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外春（杨戬x哪吒）》折招

25、缘灭缘起

　　才有的线索被打断，杨戬哪吒俱是不满。

　　驾了云到了地方，两人才发现，这不是普通的山林起火。刚入这丈人山时一片寂静祥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游人，不过进山半日，这安宁的山中便着了火，未免过于巧合。

　　山林中树木茂盛，又正值下午，就算十月的日头不大，山火也飞快蔓延开来，大有烧光一整座山的趋势。

　　而山中还有零散的农户、游人，浓烟遮天蔽日，他们在半空中听见哀嚎不断。

　　有人引了山泉过来灭火，却只是杯水车薪，作用甚微。

　　“这火有些蹊跷，救人吧。”沈琰召出一张符纸，指尖如飞。

　　写着司法天神号令的符纸快速燃尽，不一会儿，天上就雷声如鼓，随后下起雨来。

　　哪吒四处寻找受困的凡人，杨戬照看着伤者，几乎快到天黑，才将十来人周全护送至山脚。

　　山火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赤城许多百姓也来帮忙，将伤者一一安顿好。

　　“这里的人真好。”哪吒抱着臂倚在赤城王庙前的柱子上，看面前互助的凡人，一时间感慨出声。

　　沈琰拿了帕子，伸手替他擦被雨淋湿的发丝。

　　“嗯，民风淳厚，乡邻和睦，甚好。”他又回头看了眼那威风的赤城王雕像，仍然很是好奇。

　　难不成自己真同这传说中的人物有什么渊源？转世么？为何到了天庭后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我……自己来吧。”哪吒接过他的手帕，吸了吸有些发红的鼻子。

　　“两位道长受累了，今天的事可真要多谢二位……也是说来奇怪，好端端地怎么会起山火，又刚好来了一场及时雨。”一位男子走进来同他二人道谢，看着穿着像是当地员外乡绅。

　　“救人乃是修道之人本职，不必言谢。大家也多留意城中行踪奇怪之人，近日多加防范。”沈琰拱手道。他们二人自从黄府里出来，与那背后作乱之人一直是敌在暗他们在明，一举一动说不准都在那人观察之中。若是因为那人，将凡人安危掺和其中，也算是他二人的过失。

　　“道长说的是。天色已晚，大伙儿又淋了雨，老朽为乡亲们备了暖身子的酒菜，两位道长若不嫌弃，还请来小酌两杯。”

　　哪吒和沈琰对视一眼，原要推辞，而堂下被救的百姓们却纷纷附和，格外热情。

　　传说蜀中人民好客大方，他们推脱不过，成了这场酒席的座上贵宾。

　　哪吒的酒量沈琰是知道的，这凡间的酒较天宫的佳酿还要更烈，他便处处挡在前面。是以百姓们敬酒敬了一圈，哪吒才饮了两三杯，他却已经觉得有些昏沉了。

　　哪吒坐在他左侧，许是眼睛还没有大好，看着蒙着一层水意，让他想起……昨夜的灵珠子。

　　“哪……”他摇晃着酒杯，有些不知身处何地。

　　“师兄，你醉了。”哪吒及时阻止了他的称呼，撇下筷子，朝席上众人道别：“时辰不早，多谢员外的酒席，诸位的心意我师兄弟已收到，这便告辞了。”

　　沈琰在外人面前性子沉稳，醉了酒也很是安静，听话地随他离席。只是走路却不那么稳重，要哪吒搀着才能站直。

　　堂堂三太子做了元帅后便没这样伺候过人，哪吒有些无奈，就近找了家清净的地方。

　　“哪吒，我……”听闻要了两个房间，沈琰又想说些什么。

　　“沈大人，这儿不是天上，当心称呼。”哪吒小声提醒道，又操心他上楼梯脚下不稳，改为环住了那人的腰。

　　沈琰一颤，偏过头与他对视，酒醉后的眼神执着而认真。

　　“那我叫什么……三郎？李三郎？”他很用劲地让自己站稳，“还是叫灵珠子？”

　　哪吒叹了口气，心想同他一个醉鬼较什么真，拉了他的手进了房间，把人按在榻边。

　　“好了，你好好休息，莫要计较什么灵珠子李三郎。”

　　沈琰却不听他的。

　　“不是我计较，是你总是折磨我。”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将内心剖析了个干净。

　　“为什么总是躲着我，为什么明明中秋之夜说了要给我一个答复，如今却想和我只是同僚，为什么一面说喜欢我，一面又如此冷漠？”

　　哪吒看着他的眼睛，思绪一片混乱，而沈琰从未在他面前如此坦诚过内心，这番“声讨”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而沈琰眼里的情意也让他很是慌张。

　　自下凡后屡次回忆起过往片段，他愈发肯定记忆中那道侣的存在，愈发想弄明白事情缘由。而对于沈琰，更是不能再拖累。

　　“我……我不曾说过喜欢你，沈大人。”

　　“你有，你明明昨夜才……”沈琰鼻音厚重，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是灵珠子还是哪吒，只觉得昨夜抱在怀里的触感那样真实，而此刻心上人的耳朵脸颊同样殷红。

　　他拉过哪吒手腕，用劲将那人带到自己怀中，印上了前一夜未曾落在嘴唇上的吻。

　　“莫要再躲着我了……”他话音未完，胸膛上却传来一道力，推得他一个趔趄。

　　“沈琰！”哪吒“腾”地站起，脸上慌乱，转身决绝道：“沈大人醉了。哪吒从前若有让你误会的地方，还请沈大人清醒后都忘了吧。”

　　沈琰被他推到了地上，看着有些不忍，却也不得不狠心。

　　“我原有道侣，只是一些变故，我不记得他了。此次案件结束后，我便要去寻找他和往日真相，还请沈大人莫要将心思浪费在哪吒身上了。”

　　“怎么会，你从未……”听见“道侣”两字，沈琰脸上神情骤然崩塌，扶着榻边站起，筋脉毕现的手微微颤抖。

　　“我也是近来才得知，总之哪吒并非良配。”

　　沈琰的眼眶显而易见地红了，长睫濡湿，他去找哪吒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到一丝谎意。而哪吒却不愿同他对视，只是歉疚地低下头。

　　是了，因为原有道侣，所以才会一直躲着他，不愿接受他的好意，哪怕是如今朝夕相对，也只是公务的缘由。他沈琰上天庭不过百年，三太子如今千岁有余，有他不知道的过往才是正常的。
　　一切都是他的臆想，除了灵珠子。

　　难道一个人还能有两颗不同的心吗。

　　他的鼻腔酸痛得厉害，内心深处翻涌出无尽的委屈。他从凡人做到如今，不到两百年，常听人夸他天资异禀，遇事必成，而他头一回这么喜欢一个人，就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他沈琰要如何办呢。

　　喜欢他的是灵珠子，不是哪吒。以后若是只有月圆之夜能相见，他也认了。只是哪吒的旧伤什么时候好。如果找不到那个人，他会一直痛吗？找到了之后呢，是不是连灵珠子也没有了？

　　他这时候方才觉得，神仙也没什么好处。要活这么长，而他连自己的心也处理不好。

　　“沈大人，你好好休息吧。”哪吒掐着手心，朝他拱手道别，只至带上门时，沈琰也未移动过半分。

　　回到自己房间，哪吒躺在床上摸索着那枚貂面玉佩，回忆同沈琰最开始的纠葛，正是因为这玉。

　　那样光风霁月的一个君子，相比钦慕他的人不少吧。他内心有愧索性不再细想。却突然有些纳闷起来，最初遗失这玉时，沈琰说他曾遇见了灵珠子，还问他是否患有离魂症。今日又提到他的原身，还说自己曾说过对他喜欢，他却全无记忆。

　　是沈琰酒醉胡言乱语么？

　　他一夜未睡，脑子里全是满腹疑云，又操心隔壁那人太过伤心，而他自己亦身处谜团中来回煎熬不得解救之法。

　　第二日两人的面色都不算好看。

　　卯时刚过，哪吒从房间出来，便已见那人在楼下等他。沈琰神色如常，仿佛昨夜什么都未发生。

　　两人一路无话地出了城，有昨日的经历，这一回便轻车熟路地来到那处山谷，随即进了那密林。

　　所过之处，树木皆为他二人让行，哪吒很是好奇，伸手摸树枝，树枝还会震颤两下，似乎是受不住痒。更逗得哪吒欣喜不已。

　　沈琰在他身后看着那从他袍子上裁出的发带随着主人的动作跳动，嘴角扯了个有些苦涩的笑。
　　穿过密林，一处仙境般的地方出现在二人眼前。

　　这地方云雾缭绕，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大片莲池，池中莲叶丰茂，而奇怪的是，池中生长的红莲却尽是含苞未绽，高低错落地立着。曲折的木桥尽头，是一座院落，虽不如天宫修葺得繁华，从远处看着却那样恬静清幽。

　　哪吒愣在桥头，从识海深处中传来的震颤响彻全身。

　　这是那幅画中的莲池，那艘木舟甚至还停在岸边。

　　这一切是那么熟悉，他奔跑在木桥上，在离远处的院子仅有几步路的时候骤然停住，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前往。

　　里面，有他找的人么？

　　沈琰看着他像换了个人一般，面对此景魂不守舍，又是伤心又是着急的样子，担心道：“怎么了，你来过这里么？这是谁的府邸？”

　　哪吒听见声音，才恍然梦醒般，眼泪不由自主地落到脸颊上，不知该从何说起。

　　见他如此沈琰更是忧心，再不敢多问什么。

　　“你别着急，我陪你进去看看。”

　　这院落布局巧妙，家具齐全，从内到外一尘不染，看着精美，却毫无居住的气息。哪吒不死心地挨着房间找，却一无所获。

　　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沈琰许多疑问封在唇间，只好穿梭在繁复的庭院中，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

　　绕过一片桃花林，却发现那传说中可通天地的建木，乍然矗立在远处的小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