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海上》高轩雾褪

4、第四章

　　“明晚有空吗，出来吃饭啊。”
　　宋音以为要谈钱的是，可他一时半会儿又还不上，只能婉拒。
　　齐洋：“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来吧。”
　　这让宋音怎么拒绝啊，他只能厚着脸皮回道：“好。”
　　第二天傍晚，高档餐厅内。
　　宋音被服务员带入，见齐洋已经来了，看样子还坐了挺长时间，只能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关系啊，我也才来。我点过了，你来吧。”齐洋绅士地递过菜单。
　　宋音哪敢让齐洋再破费，只是点了些素菜。齐洋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今天我请你，放开了点，你最近不是挺辛苦的吗。”
　　“哦……那好……那就再来这个……”宋音最后了指向菜单上的招牌西式牛排，才灰溜溜放下菜单。
　　齐洋这才恢复平静的神情。
　　此时的餐桌上又是一片沉默，宋音手握着酒杯，假装仔细端详着，生怕和齐洋对视，惹得一阵尴尬。
　　“郑家的工作，干得怎么样啊？”齐洋打破僵局。
　　“挺好的，就是……感觉这家人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宋音说完又警觉地凑上前去，低声说：“特别是那个小姑娘，都不像她这个年龄的样子，”他又靠回椅子，“不知道是不是故作深沉想给我来个下马威呢。”
　　齐洋听出了这最后一句语气中的不屑，没说什么，只是抿了一口红酒。
　　“还好工资还算可观，也是自己喜欢的工作，所以还是要感谢你啊。”
　　“称心如意就好，你也别太累了，这一阵你又瘦了。”
　　“瘦点好啊，这都不用减肥了。”宋音满不在乎地说，他翘起二郎腿，又是从前最擅长的一副公子哥放浪样。
　　齐洋看得出，用不在乎掩饰内心的落寞宋音最在行，这当然不能挑明，只能独自细品。
　　宋音突然问道：“你今天找我，要说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找个朋友聊聊天。”
　　“遇上什么难搞的了？这年头生意也不好做啊。”
　　“公司那边……就那样。我就是心里不太痛快。”
　　“说啊，哥们给你参谋参谋。只要不是做生意的事，多多少少我也能给你分析一下宽宽心。”
　　齐洋这回喝了一大口红酒，平静地说：“文珊和我分手了。”
　　宋音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丝落寞，对于这样喜怒不轻易形于色的人来说太难得了，看来这女人是真的伤了他的心。
　　“文珊？哦......那分了就分了呗，咱不用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啊，听哥们一句劝，你这条件，还愁没有女人？”宋音喝了点小酒，话就敞开了说，也知道自己这劝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索性又闷着，低头用叉子一下又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牛排。
　　齐洋没理会他说的那些废话，思索了半天。
　　“是文珊爸给我打电话说我俩必须分手的，他还说文珊已经同意了，但这几天怎么都联系不上她，去她家找她也没找见......”
　　“那她可能在躲着你？”
　　“不会的，她不是那种人，她遇到什么问题都会先解决，怎么可能逃，就算是要分手，她也会亲自和我说清楚，这发生的一切根本不符合常理啊。”齐洋闭目用右手轻揉着太阳穴，脸上露出痛苦又疑惑的神色，像刚刚醉酒一般。
　　宋音听了这些也觉得事情不对，但此时此刻，又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劝道：“人都会变啊，你看就像我爸，我小时候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变成这样啊……钱真是会改变挺多东西的。”
　　齐洋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阴沉，他睁开眼直直地盯着宋音，像被胁迫的俘虏用眼神传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宋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迅速转移话题：“那你去过她工作的地方找过吗？”
　　“她在自己家的公司工作，又是上层，她爸又在拦着，找她谈何容易啊。”说罢他叹了一口气。
　　有钱人的生活啊，宋音想着，也叹了口气。两人接下来只剩一阵沉默。像是在把刚才所听所闻统统化为食物慢慢消化，想析出个中酸甜苦辣，最后还是索然无味。
　　突然，餐厅角落一阵骚动，围了几个服务生，蹲在地下，细看那里还躺着一个人。齐洋注意到了，却没吭声，他对看热闹不感兴趣。宋音可能因为喝了点酒，又恰逢齐洋兴致不高，便说声失陪向卫生间走去。
　　出来后，他看到自己位置背后的角落位置好像发生了什么，反正走哪边都一样，倒不如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他慢悠悠地踱去，看见人多了起来，有人急急忙忙地打着120，还有人在给躺着的人做不专业的心肺复苏。
　　他想去纠正那人的错误，毕竟自己是医科出身，也学了那么几年，这点东西还是能搞定的，再说人命关天，上去说不定能做点什么。
　　于是他快步走上前去，这一看不得了，这躺着的人，这是，沈灏？
　　宋音瞬间睁大了双眼，酒全醒了，对周围人说道：“快让我来！”
　　“先生你……”那小服务生还没说完就被宋音推到一边。这一推连锁反应当然推歪了不少人。
　　宋音立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专业的，让我来！”
　　“不好意思先生，请问您是这位的……”
　　“我是他朋友，我以前是学医的。”说着他赶紧检查，发现并没有什么生命体征不稳的迹象，像是睡着了，亦或昏了过去，脸色也很正常。
　　他猜测可能没什么大事，只是餐厅怕担责任，情急之下都开始抢救了。
　　事实证明宋音是对的，到了医院，医生只是说服药过量，加上睡眠不足，导致轻度的昏厥，注意注意，按量服药就好。
　　宋音作为沈灏在这唯一的“亲故”，不仅把他互送到了医院，还被医生强制授予了照看他醒来的重任，想脱身都走不了了。
　　至于齐洋那边，见宋音有事要处理，再加上自己也是心烦的很，就早早地和他道了别。宋音心想，这算不算不欢而散啊，唉，鸽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要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但又不能抛下他一个人不管……
　　宋音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脸，真是既熟悉又陌生，不知道有过几面之缘了，但都没说上几句话，今天要不是遇到自己，这家伙得在这冰冷冷的医院孤独死，醒过来都没什么人照顾。
　　他瞬间觉得自己的形象伟大了起来，毕竟“救”了这么个男男女女都觊觎其美貌的人，那感觉真是像挣了钱一样爽。
　　幸亏周围没人，宋音稀碎的轻笑没被发现，也没被怀疑成作案凶手抓起来。
　　但想到这人晕倒的地方，他觉察出一丝奇怪：一个人到高级餐厅吃饭？这又奢侈又孤独的事哪个傻子肯做。
　　“你呀，生活是挺滋润，就是总一个人太没意思了。”宋音把他的被子向上盖了盖，把他的手盖起来，两人不经意的触碰，让宋音感觉到了这人的温度。他不禁又脸红起来，“可能是要醒了，手还是热得，没什么大事吧。”编了一套说辞才宋音觉得好像不那么尴尬。
　　他只好站起身来，走向窗边，拉开窗帘，外面已是沉沉夜色，一轮明月，皎白温润，正透过这尘世亿万人的心底，诉说着幽幽然不可说的情愫。
　　宋音看月亮看得出了神，心里还是想着那片黑色的海。
　　等他回过神来，想到既然是在郑慧家里认识他，那他一定和郑慧有关，直接给她打电话叫她来领人不就好了。
　　宋音也在疑惑为什么自己没早点想到，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那家人不是安全的，郑慧和沈灏的关系也是不想为人知的秘密吧。正当他为自己种种不着边际的猜测感到费解时，床上那个人醒了。
　　沈灏睁开眼，没有打量周围，只是很自然地把头偏向窗子的一侧，好像在凝视着什么。
　　宋音见他醒了，刚要开口，却看到他向窗外望着，于是也跟着看了出去，见茫茫夜色还是黑黢黢一片，没什么花样。
　　他转过头来，突然看到沈灏在看着自己，那眼神似古水荡漾般温柔，但宋音感觉那是一潭黑色，深不见底的黑，他想逃，但这黑就像梦里的海域一般，激起一次浪花便把他向海里推进一次，他也从没想躲，因为他知道躲不掉。
　　两人似乎都从对方眼中窥探到了什么，但都是心里藏着没说。宋音先开了口：“我出去打个电话，让郑慧来。”
　　他刚起身，沈灏拉住了他的胳膊。没想到这刚醒过来的人力气这么大，宋音的胳膊被捏得生疼，马上坐下，沈灏放开了手。
　　宋音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跟我来，我送你。”沈灏轻车熟路的样子，仿佛到医院一趟就像吃了顿饭，饭后还客客气气地把朋友送回家。
　　“啊？你的身体没事吧？”宋音被这人的一系列举动惊到了，但也只能挤出这么几句话。
　　沈灏又露出那抹迷人又神秘的微笑，站起身来，朝宋音走去。
　　宋音被这强烈的压迫感逼得节节败退，此时他的后背和墙面也只剩了几厘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