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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衣金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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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每十年一次的盛典论仙会自不必说,但是论仙会的重头戏逐渐从角逐谁家仙门宗主变成了而今的模样。
十年一次看仙子。
七十二门内有好几家以女修出名问世的门派,其中问雪宫和栖凰宫这两大门派最为有名
问雪仙子冷如雪,栖凰神女烈如凰。
自从拂星君五十年前众望所归成了新一代的仙尊,不少慕名而来想要一睹拂星君风采的女修就络绎不绝,源源不断。
为了闯出名堂,以免被说德不配位的拂星君向来不吝啬自己那张被吹捧的冠绝古今的脸,第二个十年前不断出世入世,解决了不少惹是生非的魔修和怨灵凶煞。
因此第二个十年皆是百花争艳,就为博得拂星君侧目垂青。
还有不少流通的艳俗小说,不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对拂星君想入非非。邀请到小说戏文里谈个本尊并不知道的情爱。
其中最为让人惊掉下巴的,还有通篇写着渡厄莲花与晓天坠星缠绵痴情的爱情故事的那种类型。虽说离经叛道,为仙门百家当做禁书禁言。
但是私底下不少仙门女子都喜欢互相传看探讨。
无论哪个时空,哪个地方。女人的兴趣爱好和口味都是五花八门,各有千秋的。即使是修道的仙女也免不了这个俗。
至于为何有这种版本流出,原因归根结底有两个:其一是渡厄莲花当年出世之时,的确是一双桃花眼,无情似有情。勾走不少少女芳心,毕竟看似张狂无比,快活无比的沈重莲修的红莲天诀乃是无情道。对于女人来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无情的沈重莲,再帅再美都是无情道的中流砥柱。其二呢,则是因为拂星君看似多情缠绵,修的荒天坠星却是少有的痴情道。还是那句话,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此时彼时,仙尊配魔尊。还是痴情配无情,虽说逝者已矣,拉郎配也不计较时空时间甚至生死。
仙女们自个儿开心就好。
日上三竿,沈初一坐在扬州烟雨廊下一边茶楼里,因为腿短年少,靠背的凳子要蹦跶着坐上去,因此两条腿还在半空中不自觉的晃着。
他头埋在面前一堆瓜子边上,耳朵还时不时能听见隔壁桌的女修们碎碎的念着。
沈初一大道通明,无情道怕是上辈子修太好了。别说有老婆了,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摸过。这时候境界大跌,只有盘灵境界。显得道法不够通明,听着两人的话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想要闭塞五感不去想不去听。但是神魂强悍,依旧是能听得清清楚楚边上那两个女修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当年那渡厄红莲空生了一副小白脸的样貌,那双桃花眼硬生生都要把问雪宫和栖凰宫两个并列第一的美人比下去了。谁能看得出来他修的是无情道。但是你还别说。我站仙魔。我觉得单论身材体格,还是拂星君更胜一筹。”
“但是你看拂星君那张脸,我觉得还是魔仙好……”
沈初一觉得一边俩女修都快吵起来了,把自己脸翻了个面儿,不再强迫自己去问茶叶炒瓜子的味儿。
反正这些人不知道现在这个在偷听的红皮矮冬瓜就是渡厄红莲本尊。
让她们说!
让她们说……
“皇极栎算哪门子的仙门正宗!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们……们都是瞎了……了么!你看他那柄痴梦我觉得……邪……邪的很!”这嗓门突的一下拔高,让沈初一脑门穴道突突的乱蹦跶。
他可不想再英年早逝一次,神归寿数已达千数。沈初一上辈子一百来岁就挂了,实属英年早逝。而且他更不想被青天白日酗酒的醉鬼闹的英年早逝。
那醉鬼穿着藏玄门内门弟子的四海归元袍,领口带着海浪波纹和瑞兽麒麟图案。当年击败的藏玄门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这袍子见着都觉得眼睛疼,外加各种生理反应。
最明显的就是想吐……
沈初一摸摸脖子,尽可能的低头不去看那件衣服。觉得藏玄门下弟子实在太多了,海纳百川,参差不齐。大概藏玄掌门脑子也是个不灵活,成天想怪招的。觉得打不过就要玩儿人海战术,让沈初一心理上适应不了他们藏玄的四海归元袍。
事实证明,这一战术着实可靠有效。当年在沈初一眼里已经不是四海归元,绝对是四海归西啊。打着打着看着看着,沈初一就想吐。
并且沈初一曾经身体力行过,藏玄门掌门那件是加深加粗加黑版本的四海归元袍,看得沈初一在最后一战,和藏玄单挑的时候。打了一半就收了烬落去落望崖边上抱着那块刻着‘四海归一’这四个大字的石头边上吐了老半天。
当时就惊呆了围观的仙门小嫩芽儿,还以为藏玄门掌门真的剑气修到化臻之境,剑尖儿还没送到就让渡厄红莲受了不得了的内伤。
嗯……的确是内伤。
不得了的心理创伤。
往事如烟,就算睡了快要一百年,这心理创伤还是心理创伤。
毕竟对于沈初一来说,睁眼闭眼都不带做梦的。其实就像是前两天的事儿。
他沈初一受不了。
憋了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茶。
“不就是你们掌门宗主连着五界都输给拂星君么?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直呼拂星君的名讳。”这一声娇喝荡气回肠,周围不少渴慕拂星君心身的女修也随声附和道。
“我呸!我们宗主今年肯定收拾掉皇极栎这小子,重新拿回仙尊之位!”原本还想将喝醉同门扯会来的藏玄弟子一听那边女修如此大声的打着掌门宗主的耳光。登时就不乐意了,扯了嗓子又回了一句。
沈初一此时位置极为尴尬,他正好夹在两边儿中间。
这浓重的火药味飘散在原本清新惬意的茶馆里。
“这都输了五次了,这次还会赢,你觉得可能么?我看你们这次再输了就不要做什么修真第一大门派了,把位置赶快让给天一水楼吧。收怎么多人有什么用处,当年还不是一个个儿的被沈重莲打得帮狗似的。”女孩子家家要么斯斯文文,要么尖酸刻薄。
男人有时候还真的是说不过小姑娘。
就在此时,那浑浑噩噩已经醉酒迷糊的内门弟子,已经抽出腰间佩剑。一刀斩下。
但是他斩的不是女修的桌子,而是沈初一的桌子。
眼前瓜子壳混着还没吃的瓜子直直飞了起来,那蠢货内门弟子竟然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桌子直接被削成了两半。
而沈初一正趴在那边,这刀原本是要对着沈初一脑袋瓜子削下来了。
此时彼时魔尊内心正委屈巴巴,他招谁惹谁了?
莫非现在真的实打实像一颗红皮冬瓜,任谁都要削一下?
但是这刀没有砍刀正在发呆的沈初一,因为他被一只手从后面拎了领子直接提溜出来,夹在腋下。
那人挺高,带着雪白纱幔的斗笠,把半个人都遮住了。
沈初一被他夹着就像是一包悬空的米袋,实在有点不是很雅观。
那边女修看那肤白可爱的小少年要被砍,却堪堪被一只手救了下来。连忙道了一声谢,转头怒从肺腑而来。
也朝那穿着四海归元袍傻子拔出了佩剑。
沈初一被他夹着,也没恼怒,也没怎么样。就是这姿势实在膈得他肚子疼。那人大概是带了什么金属质地的护腕,护腕上肯定还镶了奇奇怪怪的灵石。
那人隔着纱,隐隐约约的让沈初一看不清脸。
“咳,多谢大哥出手相救。能不能将我先放下来。”
那人低头看了他一眼,他见那斗笠朝他的方向歪了一下。至于这么厚实的白纱到底能不能隔着看得起沈初一的脸。沈初一就不知道了。
周围还是很吵闹,就听见那女修接了一句:“打就打,谁怕谁!”
虽然他们嗓门都很大,但是他确确实实的听见了那纱幔底下低沉悦耳的声音:“不能。”
“……”
不能什么?
为什么不能放我下来?
沈初一瞪大双眼,无声表示抗议。
毕竟人家刚刚解救了他脑袋被削之苦。
“那麻烦这位大哥,能换个姿势么?你这样我……我肚子膈的疼……”
“……”这次换斗笠男沉默了,但是沉默也就那么一小会儿:“好……”
只见他根本就没落地,直接在他手臂这边转了一圈。一屁股坐上了他的臂弯。
额……
这次竟然是大人平时抱着四五岁小孩的姿势。让孩子坐着手臂,小孩儿搂着家长的脖子。
这算什么?
人变小了还要捡个便宜爹?
这姿势着实考验臂力,但是这人明显是灵修,运点儿灵气,外加他的确就是十岁少年身板,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除了有点高,环脖子可能要沈初一弯个腰。
“还要换么?”那人的声音里明显带了点儿愉悦,捉弄意味非常明显。
“我觉得……还……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我……我已经十岁了。不……不是很适合这样抱着。”沈初一觉得自个儿有点结巴,憋了半天感觉自己耳根子都发烫了。
这大概是沈初一修了百来年无情道,除了当年自己跟死狗似的被守灵仙人拎着脖子抽神魂之外,最丢脸的一次。
比打着打着被’四海归西‘升级版弄吐了还要丢脸。
“不行。”那人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强势,但是沈初一感觉到他尾音微微上扬。心情非常好的样子:“他一手扶着被沈初一因为换位置带的有点歪的斗笠,一手稳稳地抱着沈初一说道:“我觉得我此次是来太早了。早知道应该再晚来些时日。现下我想着再去外面溜达一圈,再来参加论仙大会。小仙友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也是。”看着眼前杯盏茶碗尽碎,木屑与凳子腿儿齐飞的画面,沈初一忍不住点点头,应和道。
“那你抓紧我些。”,话音未落,沈初一手忙脚乱想要抓他斗笠白纱,想想又觉得不妥。只能底下身子,环住那人的脖子,压低身体贴近他。
靠近了才能闻个仔细,那人身上有一丝梅花冷香。沁人心脾却带着一丝疏离的味道。
沈初一总觉得记忆深处曾经闻到过这个味道,可是想不大清楚。毕竟年岁大了,忘性也大了。
那白斗笠的男子功力相当深厚,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从最中心的烟雨廊桥辗转到了扬州城外约莫十里开外的地方。
沈初一环着白斗笠男子的脖子,环视四周。
这边儿看起来有些熟悉,后来细想。
原来是当年自己被呼死的地方,不远处那高耸入云的崖就是那个每十年要去坟头鞭尸他一次的落望崖。
不过也不能算坟头鞭尸,毕竟他的坟被不知名的好心人挪了地方。现在金碧辉煌闪瞎他眼的碎星宫才算是他的坟头。
而且受了这个地宫恩惠,沈初一走之前不忘撬了宫殿玉柱上做龙眼的夜明珠和做凤凰毛尖儿的灵石。
不然他出了地宫,又饿又穷,还穿了一整身和自己尺寸并不般配的红色华服。
就是个从坟里爬出来的叫花子。
但是为了不践踏那好心人的真心,他也没舍得多撬。
那男子好像并不打算放自己下来,他单手解了扣在脑袋上的白纱斗笠。这时候不得不让沈初一近距离的看到了救命恩人的样貌。
因为被抱着的缘故,沈初一就算不挺直了腰板也要比这人高了一截儿。
那人露出的脸正对着沈初一的脸,不过十几寸。
眉眼说不出的好看,原谅他沈初一可能没读过太多风花雪月夸人好看的词句。
大概最称心如意的诗句就是: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五官深邃,剑眉浓密却不是粗邝的眉。额间还坠着一颗血红色绿豆大小的珠子。用极细的银链子串着。这珠子巧妙,正在他眉心略微往上的地方。就像是颗嫣红的朱砂痣。
因为是左手抱着沈初一,所以他能很清楚的看见他眼角下有一颗不浓不淡的泪痣。这颗泪痣让他本身完美端正的五官平添一股妖气。
嘴唇微有些薄,从俯视的角度看平添几分薄凉。但是侧面看却是嘴角天生带着一点点向上的弧度。
这一瞬间,沈初一感觉这人跟猫儿似的。眼神温柔的时候就算不笑也像是在笑。
”这位兄台,你这下可以放我下来了么?不用逃跑也不会被砍,这儿还挺安全的……”沈初一在思量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措辞不当。
“这里也不安全。”那人嘴角微微带了一点弧度,比刚刚那种似笑非笑的模样更加妖气横生。
这人怕不是什么修炼得道的精怪妖媚化形出来吧?
“那……我们换地方,换个安全的地方你把我放下来。”
他不知道这边有什么不安全的,不就是上辈子惨死的地方么。现在他就整一个红皮矮冬瓜,就算让那些仙门众人把眼珠子怼他脑门上,大概也不会认出来他就是死而复生的沈重莲。
最多就是叨叨两句,真像真像。
沈初一单手扶着那人肩膀,左顾右盼:“这位大哥……我们现下去哪儿?”
“哪儿都不安全……哎……”沈初一扭头看他,他没听清楚这人在嘀咕啥。无情道剑修,审美是不存在的,痴迷也是不存在的。
这张脸说实话对沈初一的攻击力并不大。
他以前就瞎。
他只觉得他干爹最帅,他干弟弟最可爱。
但是两个人都不在了,所以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们俩。
只是这人自言自语的后半句,沈初一并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