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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陈琬琰转眸看向季明诚。

      此等细枝末节不必写入案卷?

      此等小事劳烦他一介辅政亲王亲自吩咐不要写入案卷才是匪夷所思吧?

      她心中讶异,面上却不显,是以没叫让人看出异样。

      “殿下是觉得此事不值得写,还是怕让旁人知晓,李都尉与殿下还有过旁的来往呢?”御史咄咄逼人地追问。

      季明诚泰然地拂了拂衣袖:“御史何出此言?”

      御史命人端着托盘呈上证据:“这些都是殿下与李都尉的来往信件,是从李都尉府上搜出的,信中言明,只要李都尉将贪墨与招安海寇的罪名推到他人头上,殿下便可保李都尉升官。”

      西北诸郡到处都有吏部侍郎的门生,李都尉奉命押送犯人入京以后,就有人以查证的名义进了李都尉家中府邸,搜出了几箱“罪证”

      至于“罪证”的内容该是些什么,当然是按吏部侍郎的需要来布置。

      吏部侍郎昨夜命人连夜赶制了书信并做旧,为的就是今日将“罪证”呈上,做实晋王和李都尉私相授受的罪名。

      吏部侍郎心中冷笑,料定季明诚是想撇清自己和李都尉的关系,才在案卷中隐去了这些细枝末节,然而在如今这种境况下,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少帝看向季明诚,温声道:“朕自然是信任皇叔的,不知皇叔对此可有解释?”

      “臣与李都尉只有公务上的往来,并无私交。”季明诚说:“正巧李都尉的夫人也在殿外候着,陛下可要召她进来问一问?”

      少帝点点头,看向内侍:“宣。”

      吏部侍郎自觉胜券在握,只道季明诚是在病急乱投医,如今把李夫人叫进来又有何用?

      李夫人走进殿中,向少帝行了拜礼,转眸看到自己脸色苍白的夫君,眼中隐隐现出担忧的神色,却全然不似昨晚一般凄惶。

      那副样子果然是装出来骗人的,吏部侍郎见状愈发心定。

      少帝淡然开口道:“李夫人,朕问你,晋王可与你丈夫有过私交?”

      “未曾。”

      “可有过书信?”

      “未曾。”

      “你看看那些——”少帝指了指刚才御史所呈上的书信:“是否为你夫君所写?”

      李夫人拿起书信,一封一封翻阅,神色丝毫不乱,看完以后,放下书信道:“回陛下,妾的夫君从未写过这些,但信上的笔迹,却与他一般无二,应当是有人模仿他的笔迹所写。”

      御史的目光瞟了过来:“李夫人说这些,可是要讲证据的。”

      李夫人直直站着,态度冷硬:“凭几封书信,就认定我夫君与晋王殿下有私交,若证据都是这样讲的,那我也无谓再提什么,睢泠郡的官员沆瀣一气,御史想要什么‘证据’没有?”

      “李夫人这话,可颇有些无赖了。”

      李夫人的嘴角挑起一个讥讽的微笑:“如果御史认定这是证据,那我昨日与吏部侍郎大人所说的话,让御史大人晓得了,是不是也可以说明,吏部侍郎和御史有私交?”

      “那怎么能算——”御史刚想反驳,却突然意识到几分不对,赶忙止住话头:“我、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后面这几句话明显心虚,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在遮掩。

      吏部侍郎心底暗骂了一声废物。

      “御史若当真不懂,刚才是想反驳些什么呢?”李夫人问完,却不等御史回答,反而转向吏部侍郎:“昨日与侍郎说的话,为何会叫御史知晓,这一问题,侍郎大人可否回答?”

      吏部侍郎捋着胡须笑道:“听闻御史说这些,本官也很诧异,不过细想却又在情理之中,应当是御史自己查探到的吧。”

      李夫人再次看向御史:“是么?”

      这次御史学聪明了,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不知李夫人说的是哪些话?”

      “案卷中没写的细节,我都曾与吏部侍郎大人说过。”

      御史仔细思量了一番,谨慎道:“这些事情,皆是御史台问询而来,至于问询的是谁,为保知情人的安全,就不便告诉李夫人了。”

      即便要追究,也可以说是御史台问询到了吏部侍郎这里,于公于私皆无碍。

      李夫人没再揪着不放,似乎放弃了这一话题,转而道:“御史台监察百官,若非刑部的官员在官署动用私刑,御史会管么?”

      御史神情微动,本想与吏部侍郎对个眼色,却又怕暴露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若真有这种事,御史台自然要管。”

      李夫人扬声道:“那我现在要在这里指认,吏部侍郎私设刑房,以湿透的巾帕捂住我夫君口鼻,对他施用刑罚!”

      御史愣了愣,此事骇人听闻,吏部侍郎从未对他讲过,到底该如何处置,他一时有些拿不准。

      眼见这蠢货发懵,吏部侍郎生怕事态恶化,赶忙把话头接了过去:“李夫人说这话,可有何证据?”

      “拙夫以前剿灭海寇留有旧伤,最近几月幸得一位郎中方子,对旧伤有奇效,长久饮用,气息中会有一股独特的草药味,附着在沾水的巾帕上,味道经久不散。”李夫人看向吏部侍郎:“大人要证据,证据自然就在吏部官署的刑房内,你们对拙夫用刑的巾帕上。”

      吏部侍郎勉力定下心神,斟酌了词句才开口道:“吏部并未设过任何刑房,不过夫人既这般说了,那我吏部官署的巾帕皆可摆出来以供查验,以证本官清白。”

      少帝立刻命刑部及大理寺的人去往吏部官署查证。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查证的人回来,却还带上了吏部侍郎的下属。

      吏部侍郎见状,神色微微僵硬。

      “陛下,我们去查证的时候,恰好见这位大人准备烧毁一方巾帕和水桶。”说着,将证物呈上。

      吏部侍郎自然认得出,那方巾帕和水桶就是昨晚给李都尉用刑的。

      他突然意识到,即使巾帕上真有草药味,也不一定能证明李都尉被用刑,但下属如此紧张地想销毁物证,反而坐实了这件事。

      少帝沉下脸来:“你为何要这般做?”

      吏部侍郎的下属见平日里和煦的少帝变了脸色,不由得两股战战,准备好的谎言顿时也说不出口。

      殿中一时极静。

      “陛下——”内侍急奔入内,将手中急报呈上:“西海发生海啸,淹没良田数顷,所幸并无人员伤亡……”

      少帝赶忙接过急报迅速浏览:“报信的人呢?”

      “睢泠郡受灾县的县令就在殿外。”

      “叫他进来。”

      县令进到殿中,陈琬琰见到了又是一愣,这位县令……似乎是那日她和晋王在海边游玩时,随行的官员之一。

      少帝问县令:“你的奏表中所写,海啸淹没良田,却无人员伤亡?”
      “是,海啸发生在夜间,无人在田间务农,浪高不大,离民居甚远,百姓疏散及时,是以无人员伤亡。”

      少帝略微放心:“灾后可做好了安置?”

      “幸而李都尉离开前,已经补满了前郡守及刺史亏空的粮仓,粮食都已按人口分发到各户,臣来旭京之前,民居已经开始修缮。”

      殿中的气氛霎时变得微妙。

      无论御史台对李都尉的指控真实与否,现下李都尉都切切实实立了大功一件,无愧于自己暂代郡守的职责。

      而晋王让李都尉暂代郡守的决定,也就变得英明无比。

      确认百姓得到妥善安置,少帝紧绷的神情略微放松,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正好,县令与李都尉同在窑锱县任职,应当了解他的为人,顺便来说一说,李都尉查处贪墨一案时,可有偏私之嫌?”

      “李都尉为人耿直,若一定要说有偏私,那只能说李都尉偏向的是睢泠郡百姓,不忍见其受苦罢了。”县令沉稳地说道:“但,臣有一事不明——睢泠郡上下,参与贪墨者众多,直至臣离开之前,此案都一直在查,可御史台的人不去查涉案之人,反倒去李都尉家中搬出几箱财物。”

      “休得胡言!”御史看到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敢指控御史台,不由得来了脾气:“御史台查案,搬出的都是罪证!”

      “那为何御史台查过以后,李都尉家中好似被人洗劫了一般?”县令反问道:“虽说李都尉为人清廉,但也不至于清廉到如此落魄的地步!”

      御史见对方语气肯定,不禁有几分犹豫。

      真正下令去李都尉府中查探的人不是他,而是吏部侍郎,那些去查探的官员和衙役究竟是否会中饱私囊……

      御史实在忍不住看了吏部侍郎一眼。

      他和吏部侍郎像今日这样的“合作”已有数次,但从未像今日一样溃败,更未像今日一样得知对方竟做了如此之多,法理难容的事。

      他原本以为,这次的合作只是用点手段,给晋王稍微泼点脏水,让晋王无法在西北提拔自己的人罢了,并未想过真的不计后果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

      他看向吏部侍郎的下属,难以置信地问:“你打算烧的那些,真是用刑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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