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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波澜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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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琰今日少见地穿了一件月白长袍,少了些稳重,多了几分年轻神采,站在人群中比旁人高了小半头,更显得身姿如玉。
哪吒淡淡看了两眼,便移开眼神,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特意坐在李靖和几个德高望重的天君旁边,自然没人上前取闹。
连同沈琰,也只是上来客气地敬了一轮酒。
自那日发现那画,他已躲着沈琰好些日子了,往常除了天庭朝务,私下再未见过面。中秋前还答应过会给人答复,现在看来只有另寻机会挑明了。
他原来并不是这么不干不脆的人。
“三太子怎么开始叹气了?可是沈大人府上的酒菜不合口味?”赤脚大仙笑道。
哪吒回过神,举着酒杯向人敬去:“哪里,是我想起军中杂事,倒凭白辜负了这美酒。”
酒是好的,人也是好的,是他处处不合时宜。
沈琰一副心思都在那人身上,将他一言一行都收在眼底,此刻脸上虽是笑着,却透出一股落寞来,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只是今晚倒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
他递给侍候在旁边的尹凡一个眼神,得意下属心领神会地退下,少顷便有丝竹之声响起,几个蒙着面的仙子上来起舞。
众仙正是微醺,见着这风雅倩影,心神便被吸引了大半。
沈琰环顾四下宾客,凤眼里毫无波澜,手上不紧不慢地将前些日子得来的酒斟到一个玉色琉璃杯中。
哪吒见席上渐渐松散,正起身欲走,刚离了席,便与那人相遇在檐下。
“我……多谢款待,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也不同我喝一杯酒么?”沈琰将酒盏递到他手中,“云楼宫就在隔壁,晚些回去又怎样?”
他背对着檐灯,高大身影将哪吒罩在其中,令人看不清表情。哪吒轻声道:“那喝一杯吧,真君府修得不错,愿你福禄长久,事事顺意。”
沈琰让他祝贺得喉头一哽。
“不顺意,你是头一件不顺意,”他饮了酒,将空酒杯随意一扔,又深吸一口气,语气才缓和下来,“罢了,今夜是我喝多了。”
哪吒一时间无话,干脆地饮了酒,没再看他的眼睛,抬脚欲走。
却在同沈琰擦肩的刹那,识海突然陷入一片黑暗,整个人软软倒下。
沈琰适时接过他的肩膀,将人捞到怀里。
“姐姐,我们走吧?”青蘅百无聊赖,拉着碧檀的袖子。
碧檀嗑瓜子正起劲,眼光黏在殿内曼妙的身影间:“还早,要不你先回?”
青蘅同真君府的人打了招呼,却听得前面有人传:“三太子旧伤发作了!”
朝门口看去,果然是云楼宫的小厮背了自家主子回府。
“诸位同僚不必担忧,只是今晚的酒与三太子治伤的药相冲,我方才已经看过,明日清醒便无事了。”司法天神在上席安抚,青蘅隐在角落中,渐渐淡去身影。
难得的绝妙机会,再不能错过了。
送走几个前辈,原本该陪客的真君府主人悄无声息地跃入了云楼宫的宫墙。
哪吒安静地躺在床上,沈琰摸了摸脉,略微放心。他正要在周围设结界,耳边便听得一股凌厉声响正袭击过来。
沈琰侧身避开,也推出一掌,没料到对方来得这么快,定睛一看,居然是黄天祥。
“沈大人何故暗害我三哥?”黄天祥拿长/枪抵挡住他的掌风,如此还是被逼得退开半步,他长眉凝起,冷脸质问道。
沈琰松了口气,方才还以为那夜袭击哪吒的是黄天祥,若真是如此,哪吒怕是会心寒。
“我如何会害他,”见他这样维护哪吒,沈琰倒觉得有些欣慰,“你误会了。”
黄天祥冷笑一声:“你今夜故意设宴,又用了那种酒,分明是灌醉我三哥欲行不轨之事。没想到堂堂司法天神,竟是如此小人。”
因为哪吒同沈琰的传闻,他对这司法天神甚是留心,没想到今晚却在真君府碰见沈琰求爱不成,使了无耻法子来对付他三哥。
真是白瞎了一张好样貌。
沈琰让他一脸正义的神情堵得没话说,那日尹凡也这样问过,真是不敢想自己在众仙心里到底是怎样一个德性。
“我要是不轨,早在凡间就已不轨许多回了,”他算了算时辰,飞快说道,“中秋之夜,有人偷袭云楼宫,我此举不过是引蛇出洞。”
黄天祥正想道有人夜袭哪吒怎会不知,又想起中秋夜是他三哥旧伤发作的日子。
“我如何信你?谁知你这是不是在拖延时间?况且就算你引蛇出洞,便如此不顾他安危?他这样醉着,如何抵挡那来路不明的袭击?”
沈琰指尖召出光符无数,在寝殿围得密不透风。
“不管是谁,我总是挡在他前面的。”
黄天祥一怔,随后仍带着不甘心:“能躲过云楼宫重重禁卫之人,当不是等闲之辈,你如何确定万无一……”
“我在他身上种了我的伴生咒。”沈琰收了灵力,周遭层叠结界便隐藏得无影无踪,他看着黄天祥的眼睛,缓缓道。
黄天祥睁大了双眼,再没有话要说了。
哪怕是未得道之人,也晓得这伴生咒为何物。集自身灵力术法,同另一人共享,从种咒的那一刻起,被施咒者就时时刻刻被种咒者保护着,若是受了致命之伤,也只是种咒者承受。而种咒者受了伤,却不会反噬到被施咒者身上。伴生咒的效用只有一回,除了种咒者身死魂消,非撼动元神之伤不能消除。
这样的符咒,除了深爱到可以托付性命的道侣,再不会有别的人用了。
“我不会害他,”沈琰又道,“其余事情不便解释,时辰不早,你若是想验证我说的话,便找个地方掩一掩气息。”
黄天祥还有许多想问,譬如你是如何得知有人夜袭云楼宫,又怎么就肯定那欲伤害我三哥的人今晚就会来……问题太多却找不到重心似的,只好跃到房梁上隐了踪迹。
待看见沈琰又摸了摸床上人的脸,才恍然发觉,自己想弄清楚的,不过只有一个问题罢了。
司法天神,当真对他三哥情根深种么?
沈琰隐身在高大的衣柜后,眼眉低垂。
今晚这法子,也不过是随意一探。中秋之夜哪吒身体不适天庭皆知,对方或许就是挑了这样的日子才敢有所动作。如同黄天祥所说,能在云楼宫出入还不被发现的人,应该在他今夜宴请的名单之中。只是上次没露出什么蛛丝马迹,自然也无从追查,只好用这样的笨法子。
已是子时三刻,真君府的人应是散尽了,尹凡做事向来稳妥……正无边际想着,却嗅得一丝不同寻常的香气。
宽阔寝殿内拂起一阵微风,纱幔轻荡,那香气无色无形,却明显是朝着哪吒而去。
“呃……”不过是眨眼之间,哪吒竟然在梦中发出一丝微弱的呻/吟。
暗处两人哪里还待得住,沈琰指尖微动,方才设的屏障顿时一齐挟来。
寝殿内门牖装饰俱震动不停,黄天祥的枪尖一闪,便感受到殿内气息一停,随即疯狂逃窜开来。沈琰的符咒随着一息乱飞,电光火石间,那作祟的东西便被司法天神抓在了手里。
却是个妙龄女子。
“青蘅元君?”黄天祥惊讶地看着被沈琰掐着脖子的人。
青蘅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满脸皆是不可置信。
沈琰也有些意外,然而远处哪吒还皱着眉头,他手上便又使了分力:“你对哪吒做了什么?”
青蘅眼睛直直看着他一眨不眨,手里的灯掉在地上,烈成了两半,香气刹那之间释放开来,哪吒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
沈琰也松了手,不再理会那还呆呆望着他的女子,移到哪吒床边,刚将人扶到怀里,哪吒便咳出一口血,仍是不清醒的样子。
沈琰心急如焚,对灌醉他一事自责不已。若他是清醒的,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受伤。
“你用了什么东西?”沈琰冷眼俯视青蘅。
青蘅此时才回过神来似的,盯着地上那熄灭的灯,低头去捡破碎的琉璃灯罩。
黄天祥居高临下地用枪尖对着她,不解道:“青蘅元君同我三哥到底什么仇怨?竟如此害他!”
他忆起中秋那夜,正是这人诋毁哪吒,想来那时她急匆匆地撞了自己,已是早有预谋。
青蘅注视着沈琰,神色难辨:“你回来了……”
看清沈琰抱着哪吒的样子,眉宇间才显露出深深的颓相,自顾自说道:“是我白费功夫。不过你回来真好……”说到这里居然还扯出一丝笑容。
沈琰与黄天祥俱是不解,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问什么。
“我没害他,我如何斗得过三太子,不过是想借一缕魂魄而已,你也不必如此紧张。”
黄天祥冷哼一声:“我三哥是莲花化身,无魂无魄,你还要撒谎。”
青蘅扫他一眼,轻飘飘道:“既然没魂魄,那元神也是一样的,我用了便还回来,他也不会怎样。”
“他方才还呕了血。”低沉的声音不急不缓,却都能听出其中的怒气。
“我不知晓……我从来没打算害他,”青蘅叹息,“你原来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认得你。”沈琰打断她的话。
青蘅眸中的痛楚一闪,强自镇定道:“你不记得了么,我……”
“这是聚魂灯?”黄天祥惊奇地看着那燃烧了一半的灯芯,脑海中有一个念头闪过。
还未等他求证,彩萍便匆匆上来,后面跟着一脸着急的尹凡。
“真君,揽华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