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修剧中》百漱流央

5、出征

　　这一瞬间，谢涵想了很多。

　　比如，霍无恤到底可不可信，忠诚，能力。

　　须弥、拾夏再可恨，他对二人到底还是了解的，霍无恤却是他完全陌生的人。

　　然而可不可信又如何？

　　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向世家低头，“好好好——我齐国到底还有忠君爱国的将士。寡人即刻命你为平叛大将军，授三军统帅权，同时行军路上可调动一切城防兵力。”

　　拾夏吊起眉梢，“王上，大话谁都会说，霍无恤才几岁，带过几年兵，怎么做大将军？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须弥为难道：“何况霍将军终究是雍王子......”

　　谢涵冷笑一声，“拾家主如此体恤将士，须家主如此关心战事，何不赶快带兵迎敌？

　　好了——既然须氏军身体不行，拾氏军畏惧卦辞，那就一个好好修养，一个好好修心罢。”

　　“好啊。这可是王上说的。”拾夏抱起胳膊，“有些人要是被打得哭爹喊娘，王上可休要找我等救场。”

　　“拾家主！寡人敬你年长，多番容忍你。不想你竟敢战前诅咒大军。寡人不小惩大戒，就对不起马上要为国家浴血奋战的将士。来人——”

　　谢涵伸手，“拾夏口出恶言、罪犯咒国，念及过往功绩，死罪可免，脱冠披发，廷杖二十。”

　　“王上——”群臣震惊，纷纷求情。

　　谢涵充耳不闻。

　　拾夏不敢置信，直到殿内卫士上来抓他，他才反应回来，冲谢涵吼道：“你敢打我？”

　　“寡人统御群臣，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何来敢与不敢？”

　　谢涵淡漠地看着被四个武士拖着往后的人，他那不可一世的神情全都化作挣扎惊怒，“你刚刚的话，换个人早就身首异处了，寡人已经法外开恩，拾家主好自为之。”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皮肉与木板碰撞的皮开肉绽声，拾夏到底硬气，一声呻/吟都没有，只死死盯着大开的殿门。

　　乖觉的大臣早已回头背对大门。

　　众所周知，拾家主脾气火爆、极爱颜面，碰上这种事已经算他们倒霉，若是还盯着看，必定会被狠狠报复。

　　也有些臣子在为谢涵捏一把冷汗，霍将军平叛带出两支王军、一支民军，就意味着剩下的三军都是须拾子弟兵。

　　这等于之后的日子里，王上被世家军包围了，这种时候王上更该和两位家主处好关系，否则他们冲冠一怒真的有可能弑君。

　　只想安稳度日的老臣心中拔凉，只怕拾家主回去会发起疯来□□，人的脸，树的皮，被扒了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王上，唉——还是太年轻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何至于此？

　　无论如何，这一场难挨的早朝终于过去了，他们可以暂时从三巨头的剑拔弩张下脱身了。

　　人人都擦着额头冷汗，他们的心中充满惊慌和矛盾：一怕霍无恤兵败，二怕世家逼宫，三怕齐国动荡。

　　拾夏已经被抬出去了，他以发覆面，无颜见人。

　　谢涵贴心地派了太医过去随行诊治。

　　对此，霍无恤只有一句话，“王上给臣两军即可。”

　　谢涵侧目，“霍卿如此自信？两万五千人对二十万大军。”

　　霍无恤一哂，“乌合之众而已，一无坚定的信念，二无多年的训练，只要有一点逆势，敌军必定鸟兽溃散。”

　　谢涵摇头，笑了下，“霍卿是怕将三军都带走，拾夏和须弥会造反是吗？他们若有心造反，剩下一军也不能够啊。”

　　闻言，霍无恤冷峻的眉眼充斥着焦虑，谢涵观察了一会儿，拍拍人肩头，“安心，寡人自有妙计，你只管率军平叛，将敌人杀的片甲不留就是。”

　　霍无恤：“王上？”

　　谢涵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配殿，“正面去击杀敌人，是你要干的事。侧面击溃敌人，才是寡人要做的。所有的强大都是从内部瓦解的——寡人留了须家主有事商量。”

　　霍无恤盯着谢涵顿了数息，突兀地笑了起来，“王上始终是王上，还是这么阴险狡诈。”

　　谢涵：“......”
　　他死鱼眼。

　　这种时候不该说点睿智、聪慧、鬼才之类的词语吗？
　　说好的心腹爱将呢，就给他说这个？

　　他让人赶紧滚，他还要赶场呢。

　　对方却拉着他的内侍絮絮叨叨，“王上洗完头还是不喜欢搓头发，你们一定要看仔细了，切不可放任王上不爱惜身体......”

　　“天气转凉，切记茶水保温，不许王上灌凉茶......”

　　“饭后消食，山楂糖我已经包好放在御书房了，一定要盯着王上服用 .....”

　　谢涵：“......”

　　“事不宜迟，我军必须赶在叛军抵达含水前抢占防线。臣入宫前已准备完毕，现在即刻点兵出发。

　　——王上务必珍重。”

　　最后一句话，霍无恤说的又缓又沉，好像有千言万语，最后都填塞进这六个字。

　　“全胜归来！”谢涵按着对方肩头，只有一句话。

　　他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奇怪的熟悉感，就好像这一句话他曾说过很多次。

　　霍无恤走后，谢涵打开了一封信。

　　信上很多字，最醒目的却是八个肃杀的大字：申厘可杀，申厘必死。

　　【不必惊慌，一切缘由系统已经告诉你了。

　　要将齐国建设为中原第一强国，你我之共同夙愿也。

　　相信这个时候，情况已经危急，若要破世家联盟，唯有杀了申厘祭天。

　　信念、强硬、能力，是申厘有的；忠诚、圆滑、变通，是申厘欠缺的。

　　系为怀太子旧人，申厘对你我本就没有多少忠心可言，又是平民出身，他对世家了解的太少，不明白在我们这种世家与王室如同枝叶一般生长的古老国度里，废除世卿世禄难如登天。但他早晚会醒悟，弱小的、新兴的、历史短暂、世家力量弱小、宗法制度不成熟的国家，才会是他变法的蓝田。比起忠国，申厘更看重自己的理想，他醒悟后必定出走齐国。他这样才华，不能为我所用，必要杀之，不可放任外国。

　　统帅你一定迫于无奈派了无恤罢，那么现在你就在危机之中，若想破解王都内的世家联盟与扶突城外的世家子弟兵——申厘可杀，申厘必死。杀了对我们不够忠心，对齐国变法不够有用，又会强大外国的申厘，就能放松世家警惕，随后逐个击破。

　　永巷里有一个叫韩斯的人，他钻研法家多年，又是梁国世家出身，最是懂怎么分化世家，他才是适合齐国的变法人才。

　　远的不说，他曾为温留制定法度，未尝一乱。申厘死后，你可选他为变法大臣，继续我未竟之业。

　　相见之后，你好好安抚他罢。因为我曾为了释放姐姐的孩子，也就是玖少卿的儿子，玖氏的未来继承人，而无视齐法与夷玖氏三族的命令。这自然与他法家的理想相悖，而使他失望，为防他去往外国，我遂将他幽禁于永巷。

　　信任只好由你重新建立了。

　　霍无恤乃不世出的帅才，又与雍国彻底决裂，得我救命之恩、教导之恩、知遇之恩，你尽可用他。

　　无需担忧书中结局，只要以后将梁国公主许配给他，他必不叛你。

　　恤事还须兰深、应小怜辅佐。兰深乃沈澜之化名，梁国前沈氏家主，沈氏被灭族后他仓惶逃窜，为我所救，文武全才，无一不精，丞相人选；应小怜为朝阳夫人男宠，心怀沟壑，为自救找上我，洞察人心、善辨真伪，可督察百官。苏韫白儒生，善礼乐教化；陈璀巧舌如簧，当主外交；方钦化抽丝剥茧，穰非灵活变通，为情报好手；魏尝明断；魏起勇武；豫侠善守城；翦雎善马战；温亭善突袭；蔺缺大将风范；栾殊可为军师。

　　我就攒了这点人手，皆为可信之人。

　　就剩一个姚魏，乃前梁大将军卫瑶，为我所救，却不愿为我所用，暂为谢珩、沁儿、青牙武师傅。

　　是否能收服他这员虎将，就看你的了。

　　你珍重，我走了。我知道你会实现我们共同的理想——有朝一日，家家户户的窗台上，我齐国明月必朗照之。（1）】

　　在谢涵对拾夏、须弥无计可施，犹豫是否要杀申厘□□时，系统告诉他，八年后的自己在自我消散前，留下了一封信，在御书房的暗格里。

　　他竟早早预料到了一切？

　　须弥在喝茶，很忐忑地摩梭着杯壁，深恨自己一时冲动，和拾夏一起来给谢涵施压。

　　那厮是武夫，怎么自己也昏了头了。

　　单枪匹马进来，现在好了，被谢涵给扣在宫里了，要是谢涵一个发疯在这里要杀了他，可没人来得及救他，左右他都敢廷杖拾夏了。

　　他不敢喝茶，怕茶水有毒；
　　不敢停下四周张望，怕刀斧手的锐器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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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于后世千秋万代，每一户人家的窗台，我大秦的明月，必朗照之。”——《大秦帝国之纵横》