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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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琬琰被幽禁在府中已有三日。
三日前的深夜，她去给丈夫陆怀瑾送茶水，恰巧听到有人在向陆怀瑾回禀：“一切均已安排妥当，西北乱军会通过密道进入都城旭京，主上只需——”
只需什么，陈琬琰没能听见，因为陆怀瑾发现了她，命人把她带回房间，严加看管。
她贴身的侍女芷兰发现异常，绕过看管的家丁偷偷跑来见她。
陈琬琰赶紧将一封写明了情况的书信交给芷兰，让芷兰带回去给父母。
陈琬琰的父亲是当朝太傅，定能想办法挽救。
可整整三日，芷兰一直没有回信。
陈琬琰心下惴惴，干脆取了短刀架在自己脖颈上逼家仆开门。
不过半月没有出府，府门之外，却已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惨状。
乱军入城，烧杀抢掠，大声咒骂陆怀瑾是乱臣贼子不得好死的官员被乱军一刀斫下了首级。
“你怎么出来了？”陆怀瑾望着她，微微皱眉。
丝毫没有被枕边人发现了自己真实面目的慌乱与不安，有的只是一点点……对她不听话而生出的，略带宠溺的不耐。
容颜清俊，芝兰玉树，她的丈夫，即便是在亲手制造的乱局火光映照之下，脸上也不见半点血腥。
那些被屠杀的，仿佛也不是陆怀瑾每日都能见到的都城百姓，只是不知疼痛的草芥。
“我要回家——”陈琬琰手里的短刀仍架在脖颈上：“我要见我父母。”
“外面正乱着，此事晚些再说。”陆怀瑾的语气淡淡，尽显敷衍。
“难怪陆大人要将妻子藏在府内，如此沉鱼落雁之姿，换做是我，也怕被人觊觎。”乱军首领刚又砍了一人，此时正无谓地甩着刀上血迹。
光线太暗，乱军首领又是背光而立，陈琬琰看不清对方的脸。
倒是陈琬琰，站在阶上衣裙曳地，眸中含泪灿若星辰，眼神坚定地握住短刀，映衬着火光，显出一种乱世之中孤傲决绝的美。
陆怀瑾看向乱军首领，眼神隐含警告对方慎言之意，后者却浑不在意：“何不告诉夫人，她父母及陈家上下已无一人生还，连她派出去的丫鬟都被你安排人截杀——如此，她不就只能仰仗陆大人你了吗？”
陈琬琰闻言巨震，心中悲恸，喉间发甜，几乎下一刻就要呕出血来。
乱军首领桀桀笑着，仿佛在笑她天真，笑她一番努力皆得虚妄。
刺耳的笑声之中，报信的兵卒却急忙奔来将这一切打断，惊恐万状地对首领禀报：“晋王……晋王带兵回防都城！”
晋王季明诚，当朝辅政亲王，人人都以为他有反心，人人都防着他，甚至连陈琬琰的父亲也这样认为，还曾拒绝过他的提亲。
“他不是还在边疆御敌？”乱军首领脸上的神色满是抑制不住的惊慌。
陆怀瑾却依旧气定神闲，沉稳地下令道：“放他们进来。”
“你疯了？”乱军首领冲着陆怀瑾低吼。
“边疆的战事拖不住晋王。”陆怀瑾条理清晰地分析着：“但他带大军回防——千里奔袭，人困马乏，放他们进来，便可瓮中捉鳖。”
兵卒得令，即刻按照陆怀瑾所说去吩咐实施。
“原来陆大人早有计划。”听到陆怀瑾这么说，乱军首领的心也放下大半。
熊熊火光中，陆怀瑾的声音犹如寒霜，听得叫人齿间发冷：“等他进城之后，便可告知天下——晋王季明诚，不听召令带大军入城，有目共睹，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陈琬琰难以置信地望着陆怀瑾，仿佛自己从来未真正认识过他：“你以为是非曲直，乾坤黑白，凭你几句话就可颠倒吗？”
“是非曲直，乾坤黑白的真相又有几人知晓？”陆怀瑾转身望向她，嘴角的笑意含着几缕讥讽。
知道他与乱军勾结的人，除陈琬琰之外都被屠杀殆尽。
看到他与乱军首领站在门外谈事的官员，也皆被抹了脖子。
这世上，知晓真相的人唯有陈琬琰。
可陈琬琰即便将事实真相遍告天下，只要陆怀瑾仍掌握着朝局，她告知多少，陆怀瑾便能杀多少。
况且，陆怀瑾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陆怀瑾语气温柔，抬起手，试图哄劝着她放下短刀：“琬琰，把刀放下，只要你乖乖的，我定保你无虞。”
事到如今，却还要这乱臣贼子对她垂怜。
她何其不甘。
陈家识人不清，将这狼子野心之徒看成单纯无害的白兔；朝臣人云亦云，把危难之际带兵回防的晋王当做叛臣戒备！
是非曲直，乾坤黑白，不是早已乱了吗……
她的眼眶泛红，眸中清泪沿面颊而落。
随着陆怀瑾的动作，陈琬琰将短刀带离脖颈，却在陆怀瑾露出放松的神情时，一刀刺向陆怀瑾心口。
她拼了十分的力气，陆怀瑾没有设防，反应过来时堪堪用手一挡。
下一刻，陆怀瑾的手臂就已经血流如注。
陆怀瑾之前的温柔哄劝已经叫乱军首领看得烦躁，如今陈琬琰居然敢动刀反击，更是令他心头火起。
“这奶奶的小娘皮就不该留——”乱军首领提刀向陈琬琰刺去。
陈琬琰拿起短刀想要格挡，无奈实力差距悬殊，短刀被轻松挑飞，身旁想上前阻拦的家仆也被击退。
“住手——”低头看伤的陆怀瑾终究是喊慢了一步，长刀直接刺入了陈琬琰的心脏。
首领抽回手中刀，任由陈琬琰失力跌倒。
陆怀瑾一把推开乱军首领奔到陈琬琰身前，小心地将她扶起，拿出手帕堵住伤口，力图为她止血，同时转头急忙吩咐手下：
“叫御医过来——！”
如今他掌控朝局，御医也是能随便叫的了。
陈琬琰讥讽一笑，鲜血汩汩从心头伤口流出，剧烈的疼痛带得她呼吸也变得颤抖，笑容再难维持。
被推开的乱军首领脚下一个趔趄，望着陆怀瑾慌乱的样子语气不屑：“不过一个女人，当得跟什么似的。”
“闭嘴！”陆怀瑾低吼道。
他目眦欲裂，望向陈琬琰的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伤心与绝望。
“琬琰……你撑着点……”陆怀瑾声线微颤，现出今晚难得的惊慌失措，几乎是乞求的语气：“御医马上就来……你撑着点……”
陈琬琰看着他的样子，忽觉得可笑。
当年，为婉拒晋王提亲，陈太傅声称陈琬琰与陆怀瑾情投意合，两家婚约已定，但实际上，陆怀瑾并不喜欢她。
这桩婚约是为拒亲而做的筏，她自知理亏，成婚以后哪怕陆怀瑾对她冷漠淡视，她也一直尽心尽力侍奉公婆，只求尽到自己身为妻子的本分。
慢慢的，陆怀瑾对她的态度好转，两人的关系也日渐和睦，就在所有事情都仿佛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时，她却意外得知了陆怀瑾与乱军勾结的消息。
事到如今，陆怀瑾也无谓在她面前演一出夫妻恩爱的戏码了吧？
这么说，陆怀瑾或许是真的不想让她死。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她已经不需要了。
“陆怀瑾……”陈琬琰只张合着嘴唇，却发不出半点声响：“你带乱军入城，毁生我养我之都，屠我父母亲族……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原谅你……”
也不知对方读懂她的唇语没有，但……读懂与否，也无所谓了。
身体渐渐脱力，黑暗瞬间席卷至眼前。
她在黑暗中回溯起自己荒唐可笑的婚姻。
还记得，因晋王权倾朝野，人人都道他有反心，陈太傅曾向太后提议，当以朝臣之女嫁入晋王府，待诞育子嗣，便可以妻儿要挟晋王，形成掣肘。
于是太后催着晋王早立家室，却不想，晋王竟直接向陈琬琰提亲。
陈太傅认定晋王此举是为报复，是以没同女儿商量，就擅自作主定下了陈琬琰与陆怀瑾的婚约。
陈琬琰知道时，已经来不及。
那时，若是她尽力闹一场就好了，父亲的作为，她始终是不大同意的。
在黑暗中过了不知多久，陈琬琰的眼眸中逐渐现出一点微光。
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榻上。
陈琬琰坐起身来，举目四望，意识到这里是自己的闺房，只是房间的布置，却是成婚之前。
怎么会这样？
“姑娘，该起床洗漱了。”芷兰打水进来唤她。
和她成婚前的每个清晨一样。
“姑娘——”芷兰久唤不应，只好绕过屏风走到榻前，掀起帐幔看到陈琬琰额头的细汗，不由得关切道：“做噩梦了吗？”
陈琬琰看着眼前好端端的芷兰，意识逐渐回神，停顿片刻，点了点头：“嗯。”
“姑娘快洗漱吧。”芷兰边说边收起帐幔。
陈琬琰走到水盆前，手放进水中，思绪逐渐清晰：“芷兰，昨日白天我不在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芷兰被问得一愣，声音略显心虚：“啊？”
芷兰跟在她身边多年，这一点情绪上的变化瞒不住她：“是不是晋王府的人来提亲了？”
话问到这个份上，芷兰也不好再说谎：“姑娘怎么知道的？老爷和夫人非有意要瞒着姑娘，只是说这些事说了也是惹你心烦，要我晚些再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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