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星魔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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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莱尔斯从墙上取下了一支魔法火烛，镶进了桌案边角的灯座中。
一小片黑暗被驱散。
黯淡的烛光中，支颐倚坐的身影也慢慢露出轮廓。却像是隔着一层半透明的泛黄纸卷，看不到清晰模样。
外袍敞着，顺着歪斜的肩角弧度滑落到肘弯，里面不是标准的衬衫与马甲[1]，很随意套了一层不太美观却看着就很柔软舒适的贴身布料。
散落的鬈发有小部分被挤压在脖颈和墙壁的狭小空间，更多顺着身体弧度略显杂乱的纠缠在一起。
“晃眼，拿开。”
他恹恹地半睁下眼，落在膝上的苍白手指轻轻一动。
火烛熄灭。
“……”
珀莱尔斯默默把魔法火烛放回原位。
魔族天生就有在黑暗中视物的天赋。只是有光亮，多少能看得更清楚些。
他安静地坐到了桌案对面，将信手铺了满桌的杂乱纸张快速扫过，按照类别摞成了几叠。
星魔族掌握整个魔族的财政与情报系统，虽然大多政务都由四位祭司与分布在魔族各处的枝脉族人处理了，但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到底还是需要魔神过目的。
他不清楚陛下与月魔神平时是怎么处理这些，但从他记事起，父亲就是这样一副不把政务放在心上的模样。
能甩给四位祭司的，他绝不会留在自己面前；实在丢不出去的，也会随着心意抓个继承者来替他处理。
——根本不在意知道这些后，他们会利用去做些什么。
这么厚……
拿过左侧最上层一份翻开，正是驱魔关战场今年的‘赎买’条例，一条条详尽罗列了本族从圣殿联盟那里敲诈出多少油脂。
珀莱尔斯翻页的动作顿了顿，想要抬头去看父亲的表情。
虽然是他自己整理的，但驱魔关的恰好被放在他会第一个拿起的位置，真的是巧合吗？
引导幻魔神一定要与刺客圣殿达成交易。
这是谈判前夜，情魔神专程请他过去慎重交代的任务。
本族与圣盟谈崩的交易从来不少，但情魔神一边屡次重复这个要求，又始终避着另外两位魔神，稍微想一想也知道这件事是谁吩咐下来的。
他压了压心底的不安，定下神继续向后翻。
每一行都再熟悉不过，都是他亲耳听着幻魔神和驱魔关军事总长逐条争执出的结果。
他匀速翻到末尾，确认无误后，自然地向一侧的魔法印章伸手。
无形力量挡住他的手臂。
“第十三页，第七行。”星魔神淡淡地说。
他的眼睛仍旧是闭着的，却对塔中任何一处了如指掌。
珀莱尔斯一凛，按照提示迅速翻到了目标页面。
这一页的主要内容是圣殿联盟交付的珍奇药物名单，第七行是——
[源晶]
这一句后，直到他效率地批复了所有政务，星魔神再也没有开口过。
也根本没有为他解释[源晶]到底是什么的意思。
将批复完的公务规整放置在一侧，大祭司下一次来时，就会将这些都带走，按照上面的指示一一执行。
而后，他起身走到星魔神正面，再拜。
“霍尔德尔殿下想要请您的一道占卜。”
倚在窗边的魔神半睁了下眸子，在青年看不到的地方，隐隐露出烦躁。
真是没完没了。
“我会向陛下和月魔神解释的。”
所以闭上你们的嘴，不要再在这个所有魔都心知肚明的问题上来回纠缠了。
“……是。”
珀莱尔斯松了一口气。
即使他、乌西亚、大祭司与父亲都清楚这件事的起因、始末，但假如父亲执意要装作不知情，或者干脆拒绝他的请求，应付霍尔德尔也会浪费他许多精力。
只是父亲会如此利落的应下，由他来解决后续所有问题，还是让珀莱尔斯相当惊讶。
他对艾摩斯说——‘父亲会主动出手遮蔽星象，把这件事盖过去。’
这个做法基本是明确站在了乌西亚与大祭司那一边，强行让他忍下了这个委屈。
以这个基础思考，父亲根本没有必要答应自己的请求。
珀莱尔斯正分心思索着，窗边的身影小幅度地动了动。
‘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来着……’
星魔神捻着发尾，烦躁之意愈胜。
陛下的命令，死灵魔神的屡屡试探，大祭司快要溢出的觊觎渴求……
乌西亚还有多久回来？赶紧打吧，确立了谁是第一顺位，也省的这些魔天天戴着几张假面，拿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破事烦他。
这片空间安静了太久。
珀莱尔斯正犹豫这是不是父亲默认要他离开时，星魔神再次开口：“陛下没有第三个孩子。”又懒懒看他一眼，“把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收一收。”
这一次说完后，他示意珀莱尔斯可以滚了。
珀莱尔斯行礼后，从背后浮现的光门退出，银光消失时，他已经落在了星魔塔之外。
两位守塔星魔站回了原位，阖眸不语。
他转身向东走去。
星魔族的建筑多高塔，这是崇敬魔神的象征，也是法师最适合的生活环境。
只是除了四座祭司居住的辅塔，没有任何一座能越过星魔塔一半的高度，更不要提穿透云层。
亮橙色的魔法浮灯高低错落，随着‘势’的走向汇聚成一条条松散的灯河，环绕过高耸入云的尖塔，又迤逦转过数不尽的弯折。
珀莱尔斯顺着其中一道缓慢向前，整个魔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阿维罗不是魔神皇陛下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陛下与父亲对待他的态度就显得很奇怪了。
父亲告诉他不要随意发散思维，却并不使用强制手段令他即使猜出也说不出去。比起隐藏某个秘密，倒更像是用隐晦的方法告诉他——这个魔身上有问题。
珀莱尔斯下意识回想起他见到阿维罗时的情形，又很快联想到了另一个异样的对象。
——那名奇怪的、不知道现在是那年那月的年轻骑士。
当时情况紧急，现在回想起，他似乎也是在商队中寻找某件‘货物’。
结合不久后，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劝动驱魔关派出大量强者在驱魔山脉中伏击他们的事，那名骑士要找的，会不会就是‘阿维罗’？
‘阿维罗’的来历成谜，那名骑士同样不像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他自言自语地重复着一句话——
“难道说，辉煌年代的那些神灵用了什么特殊手段，保留了部分异族血脉，让他们能够在未来复苏？[2]”
十七岁，无限接近七阶的灵力，出身圣殿联盟。
难道说，他早在遇到骷髅‘奥古斯丁’之前，就先撞见过了那所谓的[转世者]？
星魔族的精神力浩瀚程度仅次于魔龙族，能以接近七阶的实力影响到他的精神海，哪怕只是短短一瞬间的凝滞，又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
父亲特意点出了‘阿维罗’，却对人类骑士不做任何评价……是在暗示他，真正的异常其实是后者？
珀莱尔斯按了按额角，才发现自己的眉毛已经皱成了一团。
他再度揉开。
太复杂了。
但在这些之前，更让他迷惑而不敢确定的，是父亲对他的态度。
——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呢？
为什么要主动提醒他，陛下需要的是那长长赎买清单中的[源晶]？
为什么一口应下替他处理好‘伏击’事件的全部后续？
为什么暗示他，真正有问题的不是陌生的魔龙，而是只见过几面的奇怪人类？
如果……
他忍不住想——
也许，出手替乌西亚遮蔽星象，这个选择的出发点，仅仅是因为星魔族之主的身份呢？
***
继承者们的聚会在两天后。
而在聚会前一天，前往镇南关战场的乌西亚终于抵达了心城。
但珀莱尔斯不太能够分得出心思给这位同母异父的兄长，另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飞快传遍了心城，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蔓延向了魔族全境。
——情魔神西迪陨落。
杀死他的，正是魔皇宝座上的那位陛下。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星魔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