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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烟火 ...

  •   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响动。

      先前还有所争执的君臣扭过头,萧锦将剑架上的剑拔了出来,指着屏风道:“什么人?”

      “是我。”李爱从后面走了出来,他的面色有一些苍白,显然被刚才萧锦的呵斥与锋利的剑刃吓到了,手中的觚内的汤都撒了一些出来:“妻主,我熬了一些补身子的汤,您有时间可以尝一尝。”

      见藏在后面的是自己的丈夫,萧锦才把剑收了回去:“王君有心了。”

      李爱把汤觚放在了桌上,看了陈慎言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等他离开之后,萧锦把蛊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给相国也拿一副餐具来,慎言你坐到我身边,一起尝一下。”

      “王君所赠,乃是夫妻之意,臣……”

      “这么扭捏作什么,在南国府的时候,你们不也经常来我家里用餐,都是王君掌勺,他的手艺到现在可进步了许多。”

      提及过去的事情,陈慎思露出了一些笑容。萧锦见此更加雀跃,又吩咐兰泽:“把这些折子先挪开,再拿一些酒来,我要和国相不醉不归。”

      “这可不行,喝了主君给您的汤就算了,要是给主君还一个醉鬼回去,主君这心里可就要埋怨我了。”

      “那就等我请子言回来,再请你们两个喝酒。”

      因为和陈慎思和解,萧锦的心情一破前些日子的阴霾,晚上甚至一个人都喝了一壶的酒,以至于回到寝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微醺。她只有李爱一个男人,也不曾和她的姐姐,母亲一样喜欢单独居住在一个冷清的寝宫之中,故没有把他安排到王君应当所在的宫殿里。

      疏影之下的门槛里面,她的男人俏生生立在那里,月亮的光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面,留下一道窄窄的流光,掺了金丝衣料上面,光的粒子一闪一闪,仿佛是给他披上了一件会发光的星衣。而萧锦的内心也因为这副奇妙的场景不可避□□出了一股浓烈的暖意。

      列队停在寝宫外面,兰泽拢住步辇垂下来的帷幕,扶着萧锦的手肘把这个醉鬼给抬下来。

      就在李爱将要接过萧锦的手的时候,萧锦突然甩开了还扶着她的兰泽,伸出手,像个小姑娘一样热烈地抱住了他的腰。李爱用眼神询问兰泽,后者有些哭笑不得用手势表示萧锦只是太高兴了。

      通明的夜灯之下,萧锦命宫侍搬来了梯子和去年过年时候留下来的烟火,拉着李爱爬到了寝宫的屋顶上面,任下面的宫女们一声一声恳切哀求请她下去。

      好在那些烟花存放得妥当,没有受潮,火星顺着捻子蹿进竹筒之后,顶部就立马迸出一株株火树银花。萧锦抬起头,五色的流光落在了李爱的瞳孔之中。他刚才因为被迫爬到屋顶上面而露出的恐惧已经彻底抛在了脑后,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逐渐升起的彩色流光之上。

      随着烟花照亮了夜空,再落下一些骨骸一样的灰色痕迹。原来还吵嚷的宫女们也都逐渐安静了下来,站在台阶,庭院与走廊的地方抬起头于他们一同望着天上转瞬即逝的花火和一轮圆月。

      “王君。”

      萧锦翻身骑在了李爱的腿上,全神贯注的青年在视线被她挡住之后,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往后仰去,萧锦握住他的手腕扣在了碧绿的琉璃瓦上:“别动”。

      李爱感觉到足下的琉璃瓦片滑了一丝距离,立马不敢动弹。

      因为这个姿势,他们靠的很近。萧锦目光落在了李爱被轻轻咬住的嘴唇上面,嗓子里面有些渴。她一遍一遍念着“王君”,直到李爱的脸红成落日的云霞,仰着头用唇舌堵住了她醉酒之后的胡言乱语。

      从王姬寝宫升起的烟花照亮的不仅仅是那一方四角墙里面的尺寸之地,整座宫殿的人在听到空中炸响的微鸣后,跑到庭院里面,仰起头指着这不知道为什么而亮起来的夜晚。

      李涑在前几天就被从上面来的调令调到了内库作为看守。白日工作让他浑身劳累酸痛,躺在坚硬的床板上面只想做一条死鱼。

      他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动,还有几个年纪小的内侍高兴的欢呼声。心内生出没由来的烦闷,翻过身想把烛火熄灭掉。或许等他睡着了,那种奇怪的情绪就可以消失了。

      “李哥哥,你不出来看吗?王姬那边在放烟花了!”十三四岁的少年趴在他的窗户边上喊。

      李涑摆摆手:“我明日还要上工,你们去吧。”

      那少年叹息了一声,放下竹帘去寻找和伙伴,他们一起坐在院子里面的石凳上头伸出手,透过指缝仔细观察那些五彩的美丽流光,好似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一样。

      就在烟火将尽的时候,有在养元宫那边当值的内侍被王姬屏退,回来休息。那些还没有完全消去孩子兴的少年便围着他,叽叽喳喳地问王姬到底是因为什么好事才会突然燃放烟花。

      “是给王君点燃的呀。今天王姬很高兴,所以一会去就说要给王君放一场烟花。”

      “哇!真的好羡慕。”

      “王君真是命好,能遇到王姬这样专情的人。五年来连侧君都没有抬一个,一点都看不出和王君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如果不说,怕不是还以为是新婚燕尔吧。”

      “怎么说不是呢。王姬向来爱重君上,只是天不垂怜,到现在王姬还没有怀过一个小世女。但即使如此,王姬也算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好妻主了。”

      李涑躺在榻上,半掩的窗户无法截断不时飘进来的话,本以为在黑暗之中可以很快就入睡,但是内心却像是裂开了一样越来越痛。他忍不住咬着指尖,甚至尝到了血腥的味道都没有停下来,比名为嫉妒的情绪更加强烈的却是一种无力。

      “所以我说啊,你们可都别满脑子想着能够靠着身子飞上枝头做凤凰,到时候再没了得宠的日子,高楼一榻,剩下一堆鸡毛收拾不了。”

      闭嘴。李涑翻了个身,和溺水了一样艰难地喘息。

      “有的人,就是不守本分,也不找个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种,也是王君仁善,要是我,早就划烂那张狐狸精的脸。”

      “哐哐哐——”本来靠着门窗的男人冷着脸扫过庭里围成一圈的青葱少年,放下手中的铜烟斗,眼里露出一些冰霜:“编排谁呢,都是一个院子里面的,好像在主子院子里头做了工,就比我们高贵似的。”

      “谁是狐狸精说的是谁,你是狐狸精?”

      开元宫的内侍挺直了腰杆,顺着声音看过去。

      刚才还围着他问长问短的少年宫侍们却都红着脸退到了另外一边。那多嘴的内侍一看清楚是谁,没吐出的话也都落了回去,怂着肩垂下眼睛不敢再说话。

      那阻拦他们继续碎嘴的正是和李涑一个屋子里面住的郑小寒,郑小寒在甘棠殿里面做秉笔,是能够直接接触到萧锦的,算地位可比只能在开元宫门口守门的内侍要高许多。不仅如此,郑小寒也一点不辜负他这名字,发起火来,风霜凌冽,就连内侍省好多管事都不敢与他相争。其余小宫侍闻到了里面的味道,对着他每每都是噤若寒蝉。

      李涑听到有人打开门,轻巧的脚步落在了他的炕前面,他抬起头,是曾经和他一起在甘棠殿做秉笔的内侍郑小寒,他们一起负责掌管萧锦的文墨印玺,与他不一样,这位秉笔虽然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偏好,却是个很本分的人。在他天天缠着萧锦的时候,都一直冷眼旁观,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现。

      小寒手里端着一小盏灯放在了他的炕头:“那些捧高踩低的东西,你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里。早些日子你得宠的时候,一个个不是满脸堆笑凑在你前头李哥哥长李哥哥短的,想叫你提携,现在看不到好处了,就又立马转了风头去追随那个主子去了。也没见王君给他什么抬举。”

      李涑看了很久,想从小寒面上看到一些讽刺,然而没有,随后,他露出一个比不上哭好看的笑,哑声道:“无事,我早就习惯了。”

      “嗯。”小寒握着他的手从他口中拿了出来,掏出一条丝帕慢慢擦去上面混合了血丝的口水,柔软的丝织物间或不小心触碰到被他撕咬出来的伤口,一双白细修长的手指真是被糟蹋了个透。小寒怎么都想不通,李涑这样的眼看不是耽于情爱的性格,怎么就为了萧锦能把自己的手咬成这样:“那位王姬有什么好呢?让你就这么喜欢?”

      “没什么好。”李涑闭上了眼睛,只不过是,只有她能救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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