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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做过一个梦。
      梦见从前有座山
      山上有个庙
      庙里有个小尼姑,正在树底下吃零食、讲故事。
      ——摘自《时光的穿书手册》

      第一章
      陆思空不是尼姑。
      她只是恰好有一个不知名的亲爹,和一个看破红尘的亲妈。
      其实,陆思空的妈陆女士也并不是尼姑。
      她是一个爱好广泛,说风是雨的动植物学家。

      陆思空还记得她妈是很美丽的。
      据说年轻时抱着她去动物园,常会有大学生打扮的男孩子来搭讪,问
      “小同学,这是你妹妹么?”
      但陆女士一直都更喜欢不会说人话的物种。
      原因是
      “吵架骂脏话不会伤害美感。”

      如果不是之后在大学里辞职,原本她还有个想法:要收养一只黑猩猩给陆思空当姐妹。因为这样既能避免独生子女的教育问题,又可以给她比对人类幼崽的进化提供数据。

      从打听说有这么个研究意向,小孩儿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
      直至如今,见到香蕉依旧十分敏感。在她两岁那年,陆女士为了收集蕨类标本,一路抱着她南下去了覃州。

      覃州彼时还有些穷。
      但那里的陆家台村有一座白鹿山。
      山高水险,林深有鹿。
      自古以来就是才子们高考落榜以后的疗伤景点。

      陆女士因受到当地丰富的佛道文化影响,到后不久,就又作出决定
      ——她此生要做个风一般的,居士。

      身为居士的闺女,陆思空童年里的小伙伴大多都来自于半山腰的慈恩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至今都坚持留着个小光头。

      光头到了五岁半,陆女士的研究方向又发生了转变。
      这次转得有些急。
      从花草研究的坑里,一下子投身到探索极地动物的繁殖以及同性伴侣行为之中。

      不久,陆女士更受到友人之邀,慷慨加入了某南极私人考察团。
      因为考察团抵死不要婴幼儿。

      临走之前,她只好把女儿托付给白鹿山慈恩寺的方丈,陆思空的师傅,寂宣老主持。
      说好了的,
      “等孩子到岁数上小学就准回来”。
      谁知一等就等到了陆思空十六岁。眼见着中学都不大进的去了,陆女士依旧杳无音信。

      可想而知的是,陆思空也因此并没去上学。
      这不得不说是她生命中的大憾事。
      可她也不爱听别人因此就说她没文化。相反,她的文化学习负担十分重,且都是采取一对一授课的方式。

      起先是在慈恩寺里寂宣师傅还有几个师兄给教。后来逐渐发育长高。因为洗澡、睡觉都很不大方便,就又先后寄送给了南面山上的天化庵和了凡居士。

      两年多前,主教数理化的了凡居士因为网恋牵手成功还俗了。
      居士院里统共就两个人。师傅一走,倍觉荒凉。陆思空也就干脆搬回她妈以前盖的住处。

      地方在半山。
      不大,但有水有电。
      更妙的是离慈恩寺挺近,上网还能去景区蹭Wifi。
      她每天过去,早完课都在寺里做。做完捎带脚,饭也是在寺里吃。

      白吃。
      一晃白吃了许多年。

      她总觉得自己该给庙里做点儿贡献了,奈何出家人四大皆空,他们什么也不缺。刚巧山下村子发洪灾,寺里号召大家出来各地找俗家弟子化缘救助。

      小孩儿觉得机会难得,所以踊跃地在内网报了名。
      压根没别的竞争者,报名很快被监寺批准。
      派来的地方还是平京。
      是她妈的,不,是她母亲的老家。

      那个她一直很想去,但记忆里她妈总是说
      “永远、永远,永远别回去的地方。”

      陆思空走下大公交
      时至中午,阳光灿烂。
      车站的马路对面,就是平京的重点中学:

      国安附中。
      校外宽敞霍亮。
      四周没有停车,压的都是崭新、平整的柏油路。仰头望去,棕黑相间的理石围墙内是一栋栋古朴的红砖高楼。

      墙外银杏树环抱。
      白钢的大铁门严实地拉着,门前竖了个“禁止校外车辆进出”的提示牌。只留警卫亭旁边的一个小门,供行人进出。
      周末放假,里面不时有穿着便装的住校生三三两两的走出来。
      一边走,一边打打闹闹
      “白时光!”门口不远,有人在里面大叫。

      ——思空,时光。
      她下意识地转过光头。
      隔着铁门,瞧不清楚。
      但能听到谁在扯着公鸭嗓子笑
      “哎,我听说上礼拜729局来测试,你们少年班一个也没合格啊?” 他追着别人问话。“怎么着,是不要解散了?”
      那人爱答不理。
      “关你屁事。”少年的声音,仿佛没睡醒,奶凶奶凶。
      公鸭嗓却不肯作罢
      “少年班不都预科么,念两年都不走,是不得算留级了?”
      “让开。”
      “嘿,你们也是够废物的!”
      “滚”
      “这不成残次品了么!”

      越说越近。
      然后,陆思空听见公鸭嗓扯开嗓子,大叫了一声
      “白时光,你踢我!”
      “你瞎么?”被控诉的少年似乎打了个呵欠
      跟着又说
      “不是我。”
      “是我一脚踹死你。”
      公鸭嗓急了
      “不是你是谁!”
      “是我,是我,是我。”旁边,另外有男孩子清凉的声音加入进来。
      嘿嘿坏笑了两下
      “对不住啊,我没留神。”
      公鸭嗓叫了他一句,秦什么
      跟着说道
      “你们就是故意的!”
      “故意怎么着?”先前那少年似乎不耐烦
      “不服气,打!”
      “……”

      窸窸窣窣。
      几个男孩子似乎又撕扯了几句。
      有人劝
      “算了,郑林。”
      公鸭嗓骂了两句
      “嚣张个屁啊!”
      “一群残次品,早晚让你们都滚蛋!”

      再之后就没动静了。
      陆思空在角门绕了个圈儿,回到了校门的正前方。
      这里留了个U形的大空场。
      空场中央横置着矜重的黑石碑。石碑上题着两行漆金大字:功崇惟志,业广惟勤。
      这笔锋,这块头
      ——霸气!
      她绕道石碑左边,摆了个举着拳头的自拍。
      拍完发在群里,还专门@了好友“慧清师侄”。
      “我到啦。”
      五六秒后,慧清师侄单独微她,一口气回了四个大问号。
      “什么时候改签的?”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没人接你,自己坐车来的?”
      “你知道多危险么?!”
      发完之后,压根不用她回答,连着又来两个大叹号。
      “在学校正门?!”
      “待着别动,我现在过去!”

      隔了两秒,还吓唬她
      “记住,一动也别动。”
      “也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城里的水,这么深了么?
      小孩儿惴惴地抓了下帽子。
      转回身来,就看见有人冲着她不怀好意地笑。
      顶着太阳,两个穿校服的少年从角门里走出来,一前一后,经过她身边。

      笑的那个走在前头。
      细高挑儿。
      圆脸儿,笑眼儿。
      校服领口松了两粒扣子,瞧着有些吊儿郎当。
      “小孩儿,脸生啊”
      “你哪儿来的?”他抱着胳膊问。
      说的和全校他都很熟似的。

      ——陌生人。危险。
      陆思空没吱声。
      目光落在他衬衫胸口,看到了名牌上面写着:
      国安大学少年班,秦朗。
      “这么点儿,不能是转学来报道的吧?”打量着,秦朗走上前。
      绕到她左边,又转回她右边。
      自言自语似的念叨
      “还拿这么多东西,来找人?”
      “看你这样儿肯定才下火车。”
      说了半天,他似乎莫名高兴起来,伸手在裤子口袋里掏了两下。

      陆思空警惕地瞪大眼睛。
      可他掏了半天,原来是掏出名片。
      香喷喷,好像还撒了银粉。阳光下闪着细光,怪风骚的。

      陆思空低头打量那张名片。
      冷不防的,听见他又问
      “哎,订酒店了么?”
      ——酒店?没有。
      她要住师侄家。
      小孩儿摇了摇头,纠结是否说明。
      可见对方也就是一问。压根也不等自己回答,噼里啪啦地就介绍起来
      “买不买电话卡?”
      “同城一日游?行李寄存?租车送站?”
      “需要啥服务,我这儿都有。”
      “……”

      城里人口才就是好。
      小孩儿听得差点儿当场就要掏钱。
      手指头都摸到了那名片的一角时,身后那人却忽然长长打了个呵欠。

      “还走不走了?”不太耐烦地问。
      那人向前溜达两步。

      阳光之下,也是个高个子。
      挺拔,微瘦。
      穿着一身熨帖的白校服。黑长裤略窄,修饰出两腿修长的线条。走起路来,睥睨众生,一副谁也不要惹我的样子。

      走到跟前,他很随意地吧啦开下秦朗的肩膀
      秦朗给他吧啦得一趔趄。
      “有完没完了,我要吃饭”
      那人理直气壮道。

      人一窜,就利落窜到了石碑外沿的台阶上。
      一腿当啷着,脚尖点地。一腿蜷曲着撑起手肘。跟个山大王似的,横在了陆思空和秦朗中间。

      秦朗这名片也没送出去,没好气儿地叫了他一声
      “白祖宗!”
      少年抓抓耳朵
      “干嘛?”
      “你能让开点儿么,我这儿做买卖呢!”
      “不能。”一仰头,他对着大太阳舒服地眯上了眼“这儿暖和。”

      秦朗只得转身,绕到陆思空另一头来
      “你别理他,咱们说咱们的。”
      “刚才说到哪儿了,你是不第一次来平京?要土特产么,我这都有。送货山门,邮寄到家,都可以。”说着,又要递名片。

      陆思空伸出两只手,只摸下块银粉。
      眼前忽然指尖乱晃,没等回事儿,手里那张名片就让那个少年给抽走了。

      “都是过期的。”
      “别买。”少年对她说。

      转回头来,把面片又塞到扔回给秦朗。
      “她不买。”
      “走吧。”

      纸片儿太清,飘落在地上。
      秦朗心疼地蹲下捡起来,用手扑了扑灰
      “祖宗,我和你有仇啊!”
      “十二点了,吃饭去。”
      “你等会儿吃饭不行么?我今儿没开张呢,你好歹让我做一单!”

      和谁?
      少年歪起脑袋,托着脸打量陆思空。
      视线从头跳跃到脚,仿佛还在自己胸口做了个对比。
      得出个结论
      “好意思么你?”
      “穷疯了?”
      ——小孩儿你也骗。

      “干嘛?”秦朗抓抓头“小孩儿没钱,我做个广告也行啊。”
      少年似乎想了下
      “不行。”
      “凭啥不行啊?”两人吵起来。
      “丢人。”
      “你管我呢!”
      “得管。”少年晃荡了两下腿,很认真地指指自己“尊老”又指指对方“爱幼嘛。”
      尊老爱幼,人人有责。

      “嘿,我说姓白的,你是谁家的老,你占我便宜——”
      秦朗伸出手,故意去拍把少年的脑袋。
      少年蓄着不长不短的头发,发梢有些打弯,颜色微浅。
      让他一糊弄,头发就乱了,露出不太明显的羊毛卷儿。毛茸茸地,日光之下,泛着淡淡的金棕色。

      少年用手捋了两把,立刻炸毛。
      “别碰我头!”跳下石台来,上去就是一个直拳。
      秦朗好脾气地躲闪
      “哎,你来真的!”
      “得了,得了,你是祖宗行了吧。”

      他退出几步远外
      理了理衣服,又揉了揉眼睛。
      揉过两下,愣了。

      少年似有所觉,叫了他一声
      “卖卡的!”
      两人对了个眼神,目光之间,暗流涌动。
      跟着,秦朗忽然“噗嗤”笑了
      “该着,今儿我开张。”
      “小孩儿,小孩儿”拍拍手,他转身又来叫陆思空“看来咱俩挺有缘。”

      陆思空见他走到自己面前,重新掏出那张有香味儿的名片。
      这回,少年没拦他。

      他把卡片举给陆思空看,指头专门比着背后的几个小字:
      特种,经营。
      “我这儿个业务,你现在很需要啊。”
      ——啥?
      陆思空歪头。

      目光顺着他的手抬起来,又落下。
      从名片移动到斜后方,在敦实的石碑背后,冷不防瞧见个人影儿。

      人影儿躲在背阴处。
      鬼鬼祟祟,缩头缩脑。
      坏人?

      “哎。”秦朗连连叹气 “你这傻孩子忒没警惕性了。人贩子跟踪你,都不知道。”
      ——坏人还是个人贩子?
      “保镖服务,一条龙24/7”
      “第一次光顾八折,买一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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