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犹大》么或

52、斩断过往

　　“混账！！那是你的孩子！亲生的！！”戚爷爷一拐杖直接将自己大儿子打跪了。“你们连颗心都没长吗？！”
　　戚爷爷气的整个脸都涨红起来，目光里是勃发的怒火，他拿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最后，一直沉默的戚奶奶安抚下了自己的老伴，轻轻示意大家都坐下来。
　　“我知道，你们都不太喜欢戚燃，那孩子心思细，爱钻牛角尖，不是很招人喜欢。”戚燃的奶奶轻轻放下了仍旧在播放视频的手机，严肃地对着戚父戚母说，表面看着镇静，手却微微发颤。“阿崖，你因为小馨当初难产一直很不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在我当初发现你对他的哭闹表现的很暴躁就能看出来，我以为时间久了，感情总会培养起来，一切也都会好起来，但我没想到，在我的燃燃受过那么多苦之后，他竟然还会被你这样对待……”
　　“妈，不是这样的，你别怪他，他也是想让戚燃成材，戚燃他……”
　　戚母周馨连忙出声，慌乱地解释，而戚父戚崖却无一声申辩，因为他知道，说的都是他一直掩盖的真相。
　　“别再拿这话搪塞一切了，你们自己会被这种话说服吗？”戚燃奶奶尖锐的目光扫过去，打断了她的话，让二人都哑口无言。“有问题的不止他，小馨，我知道，由于家庭原因，你一直受到家里兄弟的压制，但这不是燃燃的错，长的像，不代表可以是你转嫁情绪的理由，你明白吗。阿崖他忙，你自己带孩子是很辛苦，但是你记不记得，当初燃燃在我身边的时候，是你绝食、天天闹，才把孩子要回去的？”
　　“我只是……只是……”戚母周馨突然涌上一股难过，是了，外甥像舅，以至于她下意识一直在把自己的孩子等同于曾经狠狠吸自己血的兄弟，纵使知道这是自己的孩子，却还是止不住的不喜欢。
　　“妈，别说了……”
　　戚崖喘着粗气，和妻子一起盯着桌面上仍在播放着的手机，那里有戚燃遭受的一切，这让他们终于感觉到了些许一直被厌恶与憎恨压抑着的心疼与痛苦，他们一直耻于承认不喜欢自己的后代，而将一切负面都推给一个孩子，如今……
　　“当初我该强硬些，将戚燃留下来的……”戚小叔戚潇目光看向自己的哥哥，目光里是不解和责怪。“我早该想到的……”
　　戚小婶徐钰嘴唇咬的发白，和戚潇的双手紧握着，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戚燃还很小，他们一直都将戚燃视如自己亲生那样待他，在戚炀未出生前，被忽视的戚燃一直是他们在照料，喂食、哄睡、换尿布……嫂子她甚至不知道幼小的戚燃讨厌奶粉而更喜欢蛋羹与米糊，戚燃相当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的第一句话，都是婶婶。若不是当初嫂子用绝食来将戚燃抱回去的话，若不是他们直接搬去宁古市的话……
　　徐钰还记得戚燃未出事前做的阑尾炎手术，由于拖了太久而必须要做的手术，而导致戚燃拖延看医生而必须做手术的周馨，甚至因为自己害怕让戚燃一个人去手术室，徐钰记得自己去陪戚燃时，他害怕的满是冷汗的小手。
　　“我把戚燃交给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这么对他！”徐钰有一股止不住的怒火，硬生生克制了下去。
　　“戚燃的事，从今起你们不必再插手了。”戚奶奶目光沉了下来，失望与悲痛交杂，她看着戚父戚母，缓缓下了决断。“等戚燃出院，我会将他安排去一个妥善的不被打扰的地方，等戚燃大学毕业户口回迁时，我也会有安排，从此，我的孙儿戚燃，与你们无关了。”
　　“不要！妈，别，那是我的孩子……”周馨哭着祈求。
　　“妈，我们……”戚父揽住自己的妻子，面露难堪。
　　“你们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他面前？！！一对几乎害死他的父母吗？！”戚爷爷啪地一声将手杖甩了出去，狠狠砸在戚父身上。“但凡你们还有一点做父母的良心和做人的羞耻心！别再靠近我的孙子！”
　　戚父戚母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们配不上我那么好的燃燃，也再还不回来我那个爱笑爱哭的燃燃了……”
　　戚奶奶声音微微发着抖，最后近乎哽咽，她不再去看她的儿女，温吞吞地站起身，扶着气的有些发喘的戚爷爷从客厅往卧室走过去，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身形佝偻，脚步也慢缓缓地，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好些。
　　“我当初为什么要相信你们，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苍老的叹息像是一股魔咒，盘旋在两对沉默的夫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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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燃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戚炀将林虞人几人都劝回去休息了，自己守着自己哥哥。
　　戚燃从莫名窒息的梦境中挣扎着，能感觉到身体被轻柔擦拭着，想仔细感觉，却始终察觉不出他是谁，可戚燃却并不恐惧，反而安心的地有了种可以依赖的感觉。
　　“我……得救了吗……”戚燃从乱糟糟的梦境中挣脱了出来，慢慢让意识回拢，他环视了下身周，看着守在身畔的弟弟，轻声自言自语，目光茫然无措。
　　“哥，你醒了？”伏在床边睡着的戚炀随着戚燃的动作惊醒过来，看着戚燃茫然出声，立刻起身回应。
　　戚燃看着弟弟还带着一稚气的脸，想安抚地扯扯嘴角，却被翻涌而来的委屈吞没，他死死攥着戚炀的手，嘴唇止不住的抖，半晌都吐露不出几个字。
　　“哥，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戚炀见状立刻安抚，心中酸涩，伸手小心地抱住他。“哥，没事了，已经出来了，没事了……”
　　“……他们……抢我的项链……翅膀……”戚燃忽地去摸自己的脖颈，那里空荡荡的，声音破碎，人也慌张了起来。“我的项链呢……项链呢！”
　　戚燃疯狂地找寻着，不自觉尖叫了起来，最后惹来医生，可当医生拿出镇静剂时，却又惹得戚燃更加崩溃的反弹，眼前拿针的医生，与多年前那个疯医、与戒断所轻视他人的工作人员在戚燃脑海中交错重叠。
　　“别过来！”戚燃疯了般砸东西过去，猛地从床上窜起来，让任何人靠近，却又伸手将戚炀护在了身后，让戚炀心下更加难过和气恼。
　　忽地，戚燃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朝自己走了过来，而后颈间一凉，一颗小小的飞贼重新垂落在自己胸前，而后颈后一痛，身体软了下来。戚燃仰起头，模糊的视线中，一股温柔的视线投进了他的眼底，让他安心地失去了知觉。
　　是白鱼。他抱起戚燃仍旧虚弱的身体重新安置在了床上，戚燃手死攥着飞贼项链，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来。白鱼轻轻抚摸着戚燃的脸，轻轻在他额间落下一个吻。
　　“谢谢你，孩子。”
　　不知何时，医生们都退了下去，只有一个穿着素净的老人站在门边冲着他们微笑，目光慈爱。
　　“奶奶。”戚炀连忙走过去，扶着戚奶奶坐下来。“您来了。”
　　“炀炀，去洗漱一下吧。”戚奶奶冲着戚炀眨了眨眼，而后将手中煲的鸡汤和饭食放在了柜子上。
　　“好的。”戚炀明白奶奶想与白鱼单独谈谈，了然地起身离开。
　　“您好，我叫白鱼。”白鱼有些局促不安，他知道，戚燃小时能安稳渡过最难受的那段日子，全是依靠这个老人的维护与决断，她为戚燃拦下了许多许多的伤害，让戚燃重新试着去接纳他人，直至初中时因身体的病况，才不得不放开。
　　“我知道，你就是燃燃喜欢的那个男孩子。”戚奶奶有些调皮的开口。
　　“我……”白鱼忽地脸上就有些发烧。“是的。”
　　“还真是个可爱又可靠的孩子。”戚奶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感谢你为燃燃做的一切，你救了他。”
　　“可我也……”白鱼对上老人透彻的目光，低下头去，心里回放着他推了戚燃的画面，满是不安。
　　“那不是你的错，孩子。”戚奶奶轻声说。“你当时也只是一个孩子，应该大人负责任的一切，没理由怪罪到一个被影响了的孩子身上，而且，你一直在用爱来弥补一切。”
　　“您都知道了……”白鱼有些惊慌的抬起头。“我……”
　　“李婴那孩子都告诉我了。”戚燃奶奶点了点头。“你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
　　“您……不是来劝我放弃的？”白鱼试探着说。
　　“不。”戚奶奶笑着摇头。“我一大把年纪啦，经历过许多动荡和变故，这世间真情难得，我又能阻拦什么呢。”
　　白鱼面露感激地抬起头，双手交合，可戚奶奶下一句话，又让白鱼兴奋的头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我要送戚燃离开这里，去一个安静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也是给他时间疗伤，各种意义上的，让他重新接受和缓和这么多年所受的伤害。”戚奶奶将自己的决定缓缓吐露出来。
　　“我可以……”白鱼有些焦急的开口。
　　“不可以。”戚奶奶的目光既含歉疚又满是坚决。“孩子，请原谅我是个自私的长辈，你们的年纪还承担不起你们想要的生活，而且戚燃如今感知不到你了，我虽然认同你的感情，但我担忧时间，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最后厌倦离开，那我的燃燃真的不会再好起来，我不能赌这唯一的可能性，孩子，你明白吗……”
　　“我明白。”白鱼看着病床上面色惨淡，身形削瘦不堪的戚燃，他完全能理解这个老人深沉的慈爱，他没有办法拒绝。“您需要我……怎么做……”
　　“暂时先分开吧，好吗。”戚奶奶轻轻拉过白鱼的手，言辞恳切。“等你认清自己的感情可以经受得住忽略和时间的耗费，等你可以独自承担起生活与未来，我不会再阻拦。”
　　“……在他离开前这段时间……能不能让我照顾他……”白鱼艰涩地开口，泪水滴落下来，润湿了整张脸。
　　“当然。”戚奶奶温和的说。“当然可以，孩子，我真的很抱歉……”
　　良久，年迈的戚奶奶才离开，白鱼俯下身，紧紧地拥抱住还在昏睡一无所知的戚燃，胸口垂落下了和戚燃脖颈上同样的金色飞贼，只是上面布满裂纹，如同他怀中的戚燃。
　　“戚燃啊……我戚燃崽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