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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苍蓝下的悲伤 ...

  •   每个人都是幸福的,每个人也都是悲伤的,带着幸福,带着悲伤,好好活着……

      ——

      以为可以秘密相见,南近卫却是依照卡片上的地址去了一家茶室,在那包房中一等便是一整日。

      一直等到天黑,南近卫才心神不安地回了家,南爸见他神色不对,关心问:“怎么?你这什么表情?见到人了吗?”

      南近卫摇头,面色凝重,且带着疑惑,“没见到,只是很奇怪……”

      待在房间闭门不出的南孝舞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南近卫回来,才欣然从房里出来,跑进厨房倒了杯热水递给南近卫,替他去了外面寒凉。

      南近卫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笑着抚了抚南孝舞的头,才坐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上午时,南近卫按照卡片上的地点,去了那家僻远郊外的茶室,茶室装修得古色古香,风格高雅却很是清冷,几乎除了自己,没见其他来客,静静等了一个多时辰,没见到元修蔓来,反倒听到隔壁一些奇怪的对话:

      听上去似一个中年男人唉声叹气地说道:“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几乎没睡过一天的好觉......”

      因着这家茶室来人少,氛围宁静,隔壁人谈话的声音即便不大,却听得异常清楚。

      南近卫还听到一个女人喊那男人叫“金明德”,她说:“金明德!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提这事做什么!你不为我想,也该为你的儿子!”,她的声音透着愤恨,听起来无非是寻常夫妻之间的吵架而已。

      南近卫并不知道隔壁说话的人是谁,虽无意听见了,倒也没十分在意,一直到在走廊上遇到一个看似熟悉的人,他才忽然想起,那个常在MAX大厦下徘徊的中年男人,本打算笑着过去打声招呼,而令他奇怪的是,那个中年男人与他对视的一瞬间,他的眼神几乎是慌乱的,而后进了那隔壁的房间,关上了门。

      回到家之后,南近卫甚至在想,难道是元修蔓刻意安排他去听那些对话的?可是隔壁那两人到底是谁?那些对话的内容到底意味着什么?

      南爸见他魂不守舍的,玩笑似的问了句:“儿子啊,你这表情?你没见到人,也总不至于……见到鬼了嘛。”

      坐在一旁的南孝舞被南爸的话逗得轻笑了起来,南爸一下子被她这难得开朗的笑吸引了,惊喜道:“哎呀,我们家的小舞笑了,今天晚上得加烤肉,我现在就买去!”

      南近卫吸了口气,暂时丢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路,何况自己暂时无法与元修蔓取得联系,也只能等,于是对南爸说:“买烤肉是吧,我陪你去。”

      南爸拿起钥匙,“那走吧。”刚到门口时,回头朝南孝舞看了眼,温声笑着说:“小舞,要不要也一起?”

      “嗯!”南孝舞点头。

      雨后的天空,似水洗的清澈,秋天的风清凉拂面。

      傍晚的小吃街道仍有人来人往,几处仍冒着热腾腾的烟火气,三人从烤肉铺走出,南孝舞与南近卫手上拿着烤串,边走边吃起来,最是心情愉悦的是南爸,面上总浮着笑,不禁感言:“哎呀,我以前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带着一双俊儿俏女出门,买你们喜欢吃的,今天啊,实现了,你看那些街坊邻居,多少羡慕我这老头!”

      “我都快二十五了,被你说的像个跟屁虫孩子。”南近卫摇了摇头。

      南爸揶揄说:“你小时候啊本来就是个跟屁虫,我到哪都要跟着。”

      南孝舞在旁边银铃笑出声来。

      南近卫见自己被小舞取笑,轻咳一声,“小舞,别理你南爸,他胡说的,哥哥去对面给你买冰激淋去。”说完,径直朝马路中间走去。

      忽而一辆卡车急速驶了过去,南近卫只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向了路边,后脑受到地面的撞击,一阵眩晕后,视线从模糊到渐渐清晰,天空在上方只一片苍蓝的空阔,四周死寂般的无声,一直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时,路中间的场景才映入眼帘,渐渐南孝舞的哭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悲痛,她跪在那躺在地上的人面前……那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他意识到了,而他不敢相信。

      “小舞……”他轻叫了声,而后迈着沉痛的步子,缓缓靠近……

      一切,在他面前仍旧无声地放映着,地面上殷红的液体流出一条诡异的线路,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低地吐出一个字:“爸……”

      警笛声、救护车鸣声,吞没了街道一切的热闹、喧哗……

      两名救护人员对地上的人稍作查看,而后对着一名穿警服的人摇了摇头,又有人抬着担架过来……

      南近卫呆跪在地面上,一声不响。

      “哥……哥……”南孝舞微微发颤,她看似吓坏了,“南爸……流了好多血……”。

      “小舞,别怕……别怕……”他跪着往前移了移,颤抖着将南孝舞抱进了怀里,将她当作自己唯一的支撑,在四周一片寂静冰冷中,紧紧抱着这具唯一让他觉得有温度的身体,而后泪如雨下……

      后来的两天,平淡、幽深的弄堂里,时而传出哀哭的声音,伴随着秋天的落叶散在风里,让整个街道都染上了一层苍凉。

      “都怪你这个扫把星,都怪你!”

      南孝舞被舒芳推倒在床上,愕然、颤抖地看着满脸泪痕憔悴的母亲,回身望着南近卫那扇紧闭着的房门,沉郁笼罩了一切,那些短暂的欢笑和温馨,一刹那间又变得遥远,她再一次觉得,或许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南孝舞悄悄走进房间,卷缩在床沿,将头深深埋下,回忆里总会出现南爸的笑,那样温暖,又那样模糊。

      而在另一个紧关着门的房里,桌上的手机仍在震动着,发出的嗡嗡声在这静默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白寥的光线透过窗玻璃上的蔓藤,斑驳地映射在他脚边的地板上,曲腿靠在床边的人,红着眼眶,满面泪痕。

      在这个平凡的家里,一堵墙隔开了沉浸在悲伤里的两个人。

      南爸走后的第三天,有警员上门来做了详细笔录,南近卫从那警员口中得知那肇事的人已经自首,按照交通肇事罪,加上自首的情节,少不了判个四五年,而令这警员疑问的是,肇事者并非第一次,十几年前也因为事故撞死过一个人。

      “有没有可能是……谋杀?”南近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也许只是一种不好的感觉,也许只是觉得在闹市区不算畅行的马路上,这个车速有些不寻常……

      那名警员闻言先是一愣,半响,认真地问了句:“你的父亲生前可有与人有过冲突?”

      南近卫陷入了冰冷沉寂的思绪,半响,才缓缓道出:“那人本来要撞的人,是我……”

      “那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耳边响起那名警员的问话。

      “我不知道……”

      此后,南近卫的疑问更甚,他愈发的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处黑暗之地,周遭的很多事都变得陌生,他反复回想着从前的一切,推测着自己接触过的所有人,而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地方也不过是那间茶室里听到的一番对话,和那个看到自己莫名有些慌乱的面孔,他好像叫……金明德。

      他想,他应该去元家一趟,去见元修蔓,为什么那天她没来?为什么他会听到那些奇怪的对话?

      南近卫反复思索了大半天,眼看玻璃窗外,夕阳染红了一切。

      南孝舞最近一直沉默着,从学校回到家之后,关上房门,独自沉静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听音乐,画画,偶尔房间能传出她轻声唱歌的声音,她唱歌尤其动听,轻声哼着也能让听的人心里纯净柔软,她画画的时候专注得可怕,面无表情地可以画上几小时,笔头刷刷地在纸上磨着,她画着南爸,南近卫,母亲舒芳,他们笑着像在聊什么,只是那些画上的幸福时刻并没有自己在里面,她一直都是个旁观者。

      房门上响起几声敲门声,南孝舞没有理会,笔下仍不停地在游走着,她快完成了,只差画上南爸的脸,她画好了南爸墨色的头发,那里隐了一些白色的发丝,而后笔尖停留在眼睛上,南爸总是温暖地笑着的,眼神尤其温暖,可她画不出那笑容,南爸的面容在脑海中越来越模糊,于是扔了那张,重又开始画。

      南近卫见房里无人应答,轻拧开门把手走进,只见南孝舞背身在台前作画,地上满是揉碎的纸团。

      “小舞。”他轻叫了声。

      南孝舞没有抬头,笔尖仍不停地在游走,整个房里只有笔头在不停地磨着纸张的声音,沙哑又刺耳。

      南近卫坐了过去,看了一眼那画纸,温声说:“你在画南爸。”

      “我画不出,我想不起来南爸了。”南孝舞的声音透露出焦急,像一跟绷紧的弦。

      南近卫将她手中的笔轻轻抽出,抚摸她的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几天只顾陷入在那些自责和悲伤中,忽略了她,他差点忘了,她需要他的安慰,需要他的陪伴,而自己,应该要像父亲一样,“小舞,没关系,南爸在你心里,画不出来也没关系。”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因为要给我买冰激淋……”她几乎是激动着的,重新铺开一张画纸,“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画不出南爸的脸!”

      “小舞!”南近卫喝断了她,而后放低了声音,“不是你的错,要说错也是我的错。”深深吸气,沉声又说:“而且,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南孝舞没太明白,仍哽咽着,只是情绪稍微缓和了些。

      南近卫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所以我们要坚强,因为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虽说是安慰小舞,却也说通了自己。

      他憔悴了许多,但坚毅的眼神似带着透入心扉的力量,南孝舞微微颤抖着点了头,扑进南近卫的怀里,哭出声来。

      南近卫紧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背,目光移向了窗外,红色的夕阳在他的眼里映射出如火的光芒,仿佛在那天边看到了父亲微笑的面容,任由眼泪轻淌,他低声道:“小舞,我们可以悲伤,因为悲伤是为了记住,但是我们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我们要往前走,南爸就在路的尽头。”

      那天,南近卫为了安抚南孝舞,一直到她睡着,才替她盖好被子后回到房里,之后,他躺在床上前前后后思索着,难以入眠。

      第二天,事情接踵而至,手机屏幕忽而弹出旧新闻:少女遭遇多人猥亵,其父杀人入狱……

      新闻上的每一字一句如火一般焚烧着南近卫最后的理智,他已然顾不得这些天的心力交瘁,一早地便夺门而出。

      南孝舞只知南近卫走出家门时,外面正飘着毛毛细雨,而南近卫走得匆忙,并没有带伞,待她拿起伞追出去时,沿着窄窄幽长的巷子往那尽头的亮处看去,弄堂口已经没了人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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