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Adol

2、第一章

　　易晌站在凛凛夜风中，眼前是三尺青锋，身后是万丈悬崖。

　　“师尊，是你自己跳，还是让徒儿来帮你？”执剑的青年勾起了嘴角。一对桃花眼微弯，映着滔天火光，看得人心惊肉跳。

　　明明是清俊的面容，笑起来却邪气横生。

　　易晌合上双眼，不忍再看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徒儿：“檀欢…你竟是如此恨我？”

　　“恨？”檀欢笑得更深了，“徒儿怎么会恨师尊，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如果没有师尊，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我？”

　　“你收手吧。”

　　“收手？”青年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挑起眉毛，好整以暇地俯视着面前这个紧闭双眼，似乎还在逃避的男人，“太迟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是你断送了这一切啊，我的好师尊！”

　　这个男人，好像没有记忆中那般高大。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已长得比他还高了。一想到这，檀欢突然有一丝不悦，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需要仰视自己的师尊？

　　太过久远，以至于早已遗忘。

　　不过这样也好，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师尊微阖双眼，睫毛却不住颤抖的模样。宛如蜘蛛网上的蝴蝶，在烈火中徒劳地挣扎着，但永远逃脱不了他的掌心。

　　“师尊，你后悔吗？”他突然问道。

　　易晌有些诧异，缓缓睁开了眼睛：“什么？”

　　“你后悔吗？”青年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沉默半晌。

　　“说话啊！你不是很会说吗？”

　　“…我当然后悔，”檀欢慢慢抬起头来，直视着面前的人，眼中突然多了一分嘲讽的笑意，“我后悔死之前不能再喝一壶天香楼的秋露白，看一眼花满楼的姑娘…”

　　“呵，师尊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混账，死到临头还是死性不改！”檀欢冷笑。欺身上前，将剑锋往易晌脖子上凑了凑，薄唇贴近易晌的耳垂：“不过，我就是喜欢师尊这样的。”

　　“你！”易晌宛如五雷轰顶：“你究竟在胡说什么！”

　　无意之下后退一步，脚底一空，险些掉下悬崖。说是险些，是因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在他趔趄时及时拽住了他的领口。

　　“师尊，你别害怕呀，徒儿又不会吃了你。”手的主人轻笑。

　　“放手”咬牙切齿。

　　“若是刚才徒儿放手，师尊可就掉下去咯。”

　　“那岂不是随了你的心愿？”

　　“刚才只不过是玩笑罢了，徒儿那么爱师尊，怎么能让师尊那么轻易就死呢？”檀欢笑容更甚，只是没有丝毫温度，“不如，师尊你求个饶，徒儿今天就放过你？”语气轻柔，有一点劝说和诱导的意味，眼神里却是满满的讥讽。

　　“逆徒！”双目圆睁，右手成诀。

　　寒光闪过，易晌领口一松。

　　青年捂住流血的肩膀，道：“师尊还是那么狠心。不过，这点小伤对我而言算不了什么。”

　　易晌握住召回的佩剑，横在身前：“你不要过来。”

　　“这种时候，师尊您倒是铁骨铮铮，宁折不屈啊。可您别忘了，您的佩剑朝夕，早已被我折断。一柄断剑能用来做什么？莫非您还想靠它挡住我不成？”檀欢嗤笑。

　　“一把断剑是挡不住你，但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横在身前的剑锋调转方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易晌微笑：“你之前不是问我，要自己跳，还是你推我下去吗？我怕掉下去死得不利索，说不定还得活着苟延残喘。”

　　青年突然有一些慌张，伸手试图夺下师尊手上的剑。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血花四溅，朝夕跌落。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天…是我对不住你们…”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我一定…”

　　话未说完，易晌再也支撑不住，快速流失的血液让他脚底发软，向后倒去。

　　“不！”

　　合眼之前，易晌看到那个曾经咄咄逼人，扬言要杀死自己的徒儿，正目眦欲裂地向自己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自己的一片衣角，他背后的夜空被大火照得宛如白昼。

　　没有了血腥味和焦臭味，青山门似乎还是那个青山门，旧日的时光仍然美好，山门的那棵枣树也未曾被烧毁，此时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