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犹大》么或

40、记忆迷宫

　　戚燃找了个白鱼去上课的空档，和周饶他们说去社团拿画具，就偷偷跑去心理室找了李婴。
　　“比我预计的晚了一些。”李婴看着戚燃，而后将一杯冰美式放在了他手边，而后坐在旁边，边煮着茶边轻声说。“想知道什么？”
　　“我的记忆，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啊，婴婴。”戚燃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懒趴趴地歪头叼着吸管，慢吞吞地喝着。
　　“你别以为和我熟了就开始放肆了，小屁孩。”李婴端着一杯茶，白了他一眼。
　　“说嘛婴婴。”戚燃无意识地晃荡着小腿。
　　“你觉得呢。”李婴扶了扶眼镜，有些狡诈都被掩盖了起来，反而让眼睛显得温和些。
　　“记忆有问题这我知道，但最近我发现，除了混乱之外，记忆好像缺了一块的似的。”戚燃叼着吸管，含混地说。“总感觉哪不对劲，像是剪辑了，有点……嗯……说不上来。”
　　“戚燃，做为你的医生，我现在不和你开玩笑。”李婴认真地看着他。“你的记忆似乎是被封锁了一些，而且有修改了些现存的记忆的痕迹，但你是被迫的接受了这种治疗，所以才会产生现在的混乱。”
　　“那……还能被修复回来吗。”戚燃目光垂进杯子里，心烦意乱地搅着咖啡。
　　“戚燃，这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你。”李婴叹了口气。“我尝试过在你意志抵抗比较薄弱的时候探索过，但一旦让你回记时，你就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抵触，这是你潜意识里，最想回避的一段记忆，即使当初是被迫，但你仍旧想将它抛弃掉。你，会愿意修复吗。”
　　“我不愿意……？”戚燃迷惑地思索着，而后忽地一顿，自嘲地苦笑起来，眸中隐藏了些许情绪。“还有什么会比被人猥亵更糟糕的回忆吗。”
　　“有。”李婴凝视着他。“因为我发现，你的这种记忆都可能是捏造出来的。”
　　“什么？！”戚燃猛地抬头，瞳仁剧烈地颤抖。
　　“我怀疑，你可能这种事只遭遇了一次。”李婴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因为你的记忆，只有一个，至于为什么变成了你如今记忆里的长期遭遇，是因为它被剪碎了，拼在了很多场景里，而且……”
　　“别，别说。”戚燃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模糊的景象，他抖着手，没由来地有些恐惧，仿佛李婴正在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有些记忆，更像是被植入的记忆，而且更像是个女孩的记忆，因为你的记忆里，有一条裙子。”李婴狠了狠心，继续说。
　　“啪！”
　　戚燃将杯子摔了出去，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李婴，眼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目光充斥着恐惧和疼痛。
　　“别说了！求你！我不想……我不想记起来！我不想记起来！！”戚燃捂住脸，整个人都有些崩溃，他不敢想，也不愿想，更不敢去记起来。
　　“你其实已经不再逃避面对，你逃避的是，那段记忆有可能涉及了你在意的人。”李婴快速且认真地说，他想直接去触发那段记忆试试。
　　“原生家庭带给你长期的心理压力，意外侵犯、亲人离世、朋友背叛、校园冷暴力，这些事都让你的心理安全区变得极为逼仄起来。原本我以为，这是导致你如今状况的关键因素，但如今看来，关键因素已经被藏起来了。”
　　戚燃沉默着回避李婴的眼神，指尖轻轻揉弄着一块小小的碎玻璃渣，指肚没多久就被它尖锐的棱角划出许多细碎的伤口，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
　　“牵扯的，有你的家人吧，比如那个与你宛如双生的，周喆。”李婴一步步往戚燃记忆深处剥离。
　　“别提她！”戚燃忽地就站起了身，阴沉着目光冲着李婴嘶喊。
　　“你最恐惧的，是那段曾经里还有一个人，一个你意想不到、绝不愿相信居然是他的人……”李婴忽地有了个猜测，说道。
　　“闭嘴！闭嘴！！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你们！你们为什么都在逼我！为什么？！啊！！！”戚燃猛地抄起身边所有东西朝着李婴砸过去，神色中满是癫狂。
　　“戚燃！冷静下来！”李婴闪过扔过来的东西，敏感地发觉到戚燃目光已变得茫然黑暗，没什么理智可言。“听到我说的话！戚燃！”
　　随着李婴吐露自己的过往、提到过去的人，戚燃眼前就开始出现很多碎裂的黑影，它们朝着他逼过来，带着一股子极强的压迫感，戚燃感觉自己宛如被人死扣住喉咙，喘不过气来。
　　“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连我的记忆都在骗我……”戚燃充耳不闻李婴的呼喊，突然就将地上一玻璃碎片抄了起来，朝颈间划过去。
　　“戚燃？！”李婴看着戚燃的动作，吓得立刻冲过去抓住了戚燃的手。“冷静下来，戚燃，我是李婴！深呼吸！不要急！这里是安全的！”
　　“我……深呼吸……”戚燃在疯狂的思绪中听见了李婴的话，长期积累起来的信任让他的身形顿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去遵循。他抓住碎片的手渐渐松了力气，顺着李婴的话，磕磕绊绊地回应。
　　“深呼吸，慢慢把头脑清空，不要再回想任何事情，来，随着我的话，戚燃，慢慢清空，放松……”李婴盯着他微散的目光，一字一句缓慢地将指令传递给戚燃，见他身体不再紧绷，便轻轻扶着他，让他倒在沙发上，让他得以将身体缓慢舒展开。“你现在就在一个躺椅上，正在晒太阳，你很疲倦了，很困，很累，需要休息……你将会睡的很好，醒来后，一切遭糕心绪都不会影响到你……”
　　李婴看着逐渐沉睡过去的戚燃松了口气，脊背已全是冷汗，这时，戚燃的电话响了起来。李婴连忙给他手机静了音，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李婴皱了皱眉，心下一叹。
　　“啧，麻烦Double，早知道今天就该看看黄历。”李婴揉了揉额角，按下了接听。“白鱼，我是李婴……”
　　李婴没有让白鱼过来，挂了电话后，他删除了这条通话消息。李婴明白，戚燃独自来问自己，就是不想让白鱼知道，他已经开始有了想打开被封记忆的意识，但带着不确定、恐惧和犹豫。李婴不知怎的，眼前突然闪过那天白鱼的背影，让他不由自主地将白鱼与戚燃今天的情况与状态联系在了一起。
　　“难不成……那段过往里，白鱼实际上，牵扯在其中？”李婴看着戚燃额角的疤痕，心中暗自思虑，想起之前那次试探之后白鱼的态度，李婴翻开记录本，将白鱼姓名放在了待参考的那一栏里。“也许……”
　　戚燃醒过来时，有一瞬间的茫然，他侧过头，看着在一片狼藉中优雅喝茶的李婴，戚燃忽地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你这儿……被人抢了？”戚燃晃了晃脑袋，下意识说。
　　“……”李婴拿杯子的手一顿。“小强盗，你的良心在哪？”
　　“额……”戚燃努力想了下，而后眼神闪烁，冲着李婴讨好的笑了笑。“那个，婴婴啊……你看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啊。”
　　“你打算怎么办？”李婴在他快出了门去时问。
　　“交给时间。”戚燃停下脚步，对李婴笑得灿烂。“就算我拖延吧，婴婴，我还不想丢了现在的这份平静，起码，让我留恋一会儿。”
　　说完，戚燃就一溜烟跑走了，只留下李婴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以后都要采用温和的治疗方案了……”李婴啜了一口茶，感叹。
　　戚燃从教学楼中出来，就开始整理自己的心情，他已经回想起来自己都做了什么，也记起李婴说的，他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而后将所有情绪细细收敛起来。
　　“不差这一次了。”戚燃回头看了看心理室的窗户，拍了拍脸，而后看了看时间，连忙往回走去。“可不能被白鱼发现。”
　　戚燃还拐去了超市买了些零食，心中想好了说辞，便安心往回走去。当戚燃走到甬路尽头的转角时，白鱼正笑着坐在路边等着他。
　　“画室没开门，白跑了一趟吧。”白鱼笑着揉乱戚燃的头发。“也不知提前打个电话问问，小笨蛋。”
　　“你才笨！”戚燃拍开白鱼的手，压下心虚装凶道。
　　“怎么又买垃圾食品。”白鱼接过袋子翻了翻，而后牵着人往回走去，仿佛戚燃真的只是跑了趟画室一般。“这都不健康，比如这个，它的硝酸甘油……”
　　“知道啦！白鱼爸爸！”戚燃见他又要唠叨自己，连忙亲了白鱼一下。“不要念你的宝宝了！里面明明还有水果！”
　　“小混蛋！”白鱼宠溺地摇了摇头，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模样。
　　戚燃笑着牵着他的手，往回走，说着卖水果的阿姨怎么能那样快的算钱，白鱼听着，时不时应和他的十万个疑惑不解。
　　不知怎么的，看着笑牵着自己的人儿，白鱼心中忐忑的不安忽然就松懈了下来，当时发现人不在宿舍的慌乱心情也散了不少，他去找李婴又有什么关系，隐瞒了又怎样，只要他还留在身边，一切，就都交给时间。
　　日光在他们身后，如此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