻秋一起装土豆，“闻秋，你累了吧？”

　　“还好，就是蹲久了腿酸腿麻，受不了我会站起来活动活动再接着捡的。”闻秋说着，又站起来舒展四肢。

　　崔氏手脚麻利，一边往麻袋里装土豆，一边跟闻秋说话，“老二不能动，家里就靠你肯定有点吃力，别说你还怀着身孕，往后身子会越来越重，大部分活儿都干不了，等孩子出世，又要坐月子。”

　　闻秋不动声色，嘴上说：“是啊，还好老二有你们这么好的哥嫂，我们家今年地里的庄稼全靠大哥大嫂帮着，才能顺顺当当的收起来，等到了生孩子的时候，我没经验，也得仰仗大嫂多照看。”

　　今天挖的这片土豆，是顾老二的地，挖起来的土豆，理所当然要扛到顾老二家，大部分活儿全得靠顾老大和崔氏。
　　土豆虽然挖完了，但地里还有苞米，等到了九月十月，收苞米也要顾老大夫妻二人帮忙。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哪怕是亲兄弟也是如此，闻秋明白，崔氏说这些话，是在暗示她，不过，就算她听明白了也不会主动开口。

　　崔氏接着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虽然当年爹娘过世你大哥跟老二分了家，但你大哥和老二是亲兄弟，如今老二不能动，你又没办法把庄稼盘起来，就别分什么你家我家了，都是一家，到时候我跟你大哥把地都种着，你就在家做做饭啥的，也轻松。”

　　话到此处，崔氏的意思很明显，就分了的家又合起来，两家变成一家，所有的地和房子都是顾家的，不分你我。
　　但这样就会涉及到一个问题，谁当家？谁管钱？

　　顾老二现今瘫痪在床，彻头彻尾的一个累赘，自然不可能当这个家，而闻秋独自一人怀着身孕，身处古代，农耕靠体力，在所有人眼里，女人是不配当家的，就算丈夫死了都得听儿子的。
　　所以，如果两家合并，当家的人只会是顾老大。

　　到时候，什么事都是顾老大说了算，相当于所有的地全归顾老大家，地里产生的收益也都被顾老大攥在手里，闻秋只能帮着干活有口饭吃，当家的一个不高兴，可以随意对她甩脸子。

　　闻秋好不容易有了点自主权，并不想寄人篱下，决定搬出顾老二来个缓兵之计，“这件事我做不了主的，我得回家问问老二。”

　　崔氏嘁了一声，“闻秋你就是太软善了，老二现在一点用都没有，这个家可全靠你撑着，你得有点主见，没必要什么事都听老二的，我和你大哥这么打算，都是为了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我跟你大哥苦点累点没关系，只要先把眼下的难关扛过去，等孩子长大，孩子要分家咱们再分开就是了。”

　　“我知道大哥大嫂一片好心，但这件事还得老二开口，我要是擅自做主，他会生气的，生气对身体不好，嫂子不都是劝我忍吗？我回去跟他讲明白讲清楚，大哥大嫂真心待我们，他应该能同意的。”

　　闻秋继续捡着土豆，一丝一毫都不松口。
　　崔氏刚才那段话，自相矛盾槽多无口，劝她答应合并的时候让她有点主见，后面又说孩子长大要分家就分。
　　感情要她点头的时候她就得有主见，等孩子长大她就不需要主见了？
　　而且，谁能知道她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如果生的是个女孩儿，等女孩儿长大，恐怕是要把她娘俩都打包嫁出去换彩礼。
　　就算生了男孩儿，顾老大也不会像培养顾云山一样掏钱让他读书识字，大概就是随便喂养长大变成劳动力，像是养了个老长工帮家里干活，她的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

　　见闻秋油盐不进，崔氏也没办法，她根本没想到这一茬，只想着先帮着闻秋把孩子生下来，是顾老大与她说了这件事，让她来说服闻秋。

　　崔氏借故去到顾老大那边，把闻秋的话转述给顾老大，顾老大没放在心上，“不急，我们先帮着把庄稼收起来，让闻秋知道我们的好，之后咱就不管她了，不帮忙翻地，开春也找借口忙自己的，不帮她播种，闻秋性子这么软弱，等她撑不下去，自然会主动来找我们。”

　　“啊？会吗？”崔氏不太明白。

　　顾老大不屑看了崔氏一眼，“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肯定会，不信你等着看，大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打人一棍再给个甜枣儿，咱们反着来，先给她甜枣儿，再给她一棍，她就会知道还是甜枣儿好，主动求着咱们不分家，到时候咱还占了上风。”

　　崔氏点头，好像是这么个理儿，“老二和闻秋现在正困难，我们这个时候还这样做，会不会太缺德？”

　　“懂缺德什么意思吗？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
　　顾老大戳了崔氏脑门一下，“榆木脑袋，这么做，不管是对咱家还是对老二家都只有好处，你想想看，两家人心不在一处，肯定各顾各的，都以自己家为先，咱们把自个儿的忙完，过了季节，闻秋庄稼种不下去，不是白白浪费好地？当年爹娘偏心，老二手里可是有不少地肥的流油，要是成了一家人，我们就尽心尽力把肥地先盘出来，庄稼收成好，老二家吃饱穿暖，这不皆大欢喜嘛，不比好地砸在闻秋手里强？”

　　崔氏不禁又点头，“好像也很有道理。”

　　顾老大把最后一窝土豆挖出来，锄头甩在肩头扛着，“什么叫也？就是很有道理，我们耗得起，闻秋耗不起，这些地迟早到咱们手里，别想有的没的，赶紧整整收工了。”

　　闻秋把带着三妮把土豆捡个差不多，顾老大和崔氏各扛了一袋走，闻秋和三妮也背上小背篓，里面装着大个头的土豆。

　　回到家门口，土豆都放在闻秋家院子里，闻秋擦擦额头上的汗，“大哥大嫂，你们辛苦了，这一袋，你们就扛回去吃吧，权当是我请大哥大嫂挖土豆的报酬。”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顾老大夫妇二人帮她把土豆都刨出来，她送一袋当做报酬，顾老大家也不好再一直拿这个来说事儿。
　　闻秋指的是崔氏扛回来那一袋，比顾老大扛的那一袋小很多，却也不算太少。

　　崔氏推辞道：“都说了是一家人，帮个忙而已，我们怎么好意思要你的东西？”

　　“怎么不好意思？大哥大嫂人好，我也要有点自觉，怎么能让大哥大嫂白白干活？”说着假意去拖麻袋，要拖去顾老大家。

　　崔氏忙拉住她，看了看顾老大，“好好好，我们收下，你别拿太重的东西，我们自己拿。”

　　顾老大倒也不客气，直接拎着回了隔壁。

　　崔氏望着闻秋笑，“来一起吃饭吧，你一个人也难做。”

　　“不难做，我早上做好了的，热一热就能吃，嫂子快去吃饭吧，别让他们等。”闻秋懂得崔氏不过是客气一下，毕竟这些天她都是在自家吃的饭。
　　要是一喊她就当真跟过去吃饭，人家早该看她不顺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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