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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真的是他 ...

  •   那个颀长的身影慢慢从阴影处走出来,他眉目冷清,立体深邃的五官被路灯打出淡淡的侧影。手里握着一瓶尚且温热的矿泉水,以及另一包新的纸巾。

      宋修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返回来,鬼使神差地就想回来看看小姑娘走没走。

      他本以为那个女孩子只是装模做样,等他离开,自己必然会走,没想到半个小时过去了,她依旧蹲在那里,双肩因抽噎而微微颤抖。

      宋修斜倚在靠近女孩子的墙边上,观察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女孩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

      忽的脑中一闪,宋修眼中浮现一丝了然。

      长腿窄腰的男孩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高高的身子笼下一片阴影,幽幽地说:“不说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种情况他略有了解,在福利院也见过。

      那里的小孩子不乏童年阴暗的,有的一受刺-激便会发作,不管不顾地大哭,等过一会儿自己会清醒过来,但如果外界的人干预,会醒得更快一些。

      老院长经常是拿一张毛巾,浸湿后拍在孩子们脸上,或者更干脆一点,一巴掌上去,疼了自然就醒了。

      他慢慢走过去,蹲下身来。
      宋修觉得或许是秋夜太凉,把他的暴躁压下去了,他竟然感觉到自己有一丝丝诡异的耐心。

      女孩瘦瘦小小的一团缩在墙角,湿润的眼中亮晶晶,睫毛被眼泪打湿,眼尾上翘着,配上她狼狈的样子,看起来像只流浪猫一样。

      这双猫一样的眼睛,真是太像了!

      他小时候甚至怀疑过,那个屋顶上的小孩儿是不是白猫变成的。不然,她们的眼睛怎么会那么相似?不然,他为什么一直想接近那个小哑巴?

      多少个夜晚,他坐在墙根下,望着笼罩在江城上空的那片星河,和小哑巴说着自己生活中的事情。他惊奇地发现,小哑巴竟然和白猫一样,也是对他爱答不理的,但吃他送来的东西却一点儿都不含糊。

      那时,村口有棵歪脖子树,他发现小哑巴面对别的吃食都很淡定,唯独看见这梨子时,她眼里的那股狂热怎么也藏不住。所以每次去看她前,自己必定得给她摘梨子带去。

      星空下,女孩儿眼睛亮得像猫儿一样,一言不发,只顾着“咔擦咔擦”啃着男孩儿给她的

      宋修想着想着,眉眼逐渐柔和起来,嘴角竟然不知不觉翘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最让他于心不忍的,还是眼角的一点小痣——小哑巴也有一颗。
      她们的眉眼之间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

      宋修注视着苗秒的眉眼,所谓乐极生悲,说的不无道理,他心里有一股淡淡的伤感蔓延上来。

      他回想起当初被宋家的人从福利院抓走时,小哑巴依旧坐在小阁楼上的那个位置,冷冷淡淡,没有一点反应的样子。

      那时年纪虽小,但他也真是恨极了,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待的人,却连一声告别都不屑跟他说。

      宋修蓦地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嘲讽苗秒还是他自己。

      他蹲下身来,面上带了些许的玩世不恭,慢条斯理地抬起手,一把撩起苗秒挡在脸前的一缕头发,拨到后面。

      随后拧开瓶盖,往纸巾上倒了一把水,一点不怜香惜玉,“啪”的一下就拍在小姑娘精致的小脸蛋上。

      “啊!”

      感受到一阵凉意,小姑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弱弱地喊了一声,觉得嗓子哑哑的有点疼,已经喊不出声了。

      苗秒这下是真的清醒过来了,脸上残留的水渍被风一吹,那是叫一个透心凉。

      “你做什么......”

      等看清楚眼前五官硬气、却又带着点青涩的面孔,苗秒愣住了,头顶顿时像劈了一道闪电下来。

      苗秒感觉自己像失了音一样,声音越来越低。

      宋修看着小姑娘半截木头似的愣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摸一把自己的脸。

      苗秒心里的愧疚和思念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带着上辈子的遗憾和这辈子的委屈,小姑娘不管不顾地扑到宋修怀里,一把抱住蹲坐在自己面前的男生。

      “......?!”

      小姑娘就像走丢的孩子重新见到父母一样,带着哭腔,呜呜地喊着:“宋修,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终于回来了...”

      母胎单身的宋修被这个陌生女孩子的迷惑操作吓傻了,同时也好奇这人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

      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就顺着惯性跪在苗秒面前,愣愣地任她抱着自己,低咒一句:“操!”

      宋修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对小姑娘的拥抱没有半点排斥,就——让她吃了一会儿自己的豆腐。

      直到后来,宋修实在忍不住了,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看到小姑娘的鼻涕快流下来了。

      “你-他-妈神经病啊...”

      宋修放低了声线,闷声在苗秒耳边咬着字,自认为很温柔地骂了一句脏话。

      不过——

      宋修忽的眯了眯眼,联想之前的种种。

      他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冷肃,那双深沉的眼睛冷冷盯着眼前装模做样的女孩子,胸口慢慢升腾起一股怒火。

      先是长相与自己童年唯一的伙伴长得如此相像,再是她的行为举止表现得很是异常,最后就是她不小心露了馅儿,喊出了他的名字......

      不难猜出,这个人是谁了。

      想到这里,宋修半丝温柔也没有了,他下手没轻没重,猛地推了小姑娘一把,让她离他远一点。

      “咚!”一声沉重的闷响在这个夜晚回荡。

      苗秒对宋修毫无防备,小脑瓜顺着他的力道磕到身后的墙上。

      剧烈的撞击从脑后传来,短暂的晕眩后是难耐的疼痛感,这也使得苗秒逐渐认清楚现实。

      小姑娘仰头望着他,脸上的兴奋缓缓冷淡下来,眼中含有的一点光亮明明灭灭。

      ——他不再是上辈子的宋修了。

      苗秒心底有股难掩的失落感,她什么话也没说,慢慢松开宋修。

      清醒之后她心里才有些后怕,自己刚才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有没有喊出他的名字......

      不过看他并没有刨根问底,应该...没吧?

      清冷的夜里小姑娘衣服单薄,她肩膀很削薄,隐约露出的锁骨也愈加明显,倒有些娇小玲珑的意味。

      宋修看着小姑娘强装镇定的眼神,眼角却泛着湿润,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不知轻重,下手好像有点狠。

      但道歉的话,他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苗秒还处在呆楞的状态,没想到,这辈子遇到宋修的时间竟然提前了一年。
      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

      小姑娘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叹了口气,吸了吸鼻涕,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现在肯定特别狼狈。

      上辈子也是那么狼狈,老天爷怎么总是让她在特别窝囊的时候遇见宋修呢?

      不过这辈子,他还打了自己,语气也那么凶。
      上辈子他可不是这样的!

      宋修看着眼前行为举止,处处透露着奇怪的小姑娘,皱了皱眉。

      小姑娘眼角的粉红氤氲地更甚,整个人看起来都又娇又媚。她竟然不害怕自己,还这么淡定地坐在地上揉眼睛。

      宋修嘴角不屑地勾起——呵,宋太太派出的人果然不一般!

      苗秒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应该做出点反应,于是,她想象着一般人在这种情境中的正常反应,眼中很给面子地露出五毛钱的恐惧,颤抖着一把小嗓子:“我、我什么也没看到哦,你不要打我。”

      宋修舔了舔上腭,罕见地开了个玩笑。
      他学着小姑娘结巴的样子,阴森森地笑道:“哦?那、那就是什么都看到了呢。”

      其实他才不介意她看没看到,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任意妄为,还真没什么人管过他。
      当然,除了被宋家那个伪君子“吸血”。

      小姑娘抬着头看他,抿着嘴也不说话,有点好奇但又很怕的样子。

      宋修眸光扫到苗秒大衣领口处露出的校服和校徽,他直起身来,轻笑一声:“没事就回家找妈妈吧妹妹。”

      苗秒看着男生走远的背影,落拓不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和上辈子那个他,真的不太像。

      尔后又感叹,没想到上辈子供她吃穿的宋修也有这么非主流的时候,而且像狼狗一样凶。

      但,现在的宋修也不过十八岁,也就比上辈子小个一两岁,怎么感觉差别那么大呢?

      难不成,上辈子,他的沉默和成熟都是装出来的???

      上辈子的他,像是被什么束缚着,不能大展拳脚。
      苗秒隐约可以肯定,那个障碍不是自己,但具体是什么,她又不了解。

      片刻,苗秒不作他想,感觉此地不宜久留,怕再生是非,也不去商场买什么东西了,只想赶紧回家。

      她以后再也不大晚上出门了,一个黑化的宋修都把她吓个半死,万一遇见个别的什么杀人狂魔就不好了。

      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腿脚都麻了,从脚踝一直到小腿都是冰凉的,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

      苗秒在原地缓了一会,慢慢扶着墙往小区走去。

      快要走到自己所在的那栋公寓楼前面时,苗秒看见了一个修长而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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