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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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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边两条凳子,墙角数枝梅。王焉焉手脚麻利,两三下就上完了菜肴,片刻桌上就布满了菜系。
袖冶眼睛闪亮,夹了一块红烧肉:“外婆,我还以为你就只会烧面。”
外婆笑了笑:“我在日本做饭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隔壁时不时传来胀炮声,今天除夕夜,小镇里的夜就没有平静过。而今天婆孙两人宛如酒友,王焉焉擎了坛酒落座。王焉焉拿起酒杯,对着袖冶说:“外孙女,来碰一个!”
两个酒杯发出清脆的响声,月光洒满衣裳。
王焉焉笑了,她埋头自喝,道:“今天过年,一家团圆,可惜就两个。”
袖冶喝完一口酒的时候,小脸瞬间鸿飞了,憋了半天,这酒好烈。吐了一句:“是啊,好久没有见到爸爸妈妈了。我讨厌他们,一个人把我丢到了这里。”
王焉焉眼神发烫:“傻孩子,长大后你就会明白。”
夜晚的星辰亮了,袖冶不知喝了多少碗,菜都没吃几个,她似乎听到外婆的叫声,但脑袋是在太晕了,眼都睁不开。
算了,闭眼而已。
闭一会儿,就睡了。
这是她和王焉焉不知道单独度过的几个年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但这如果留下来能让霞斑镇所以一切都静止的话,她一定会留下。
袖冶起来的时候头异常的沉,她勉强拖着一只手才能坐起来。她注意到,桌上有着五六瓶药,旁边一张纸条写着:
治你病的药,每天都要吃。
袖冶干笑,她深深知道,药并不能将她从死神的名单上划去。她打开窗帘,冬至的暖阳异常明亮。
她下楼,绕过厨房,沿着后街小路走到烟花山山脚。今天她没有带任何任何有关画画的东西,也许是她忘了。
她约了一个人,他或许已经在明亮的山顶上了。这座山的路无比崎岖,但这时袖冶从小爬到大的山,就算是眼失明了她也能够靠感知走到山上。
山脚下最近年安排了个大爷管理,整天就躺在个政府新建的屋里。每天就躺着酣睡还有钱拿。大爷瞅了两眼袖冶,并没有问太多的问题,挥了挥手示意着她可以上去了,懒的很。
当她上山的时候,一层薄薄的薄雾遮住了她的眼,她依稀的看见一个白衣少年站在船中央。而那艘船还是小时候原来的那艘。
那个白衣少年手中似乎拿着一把折扇,一瞬间,反背手打开,贴着胸腔,缓缓闪动。小舟在水面上缓缓的游动,但还是再湖边游动,小舟并没有走远。
袖冶觉得有趣,她也想上去,于是助跑,上船,落水,一气呵成。小船是当年依旧的小船,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人了。
主要是,变重了。
袖冶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扑腾起大量水花,大声的呼救着:“救命啊!咕咕噜噜....救命!”
在水里的袖冶似乎感受到水底下有什么在抓自己的腿,她心道,该不是水怪吧。她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过,水底会经常钻出一个水怪吃掉不听话的小朋友。袖冶哭着抽着腿,费力的挣脱着。
但那似乎是浮杉,浮杉抓着她的腿,折腾半天终于浮了上来。费了大半力气才从水底下冒出头了,给袖冶吓了一跳,幸亏他小时候经常学憋气,要不然还真得被袖冶害死了。
两人游到岸上,袖冶有些尴尬,但还是将一切问题抛给了浮杉:“我让你在山顶上等着,又没让你在船上等着。”
浮杉长叹:“你是真的一点都没变。”
山顶的清风微凉,吹起一阵阵山岚。远处还能看见废弃了的电线杆,长期没人使用而生锈,许多的鸟儿都在上面筑巢,叽叽喳喳的一片声。
在这个环境中,男孩似乎很爱女孩,而女孩似乎没有未来。女孩的脸靠着男孩的背后,而男孩眼神出奇。
直到傍晚,天空飘来几多火云,袖冶道:“我要走了,可能永远不回来了。”
浮杉哆嗦着嘴唇,他的眼似乎像一个虚空:“去哪?”
袖冶说:“法国。”
浮杉毫不犹豫:“我也要去。”
袖冶默默低头,哭着说:“浮杉,我这一生不会永远未来的,我已经没有几年了!我有绝症,你没有!而你,认真读书,好好过完一生就是我所期盼的了。”
浮杉呆呆地说:“尽管这样,为了你,我愿意抛弃整个世界。”
傍晚,大爷看到两个人照着夕阳下山,衣服上的水珠格外通透。大爷看到两人虚脱的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
“现在年轻人真会玩。”
袖冶这次并没有在霞斑镇待太久,第三天她就默默离开了。她曾经的画笔,画板,都留在了这里,没有带走。
或许对于这里,她没有带走一处风景,没有一阵风,没有留下一片彩虹。她走到霞斑镇最东头的公交车站,或许不会回来了。
现在她手上有个校长所给了银行卡,她也不知道校长为什么给她,反正就说可以随便使用。袖冶用这张银行卡买了张车票,去往机场的机票,她要去法国参加比赛了。
天默默的下起雪,在南方,似乎不经常下,但今年很平常。
火车站广场下着雪,人们杂乱而拥堵,大多都是赶着车票回家的人们,顺流逆流,补丁和名牌擦肩而过。
她站在站牌之间,探着脑袋,仔细看着滚动列车讯息的电子屏。
一分钟不到,列车缓缓驶来,气浪震动,周围所有的噪杂声都听不见了。
袖冶看着列车窗,不知是不是幻觉,她隐约的看出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声影在和她打招呼再见,是自己的外面王焉焉。
“外婆,对不起。我没能做到本子上的事情。”
袖冶脸颊上留下眼泪。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不快乐。为什么以前不爱哭的你越来越脆弱。为什么冬至下这场雪,为什么重要的人会离开。
火车开动,飞驰着的火车如同漫长的人生画面在袖冶眼前飞奔,似乎要在几秒钟的时间全部流逝掉。爱情落在了地面上冻碎,时间踩碎,雪花轻柔覆盖。
火车行驶出了站台,永远的离开了这里,或许再也不会回来。
火车接上飞机,一张机票划过天空。
袖冶摸了摸口袋,掏出几个硬币。走到了小卖部前,用着流利的当地方言和老板娘交流。至于为什么不去更近的自动售货机,是因为那里的水贵了五毛。
她没有拿到水就直接喝。坐回到坐位。她从背包里掏掏,掏出一堆药瓶,并摆排在座位上。每瓶到处几粒,变成手心的一大把。在路人震撼的注视下,一口塞进了嘴巴里,仰着脖子用水给灌下去,咽的很痛苦。
旁有好心人过来问:“妹子,你这是在吃药?”
袖冶收拾着药瓶,嚼着还有没有咽下的药丸:“对,抗癌药。”
袖冶咂咂嘴巴,打了个嗝。她转身看着大厅上的时钟,还有半小时。
袖冶上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坐在飞往法国巴黎的路上。她没有伴侣只有一人,就像是漫天的星辰,她是最暗的哪一颗。
但在袖冶的心里,最亮和最暗又有什么区别呢。飞机起飞,巨大的声响震压着。从这一刻起,她真真切切的无法挽留了。
二〇一七年二月,袖冶落地法国巴黎,法国也是冬天,因为中法两国都位于北半球,季节是一样的。
在这里,菲菲的秋雨刚刚止住,青苹果色的季节便涌入大街,所有门窗流淌着翡翠般的音乐,似乎天空也被抬升得格外晴明高远。
袖冶不用带一直笔,画会主办方会把她安排好。她打了个电话给校长,校长回复她耐心等待,马上就要专车过来。在巴黎的一切,都是自由的。
在之前,主办方也纳闷,马上就要开赛了,这时候找来个。但校长将她那副画发给了绘画比赛主办方,主办方也很惊讶,马上将袖冶的名单安排上了。
袖冶被专业的司机接到转独的酒店。酒店门口华灯初上,万物升平。酒店设计以金黄色为主色调,弥漫着浓郁的地中海风情。
寒光照日,没有一丝的寒气。司机用标准的普通话对袖冶说:“我们老板要见你,她想请你吃饭。”
袖冶新奇,是这次大赛的老板要见自己?司机说完这句话就走了,而酒店门口出来一个管家,管家一看就是法国当地人。
管家见袖冶到来,弯腰请示,袖冶被他带进酒店里面。他走在前面,直到一个包间停了下来,站在一旁,手中请示着请进。
袖冶穿过纱布,发现这一桌前面有三个人,都是不认识的人,都是外国人。她有些尴尬的坐下,她只知道其中一个是老板,看样子,其他两位的地位也不低。袖冶心里嘀咕着,千万不要惹到他们。
坐在中间的外国女人,看了看微点头,用普通话说:“您就是袖冶小姐吧。”
袖冶额头冒汗,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她道:“对的,我就是,我就是。”
女人自我介绍着:“袖小姐你好,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王雪。他们是我的助手。”他指着自己身旁的两人,然后继续说道:
“今天来找你,主要你想买下你那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